“咳咳咳！”
騾子劇烈地咳嗽起來，手掌顫抖著，將殘存一部分液體的酒杯放到桌上。
在其他玩家視線里，他的臉龐漲得通紅，頭上開始冒出熱氣，渾身上下像是剛從桑拿房里撈出來一樣。
“喝慢一點，凱文先生，”
蜜蜂微微一笑，說道：“這瓶‘蒼白拷問’，對于初次嘗試者來說，就跟巖漿泡辣椒一樣灼熱刺激。”
“蒼白拷問？”
騾子面色赤紅，眨著眼睛，一邊擦拭涕淚，
一邊裝作沒有聽見過同伴解釋，朝蜜蜂問道：“那是什么？”
蜜蜂腦袋男子將剛才森林貓和女巫的解釋重復了一邊，并補充說道：“在冥府的黑暗時代，
那些偽裝成神明天使的奴隸制議員們，
發(fā)明了不少于靈魂有關(guān)的奢侈品。
他們以折磨人類靈魂為樂，從中榨取能量，以隱藏自己逐漸扭曲變形的丑陋外表，延續(xù)自己腐化墮落的靈魂。
靈魂釀酒術(shù)就是他們的發(fā)明之一。
不過，這瓶蒼白拷問里可沒有無辜者的冤魂，
它是用正義靈魂得償所愿、喜極而泣的淚水釀造而成。
對于冥府中的普通靈體而言，算得上是無價之寶。”
蜜蜂用一種平靜淡然乃至冷漠的語氣，講述著自己的珍藏，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拿破侖·波拿巴，
漫長的地獄生活必然從他那里奪走了什么。
“總之，”
蜜蜂男放下酒杯，側(cè)傾身子，翹起二郎腿，手臂撐在松軟沙發(fā)的扶手上，
密密麻麻的復眼看向騾子，“凱文律師，想必你也知道，
我生前率領(lǐng)軍隊打贏了無數(shù)場戰(zhàn)役，締造了一個強悍龐大的帝國，
但我最引以為傲的，仍是我生時主持編纂的《法蘭西民法典》。
她破除了封建時代的立法原則，保護了人民的財產(chǎn)，隨著時間流逝，融入到現(xiàn)代社會的法學體系當中。”
蜜蜂的話語里，隱晦地藏著點小小的驕傲，“在死后我也沒有停止學習，
閱讀奧古斯特·孔德、圣西門、孟德斯鳩、盧梭、伏爾泰，以及一些近現(xiàn)代思想家、哲學家、法學家的書籍。
當然，我在法律、道德與思想上的造詣，仍然比不過您。”
蜜蜂朝騾子微微頷首，緩緩說道：“在您來的路上，弗瑞先生也應該告訴你了此行的目的，
議會想要編纂一部聯(lián)通冥府與現(xiàn)世的通用法典，
通過修改冥府制度，
反過來推動現(xiàn)世做出改變，以規(guī)范越來越墮落的道德。”
騾子眼皮突然一跳，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奇怪，”
黑色木馬眉頭微皺，沉聲道：“從之前和弗瑞交談的內(nèi)容來看，冥府對于現(xiàn)實世界好像不是很重視。
黑暗時代，恐龍大君甚至讓奴隸制議員在冥府里瞎搞瞎弄，炮制出了地獄、煉獄、天堂山等二次設(shè)定，大量折磨人類靈魂。
怎么現(xiàn)在又開始關(guān)心起現(xiàn)實世界的道德問題？”
“嗯...”
森林貓點了點頭，“是有些奇怪。”
女巫老成地撇了撇嘴，隨口說道：“也許是現(xiàn)代人類靈魂不再純潔了？就像蜜蜂版拿破侖剛才說的那樣。
可能人類靈魂品質(zhì)的降低，會讓冥府運轉(zhuǎn)出現(xiàn)毛病...”
“嘿呀——”
輕呼聲從艙室另一端響起，三名投影形態(tài)的玩家轉(zhuǎn)過頭去，
就看見黑影人打扮的李昂，正在以一種有些猥瑣古怪的姿勢，雙手摟住書架，和書架側(cè)面熱烈擁抱。
“那個，黑影人先生？”
森林貓舉起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在...干什么？”
“我？”
李昂努力把腦袋探進書架里，想要在不翻開書頁的前提下，一窺書里面的內(nèi)容，“我在想辦法，試試能不能直接從這里看見書頁內(nèi)容，”
嘖，這事兒要是柴柴來做肯定嫻熟得很，
她最擅長的就是利用靈體的無實體特性，為自己謀取好處。
比如玩藏在保險箱里的手機，
把頭鉆進冰箱冷藏室，一邊享受涼風，一邊直接吃冰箱里的東西；
李昂對著書架狗熊蹭樹的奇葩姿勢，只是讓三名隊友蛋疼了一下，并沒有阻止現(xiàn)實世界里，兩個靈體的交談。
“凱文律師，我是十三議會成員之一，可能也是議員之中，對于法律了解最深的人。”
蜜蜂自嘲地笑了兩下，平靜道：“我想知道你對一個復雜案例的看法。”
終于來了。
騾子心頭巨震，如果說之前的試探，是在測試他是不是靈體、有沒有被冒名頂替，
那么現(xiàn)在的測試，就關(guān)乎騾子能不能正常通關(guān)。
‘法律條款的事情，就靠你們了！’
騾子努力保持鎮(zhèn)靜，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心中默念道。
四名玩家很明白他的處境，
黑色木馬從眼球資料庫中提取出世界五大法系的法律條文與經(jīng)典法律案例，
森林貓用【占卜拍立得】對準船長艙室拍攝照片，
女巫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幅塔羅牌來，自顧自地在半空中算起了命。
而李昂，則還在與書架較勁...
“您請說吧。”
騾子認真說道：“我會在能力范圍內(nèi)，盡可能回答您。”
“很好。”
蜜蜂點了點頭，“五位年輕的洞穴探險者遭遇洞穴坍塌，受困山洞，
山外的救援隊伍盡了最大努力，依舊需要三十天時間才能挖出通道。
在第二十天時，五名洞穴探險者已經(jīng)山窮水盡，缺水斷糧，無法再撐住接下來的十天。
五人中，隊伍的領(lǐng)導者通過無線設(shè)備，與外界救援隊伍中的醫(yī)生取得聯(lián)系，詢問如果他們吃掉了一名成員的血肉，能否再活十天時間。
盡管醫(yī)生很不情愿，但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依舊給出了肯定答復。
洞穴探險隊的隊長再次詢問外界，能否通過抽簽決定誰該被吃掉，
以及，營救組里有沒有法官或政府官員，能對這一行為給予答復。
包括神職人員在內(nèi)，沒有人愿意提供意見，
此后，無線設(shè)備一直保持靜默。
最終，救援隊伍在第三十二天挖開了通道，救出了還剩四人的洞穴探險隊伍。
原來在第二十三天時，第一個提出抽簽建議的人，在自己拒絕抽簽的情況下，仍然被同伴代為執(zhí)行了抽簽，
抽簽結(jié)果對他不利，他被同伴吃掉，他的血肉，供同伴活過了生存的最后十天。
那么...”
蜜蜂前傾身子，看著騾子認真問道：“以您專業(yè)的法律知識，在這起案例中，幸存的四名年輕探險者，是否要接受刑罰，以及接受何種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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