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畫什么像呀？”婉兒坐好，清聲問道。她穿著湖藍色的長裙，外面套著淺色的褙子，眼如水杏，肌膚雪白。如秋夜里的嬌花，清香怡人。
張昭手里拿著炭筆，這是前幾天吃烤魚的炭條銷成，在面前鋪開質(zhì)地上佳的白紙，描摹著婉兒美麗的容顏。
這些天一直和婉兒在一起沒覺得，此時在燈下細看，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似乎個子長高些，且正在褪去些青澀。她馬上就要滿十四歲到十五歲中。
張昭的素描畫是大學(xué)里學(xué)的。為了追求大學(xué)里一個喜歡的女孩，在她面前引起注意。等他素描畫學(xué)成，女孩已經(jīng)名花有主。他的畫筆自然就擱置。那青澀的青春記憶啊！
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女孩畫素描畫。他的水平比不上專業(yè)的美工，但也能把人物畫的七八相似。
張昭刷刷勾勒著，婉兒白凈的瓜子臉上悄然的變得微紅。如同敷上淺粉色的胭脂。二哥眼底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溫柔，她怎么會看不到呢？
上一次，二哥讓她臉紅心跳，她羞澀的回自己屋里。而這一次，她只想坐在這里，讓時間不再流走，停留在這一刻：二哥看她，她陪著他。
“好了。”張昭收筆，滿意的看幾眼，拿到圓桌邊給婉兒鑒賞，“謙虛”的道：“婉兒，我水平有限。只能畫成這樣，等以后我好好練習(xí)，再給你畫。”
婉兒看著那黑白色線條構(gòu)筑成的圖像，和她有七八分相似，抿嘴一笑，嬌美動人，也沒留意她和張昭挨的很近，“二哥，這幅畫要送給我嗎？”
張昭笑著點頭，道：“婉兒，我要去京城備考。十月初十院試。家里、酒廠的事有老吳幫忙，以你的能力足可應(yīng)付的來。有時間，我會給你寫信。”
“嗯。”婉兒應(yīng)一聲，心里涌起離別的愁緒。似乎每次都這樣。二哥在家里待一段時間就要離開。而她想待在他身邊。禁不住仰起頭，漆黑的眼眸如同寶石般明亮，輕聲軟語的道：“二哥，門前的房子什么時候修好啊？”
張昭給問的愣住。婉兒問的是“婚房”。明朝的小姑娘都這么早熟的嗎？心里禁不住一笑，他懂的可比婉兒多。他希望能婉兒大一些再娶她。
張昭正要回答，低頭看著婉兒大而明麗的杏眼里倒映著他的臉，白皙清麗的俏臉在燭光下如同一塊晶瑩的美玉熠熠生輝。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
燈下的小美人如花似玉，已有幾分顛倒眾生的美麗。而且，仰視著他，美眸里有著遮掩不住的愛慕、嬌羞。柔軟的紅唇近在咫尺。他只需低頭就可品嘗。心中禁不住跳動一下。
張昭沒忍住，扶著婉兒的細腰，輕輕用力將她摟在懷里，看向窗外的夜色，道：“優(yōu)先要建廠房，生活區(qū)。我們的住處要完全建好，說不定得年后去。”
婉兒鼻子里“嗯”了一聲。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沒聽清楚張昭說什么。她給二哥摟著，這于禮法來說是不對的。可是，她卻升不起推開他的想法。渾身燥熱，羞紅臉。埋首在張昭懷里，聽著他的心跳聲。再一次的想時間停留在此刻。
夜里，晚風(fēng)溫柔的吹動窗欄。璀璨的星空，清輝落在村莊、田野、河流上。
…
…
八月二十日，張昭和婉兒道別，離開南口村，騎著馬，帶著長隨張?zhí)┢角巴┏恰?br />
董朗，龐大郎，陳康等人亦各自出發(fā)，去各地鋪開銷售的攤子。
官道上，人來人往。弘治十三年，這還是太平盛世的年月。蒙古鐵騎野戰(zhàn)雖然厲害，但還不足以威脅到京師。越靠近京城越是人煙稠密，集鎮(zhèn)星羅密布。
十歲的張?zhí)┢津T著小馬，比張昭低一截，新奇、貪婪的看著這一切。這是他第一次走出鄉(xiāng)村。眼前的“大都市”對其沖擊可想而知。
眼看著巍峨的城墻出現(xiàn)在視野中，張?zhí)┢秸埵镜溃骸吧贍敚覀兿热ツ铣强蜅Ｍ端迒幔苛硗猓惔蟾缃淮嵝涯阆冉o小姐買個好的丫鬟。”少爺來京，帶了兩壇酒。
自成為張昭的長隨，此時張?zhí)┢綄堈逊Q呼終于改為“少爺”。
張昭失笑。陳康還惦記著丫鬟這事？笑著道：“平安，我們不去南城，先去北城投宿吧。”
京師里商業(yè)最繁華的集市當(dāng)然是崇文門外的南城。二鍋頭要是能在南城里暢銷，必然會在京中暢銷。但是，他來京中的主要任務(wù)是讀書，賣酒只是順帶。
張昭在幾天之前就指出，京城不是主要的銷售市場。他在京中賣酒，另有辦法。
張昭帶著長隨在北城的一家客棧投宿。吃過午飯后，讓張?zhí)┢饺ツ铣切狈恢泻蛑X寧，約其見面。張昭則是由安定門進城拜訪李教諭、李幽。
李教諭正在府學(xué)中，張昭留了一壇二鍋頭在李府，再去坊中大街路口的四海居中找李幽，再去教忠坊里李家族學(xué)中尋他，問了塾師才在他家中將其找到。
幽靜的胡同中，槐樹葉黃而落。李幽正在家中高臥，得仆人通報，穿著“拖鞋”出來，一身褐色長衫，冬瓜臉上還帶著殘留的醉意，拉著張昭的衣袖，仰頭大笑道：“哈哈，子尚來的正好。我這幾天為你奔走揚名，嘴里都快淡出鳥來。”
張昭笑笑，沒把李幽的話當(dāng)真。李子遠這人少年神童，久考不中，性情有點狷狂，他和李子遠在院試上有“合作”，一起也喝過一頓酒。但關(guān)系真沒到李幽會幫他宣傳的那份上。
“子遠，我返鄉(xiāng)處理了點事情。今日剛到京師，正要向你了解士林的近況。我們?nèi)ニ暮＞诱劇！?br />
李幽看張昭一眼，帶著張昭到酒館“四海居”，進門后，對店小二叫道：“上美酒，我要和張子尚痛飲。”
店小二剛見過張昭，只是剛出張昭進店時沒有自報姓名他沒反應(yīng)，這時卻是仔細的看張昭一眼，顯然是聽過張昭的名號，熱情的道：“張相公，這邊請！”
李幽是四海居里的常客，他這一嚷嚷讓不少書生看過來。有數(shù)名書生過來和張昭攀談，“這位便是李教諭口中的王佐之才張子尚，久仰久仰。”
“張兄的與北虜戰(zhàn)爭論，堪稱一時宏論，震耳欲聾！發(fā)人深省。”
張昭客氣的和前來攀談的書生們應(yīng)酬，寒暄一番后，那幾名書生見張昭和李幽要談事情的模樣，這才離開。
店小二送來精美的酒菜：竹葉青一壺、四碟小炒。炒醬瓜、清蒸雞、煨豆腐、熟羊肉。
李幽喝酒，斜睨著張昭，口氣滿滿的道：“如何？”
你這個調(diào)調(diào)，真是不讓人喜歡啊！張昭有錯在先，喝杯酒，壓低聲音道：“院試之前，不是該低調(diào)嗎？”他們都是要買考題的學(xué)生，這個時候高調(diào)，不是找死嗎？
李幽嘿嘿一笑，低聲道：“子尚，你這就錯了。恰恰相反，你應(yīng)當(dāng)在考前揚名，讓大宗師注意到你。我問你一句，你覺得你時文水平如何？”
這次何大宗師賣名額，賣的是約定“暗號”，即在考卷中出現(xiàn)約定的文句。保證必中的。
他是老牌的童生，寫出來的卷子總能糊弄得過去。而張昭的時文只怕是不堪入目。到時候，若有人鬧事，張昭的卷子很容易就被質(zhì)疑：這種水平怎么被錄取的？
所以，必須得創(chuàng)造一個讓大宗師錄取你的理由。要知道，院試不糊名，大宗師的自由裁量權(quán)非常大。
他當(dāng)然不是舔張昭，逢人就吹。平心而論，張昭關(guān)于北虜戰(zhàn)爭的分析直指本質(zhì)。但老師已經(jīng)去過李閣老府中，張昭的觀點不被采納。明顯沒有收益，那他還吹個屁！
他的目的在這里。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的考前套路、技巧。
張昭想一想，明白過來。心中感慨。他到底是現(xiàn)代人，對考試作弊這種事了解不足啊。幸好他當(dāng)日答應(yīng)借李幽一百兩銀子，和他同坐一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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