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歌聲也淡去了。
喧鬧了一天的學子們,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歌也唱了,高考繃了三年的情緒驟然得到發泄,筋疲力盡,各自打車散去。
白夜行還是一動不動,眼睛出神地凝望著遠處的海面,任波浪吻著他的赤足,“嘩啦啦”作響。
頭頂,星辰黯淡,黑夜寂寞。
忽然,就在他的眼睛之中,驟然出現一幕奇景。
只見海面之上,忽然亮起無數星星點點的藍光,連成一片,如同人魚的眼淚,美倫美奐。
“嗯,藍眼淚?”
看到這一幕,白夜行眼中,終于浮現出一抹動容。
他知道,藍眼淚又名海螢夜光,是海中的一種介形蟲,簡稱海螢,在受到海浪拍打等刺激時,就會產生淺藍色的夜光,沿著海灘呈帶狀出現。
科學家稱這種光為‘冷光’,一般只在六、七月份出現,只有馬來和華國少數地方,才能見到這種絕美的藍眼淚,海壇正是其中之一。
而如今,正是六月初。
他有些興奮地睜大眼睛,凝視著那片迷離夢幻的藍色大海,此時,漆黑的海面,如同發出光一樣,是星空墜落大海,天地瞬間倒換。
這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奇景。
在海邊居住過的人,都曾聽過那個傳說,藍眼淚是上天的恩賜,只有有緣人才能見到,一旦見到,便代表幸運的事情即將發生。
“不過,幸運么?”
白夜行苦笑了一聲。
他這一輩子,什么都信,就是不信幸運。
從小到大,他好像都要比別人更倒霉一些,出生時差點難產,好不容易生下來,父親卻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從小被母親含辛茹苦拉扯長大。
長到三歲時,白夜行身患怪疾,是母親跑了七八個鄉鎮,到處找土方偏方,才勉強醫好。
四歲時,他坐在水庫邊玩耍,不慎一滑,掉落水庫,被一個路過的鄰居撈起。
五歲時,白夜行在家中誤食沾了鼠藥的紅薯,母親背著他足足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才找到一個赤腳郎中,將他醫活,從此見到紅薯便想嘔吐。
六歲,七歲,一直到如今的十八歲,幾乎沒有一年能順順遂遂的……
這也是他之前,明明東方既白說了要用自行車載他,他卻沒有答應的原因。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他試著坐過東方既白兩次自行車,一次車鏈半途脫落,兩人滾落旁邊的泥土地中,一身泥水。
一次一輛大卡剛好從他們面前狂沖而過,上面掉下來的鋼筋剛好砸中了白夜行的小腿,在醫院里躺了足足小半個月才痊愈。
就連白夜行自己,都好奇如此霉運纏身的自己,是怎么活到十八歲的。
他這一生庸庸碌碌,好像做一件事失敗一件,唯獨一點好處,可能就是從小的霉運,養就了他一顆處事淡然,堅若磐石般的心。
因為,經歷過那么多事件后,他已再難輕易為某件小事動容,不管遭遇什么,他都覺得這是上天的考驗,既然無法避免,那便坦然視之,無需感懷。
反正結果都已經這樣了,不會更壞,習慣就好。
所以,看到藍眼淚的那一刻,他心中想的,不是幸運,只是美景難得,珍惜當下。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
只見遠方的海面上,忽然有一道與眾不同的星辰,從遠天邊劃過,直直地朝著坐在海邊的他沖來。
那道星辰,呈五角之狀,通體絢藍,后面拖著長長的尾焰,好似流星一般。
“不會吧?”
白夜行眼睛張大,滿面難以置信。
平時倒霉也就罷了,都是地面上的那些事,今天還以為會安然度過,這流星墜落,都能砸到他頭上算作怎么回事兒?
他身軀僵硬,一動不動,最重要的是,流星的速度那么快,就算他站起來狂奔,只怕也躲不過,干脆不躲。
是福不是禍,是禍避不過。
流星絢爛,大放異光,一剎那沖入他的眉心,預料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反而“!钡囊宦曒p響,悠然傳出。
“恭喜你,獲得星愿祈福系統,只要你支付足夠的錢幣,系統就能實現你一個愿望!
“嗯,什么東西?”
白夜行正自詫異的瞬間,忽然覺得,自己眉心之中一陣冰涼,隨即,一道藍光從上到下,將他全身都掃描了一遍,隨即那個機械般的聲音再次傳出。
“檢測到宿主身上攜帶了五百華夏幣,是否充值?充值成功,可以實現一個愿望!
白夜行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便聽那個機械般的聲音繼續道:“檢測到宿主未曾拒絕,充值啟動——”
“啊!”
就在白夜行一聲驚叫的瞬間,只覺他的褲兜左口袋驀然一熱,里面的數張鈔票迅速消失,隨即眼前幻像浮現,他仿佛看到五張赤紅色的鈔票,瞬間化作星光,沖入識海。
“叮!”的一聲輕響,系統的聲音如期傳來:“充值成功,恭喜宿主,你許的愿望已經實現!
“?”
這一刻的白夜行,已經徹底被這個什么‘星愿祈福系統’的騷操作震驚得呆住了。
他微微張大了嘴巴,囁嚅了一下,還是說道:“可我還沒有開始許愿。俊
機械般的聲音說道:“你說,你希望系統可以更換一個更好的宿主!
白夜行一臉懵逼,雖然知道多半反抗不了,不過潛意識中還是想反抗一下:“可我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啊!”
機械般的聲音道:“你從沒有說過什么?”
白夜行道:“我希望系統更換一個更好的宿主!
“嗯,就是這個!
機械般的聲音說完,頓時,一連串數字出現在白夜行識海:“系統解綁中……5……4……3……2……1……恭喜你,系統解綁成功,宿主的愿望已經實現!
隨著話聲,頓時,方才沖入白夜行眉心的藍色星辰再次浮現,只是一閃,就遠遠的飛上海面,再一閃,已經徹底消失無蹤。
白夜行:“……MMP,你大爺的!”
他伸手沖著海面,遠遠的比了個中指,心底還抱存著唯一一絲幻想,急忙伸手去摸自己左側的褲兜口袋。
那里面,有他這些年省吃檢用,好不容易省下的三百元,再加上今晨母親留在桌面上的四百元,一共便是七百元。
這七百元中,其中已有兩百元,白天時交給了東方既白,讓他轉交班長,算作他這次參加同學聚會時的活動經費。
剩下的正好便是五百元,原是備著不時之需。
現在……
一摸之下,褲兜口袋空蕩蕩的,那貼身存放,好不容易攢下的五百家底,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蹤影。
摸了摸干癟的口袋,哪怕白夜行平時再怎么淡定,這一刻也差點欲哭無淚。
雖然知道從小到大,自己運氣就比較差,不太可能看到一次藍眼淚,就突然被幸運砸中腦袋。
但這已經不是幸運,而是不幸了。
好不容易獲得一個傳說中的系統,不斷充值就能變大佬,什么愿望都能實現,從此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但是,這一切卻又在眨眼之間就再次失去。
最重要的是,它失去也就失去罷了,還把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五百大元也帶走,這就有點太不人道了吧!
“過份!”
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白夜行再也沒有心思看什么藍眼淚了,直接站起身,準備穿鞋走人。
夜已經很晚了,母親在家應該等著急了,雖然她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同學聚會,可能會晚一點回家,但還是不要讓她擔心的好。
然而,就在白夜行轉頭朝自己剛才擱放運動鞋的礁石上望去時,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隨著一陣海浪打來,自己那雙九成新的三葉草運動鞋,已經被打下礁石,隨著海浪,越漂越遠,眼看已經追不上了。
“……”
呆呆地站在那里,這一刻,白夜行已經不知該如何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果然幸運都是假的,霉運倒是一直伴隨著自己,不管自己長到多大,都永遠不離不棄。
雖然白夜行還是希望,這樣的霉運能離自己遠一點的好。
但無數的事實,已經讓他深刻的認識到了,跟命運做對,那是不智的。
只有認命了,因為不認命也不行。
他赤著腳,轉身便往來時路走。
什么系統,什么票子,什么鞋子,那都是假的。
只要還活著,那便是我最大的幸運了。
還別說,赤腳走在沙灘上,別有一番情調。
嗯,腳底板冰涼的情調。
四周暗寂無人,唯有天上星辰,依舊一眨一眨地眨著自己的小眼睛,仿佛在嘲弄著自己。
微咸的海風吹來,藍色的海面,依舊絢爛,美不勝收,但已在白夜行心中生不出半點波瀾。
“連可以改變人命運的系統,也看不上自己這個一身霉運的小子,果然自己霉運是無敵的……”
“如果霉運可以當飯吃,自己這一輩子一定衣食無憂,甚至大富大貴!
白夜行心中自嘲地微笑道。
可惜,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霉運一定不能當飯吃,但估計卻可以搞得他沒有飯吃。
正在這樣想著的白夜行,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距離山坳轉彎不遠處的地方。
轉過這個彎,便是日間他跟同學們聚會所在的根據地燒烤店所在地。
但就在這時,他腳底板驀然一痛,像是踩到了什么堅硬的硬物,一陣冰涼的觸覺傳來。
那東西竟是瞬間扎破了白夜行的腳,使得他的腳底板瞬間被鮮紅的血液浸紅。
“不會吧,難道今天的霉運還沒有過去?走個沙灘都能被割破腳,這到底什么鬼東西?”
白夜行一低頭,便看到一條不知何時被沖上海岸的黑魚,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剛才自己那一腳,正是踩在了它一塊鋒利的魚骨上,所以才被割破。
此時,這條黑魚,因為染上了白夜行腳底滲出的鮮血,在黑夜中,竟然散發出一種五彩氤氳的異光。
一股奇異的怪味,瞬間包裹白夜行。
“恭喜你,觸發諸天霉運系統!
“又來?”
白夜行無奈的以手撫額,只覺自己的人生一片黯淡,幾乎瞬間讓他失去了所有活著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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