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汀蘭水榭下方,距離賈寶玉等人所在的場院只十余米的水上雅舍之內(nèi),一個七八歲,有著撲閃撲閃大眼睛,穿著華貴的小女孩,聽著貼身宮女的描述,笑的彎起了兩道月牙。
“咯咯咯,是這世道的黑暗,造就了吳凡不知禮數(shù)的淺薄,咯咯,真有意思!葉姐姐,你說,他為什么能說出這樣好笑的話來?”
屋內(nèi),除了她與宮女,還有一個嫻靜的少女。
少女身姿長挑,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聞言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道:“不過是句罵人的話,就這么好笑?自己說話都還走風(fēng),還好意思笑話別人。”
“呀!迸②s忙捂住自己的嘴,只因她笑起來之后,牙門口剛剛脫落小牙的地方還未來得及換上新牙,顯得不是那么美觀。
小小年紀(jì),也是愛美的。
不過她只捂了片刻,情知不是長久之計的她悄悄放開,眼珠微微一轉(zhuǎn),已知如何報仇。
“嘻嘻,也沒多好笑,只是那個吳凡,我早就覺得他討厭,如今有人這么罵他,我自然高興。難道葉姐姐不高興?哦,我知道了,他是景灝哥哥身邊的跟屁蟲,你看在景灝哥哥的面上,不好意思笑話他,難道這就是別人說的愛屋及烏?咯咯!
女孩拉著少女的胳膊,滿臉戲謔的道。
少女頓時杏目微張,敲了她額頭一下,罵道:“人小鬼大的小妮子,你懂什么,就知道跟著胡說!”
女孩扶額,不服道:“我怎么不懂?景灝哥哥那么好,大家都喜歡他,葉姐姐,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見少女不答,女孩繼續(xù)道:“景灝哥哥對你那么好,就像今天,在這么多有學(xué)問的老頭面前,讓姐姐來主持評選優(yōu)劣,從今以后,姐姐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號就真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女孩極力述說她景灝哥哥的好處,可惜少女不為所動,她只道淡淡道:“若非祖父有命,我又如何會做此事。什么第一才女,不過是虛名而已,于我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倒是你,今日話怎么這么多。說吧,你收了他什么好處?”
“呃!痹具欲再說話的女孩頓時啞口無言。見狀少女威脅道:“你若是不說實(shí)話,以后我都不帶你玩了!”
“好吧,我說,景灝哥哥說了,只要我聽他的話,他就經(jīng)常給我?guī)Ш贸缘谋呛J”
“沒出息的丫頭!”少女有些氣急,卻又無可奈何,只好道:“好了,以后我給你買糖葫蘆,你別再煩我了!”
“好噠!”
女孩一聽不用干活都能拿好處,哪里有半點(diǎn)猶豫。吩咐宮女們出去留心著外面的趣事,自己就去翻找之前自己抄下來的那些作的好的詩詞。
少女終得清凈,再次將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風(fēng)景。
寒風(fēng)陣陣,清冷的水面上,蕩著凜冽的波紋。
她再次想起了她的姑姑,那個常年幽居帝宮最深處的女人,又一次堅定了信念:
寧為寒門婦,不作帝王妃。
吳凡怔怔的看著幾個呼吸就退后,滿面風(fēng)輕云淡的賈寶玉,手中的毛筆,滑落在了下面雪白的宣紙上。
他不相信,賈寶玉這么快就作好了!
對,他肯定是作不出來,所以故意如此。
二皇子殿下已經(jīng)上千查看了,馬上,就要揭穿他的虛張聲勢,讓他成為今日的笑柄,對,一定會這樣。
可是,殿下面上的表情
還有那些人,他們都為什么不說話?難道,賈寶玉寫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他們都被嚇到了?
二皇子終于抬起頭了,他以一種極其陌生復(fù)雜的眼神看著賈寶玉。
賈寶玉微笑道:“二皇子殿下若是看完了,可以送給葉小姐評判了。”
二皇子搖搖頭,吳凡見狀顫抖著聲音道:“殿下,可是他說了什么悖逆之言?”
二皇子再次搖搖頭,直面吳凡道:“你,輸了。”
“殿下?!”
場面,在這么安靜了良久之后,終于窺得賈寶玉全詩的衛(wèi)若蘭忍不住對賈寶玉拱手拜道:“賈兄高才,自今日起,我等再也不配詠竹!”
賈寶玉連忙還禮道:“衛(wèi)兄言重了,在下實(shí)不敢當(dāng)!
周圍的人還有許多沒看到賈寶玉的詩,此時也早發(fā)現(xiàn)異常,因此一個個都擠了過來。
“不可能!我不可能輸!”吳凡狀若瘋癲,一把推開他前面的人,將賈寶玉的詩稿奪了過來,然后慢慢的,全身開始顫抖,腦海中的三個字,從“不可能”,慢慢的變成:我輸了
一想到輸了的代價,他很想將手中的紙撕成碎片,但是他也知道,這樣是無用的,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加被嘲笑之外一點(diǎn)用沒有,可是,真的不能輸啊
“我不相信,這不是你寫的,這絕對不可能是你寫的!”
吳凡回頭,死死地盯著賈寶玉,嘴里喃喃道。
賈寶玉根本不理會他。
確實(shí)不是老子寫的,但你若是找得出老子抄寫的證據(jù),我就拜你為師!
薛蟠沒什么文墨,準(zhǔn)確的說是字都認(rèn)不全!但是,他有眼睛,從眾人的反應(yīng),他都知道了,賈寶玉定然寫出了非常好,好到二皇子都不用看吳凡的詩就會評判吳凡輸了的地步。
“哈哈,叫你小子沒事找事,如今知道我兄弟的厲害了吧?還不趕緊跪下叫爺爺。
隨著薛蟠的話一出,吳凡的身軀再次開始顫抖。
他現(xiàn)在才真的感到恐懼,今日若是跪了,從此以后他就再也別想再抬起頭來,就是整個吳家,也會因此受人嘲笑,還有,他姐姐,寵冠六宮的姐姐
不能跪!
二皇子表情為難,開口道:“賈兄,你看今日之事,能不能”
二皇子還沒說完,賈寶玉便笑著接道:“對了,我看吳公子似乎并不滿意殿下的評判,也是,之前可是說過的,孰優(yōu)孰劣,是要葉小姐評判的。所以,還請殿下命人將我的作品送進(jìn)去,請葉小姐評判,這樣才不會讓人以為殿下是在偏袒于我!
此時早有人將賈寶玉的詩念了出來,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寒。
能作出這般令人心神震撼的詩,才學(xué)定然不用多說,可是,卻這般得理不饒人,連二皇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給!
兩家府邸都牽扯到了后妃,原本抱著看戲態(tài)度的人還想過,這件事最后多半會在二皇子的授意之下,評個不分勝負(fù),或許可以和平解決。
畢竟,自古而言,武無第二,文無第一。比試文采,若非差別極大,很難判斷絕對的優(yōu)劣。
可是現(xiàn)在,二皇子怕是沒有辦法這般做了。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多么頑強(qiáng),多么霸道的詩句。
原來,我們都看錯了面前這位文質(zhì)彬彬的少年。其人,一如他的詩句一般,剛硬直破蒼穹。
吳凡今日,怕是很難過關(guān)了。
可是賈寶玉真的是得理不饒人之人嗎?至少,二皇子是這么覺得的。
他很糾結(jié)。吳家雖然沒什么太大的根基,但吳凡的姐姐卻是個寵妃,他總不能因?yàn)檫@么一件小事就直接放棄了吧?
可是,相比吳家,賈家,顯然更是他絕對不能放棄的力量!
萬萬沒想到,賈寶玉此人,居然有如此才情。早知道,無論如何之前也該阻止兩人的對立,自古以來,才情卓絕之人,大多桀驁,何況賈寶玉還這么年輕。
如今看來吳凡怕是將他得罪的狠了,兩人中,必要做個選擇了。
“吳凡,你認(rèn)輸吧!
“殿下!”
吳凡不敢置信的看著二皇子,他不相信,他為其鞍前馬后這么多年,對方這就準(zhǔn)備拋棄他了嗎?
二皇子卻不解釋,而是道:“你亦是通曉詩詞曲賦之人,賈兄才情比你好,這是事實(shí),難道,你作為一個讀書人,連這點(diǎn)勇氣都沒有?”
吳凡失魂落魄的,手中賈寶玉的紙稿落到了地上,他緩緩轉(zhuǎn)身,對賈寶玉道:“我,我我認(rèn)輸”
賈寶玉不理他,二皇子也不多看他,而是同樣看著賈寶玉,拱手一拜道:
“今日之事,是吳凡之錯,我在此,替他給賈兄陪個不是”
制止了賈寶玉的攙扶,二皇子接著道:“只是,賈府、吳家都是京中有名的貴門,實(shí)在不好因?yàn)楹筝呑拥苤g的一點(diǎn)嫌隙,將兩家變?yōu)槭莱穑?br />
所以,還請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暫且繞過吳凡這一回。
我向賈兄保證,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再找賈兄的麻煩,如若不然,我定然也不會放過他,賈兄,可能給我這個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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