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帝甲子至今,大夏皇朝建立已經(jīng)超過千年,當(dāng)今天子帝壬辰,乃是大夏皇朝的第二十九代天子。
千載歲月悠悠,大夏皇朝經(jīng)歷了許多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許多的政策已經(jīng)漸漸不符合時代的要求。但每一個政策的背后,都有強大的利益群體,上到官員、下到平民,不知道多少人靠著這個吃飯。
想要改變,談何容易!
比方說蒼淵跟任長生提到的賦役法改革,就是如此。
賦者,賦稅役者,徭役。這兩者合稱,就是泛指朝廷征收的各種賦稅,以及征派的各種徭役。
大夏建立之初,帝甲子以“一方水土一方人”為原則,提出了一地一賦役的政策。
具體來說,就是各個地區(qū)的賦稅和徭役,都要根據(jù)這個地區(qū)的實際情況來決定。而且不論地區(qū)繁榮還是落后,除去國家的統(tǒng)一稅收之外,都不需要額外負(fù)擔(dān)更多,好壞都是自己的。
這種做法有效的調(diào)動了地方上的積極性,在大夏初年推動了全國經(jīng)濟的大規(guī)模增長。但是各地的先天條件畢竟是有差距的,隨著時間推移,那些能夠繁榮起來的地區(qū)紛紛繁榮起來,而資源匱乏或者交通不便的地區(qū),則是真的發(fā)展不起來,漸漸淪為了窮山惡水。
繁榮地區(qū)自然不用多說,而那些窮山惡水,就成了大夏皇朝這個巨人身上的一處處傷口。
這些地方的人們因為窮苦的緣故,做事的時候往往不大計較手段,甚至于只要能得到好處,傷天害理也并不在乎當(dāng)一個人光是為了活下去就要竭盡心力的時候,什么仁義道德,往往就很難兼顧了。
不僅如此,大夏發(fā)展多年,總體賦稅水平也提升了不少。按照戶部的統(tǒng)計,相較于帝甲子時代,如今的基本賦稅要求,已經(jīng)提升了約莫兩倍。
帝甲子時代的三倍賦稅,對富庶繁華地區(qū)根本不值一提,但對于那些窮困地區(qū)來說,就是極為沉重的負(fù)擔(dān)。盡管朝廷經(jīng)常削減地方賦稅,也常常出現(xiàn)官逼民反的情況。
不僅如此,因為朝廷會對窮困地區(qū)不時削減賦稅的緣故,很多不那么窮困的地方也努力把自己作出窮困的模樣,以求少交賦稅。
畢竟,窮是百姓窮,交稅卻是大戶交稅,這其中的關(guān)竅,明白人一點就通。
“那他們準(zhǔn)備怎么辦?”聽了老祖宗的轉(zhuǎn)述,潘龍好奇地問。
“帝洛南的計劃是,重新勘定天下稅率。”任長生說,“一個地方究竟該交哪些稅?每一種稅又該交多少?這些都要重新勘定。”
“這似乎也可以。”
“從道理上說,當(dāng)然是可以。但在實際執(zhí)行上稅率高低,和地方百姓、豪強乃至于官員們的利益都息息相關(guān),所有從中得利的人,都不會愿意重新勘定稅率的。”任長生嘆道,“而聽蒼淵的說法,這甚至還是帝洛南全部變法計劃里面相對比較緩和,不容易得罪人的一條。”
“他還有別的變法計劃?”
“按照蒼淵的說法,有,而且很多。”
潘龍有些無語,沒想到帝洛南的心居然這么大。
自古以來,做事最難。要考慮方方面面的想法,兼顧方方面面的利益,壓制方方面面的聲音,將一件大事做成,簡直可以說是難比登天。
帝洛南看到大夏皇朝問題重重,想要變法革新以解決問題、改善情況,這自然是好事。但他所謀求的這些事情都太大,就算只一個“重新勘定稅率”,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更不要說別的。
一口氣提出許多的計劃,結(jié)果只會分散力量,最后全都失敗!
他忍不住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點一點做。帝洛南才二十幾歲,有的是時間慢慢改變大夏皇朝的各種問題,他為什么要那么著急?”
任長生搖頭:“這個問題,我卻不曾問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見一見蒼淵,跟他談一談。”
潘龍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帝洛南是帝家的成員,蒼淵也是帝家親信,自己身懷那個要命的大秘密,跟他們保持距離還差不多,自己湊上門去?
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
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說:“帝家的事情,自然該帝家人去管,輪不到我伸手。”
“天下事只有能不能管,沒有該不該管。”任長生先是義正辭嚴(yán)地批評了一句,但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說,“不過帝家的事情,我們的確是沒必要湊合。別到最后他們得了好處,我們背了責(zé)任,給他們當(dāng)替罪羊。”
潘龍愣了一下,問:“至于嗎?”
“誰知道呢,但朝廷平時不就是這么做事的嗎?”任長生冷笑,“用人向前,不用向后。要你做事的時候你就是國之干城,大家都指望著你了等事情做完了,芝麻點大的責(zé)任都是你的,好處都是別人的”
他滿臉憤慨之色,潘龍猜測,大概是年輕時候有過教訓(xùn)。
這事情倒也不難想象,以任長生“多管閑事”的脾氣,只要是他覺得對的事情,他多半會迎難而上。而以他邛崍派弟子的身份,自然也有資格擔(dān)負(fù)責(zé)任。
只是事情做完了,也就沒他什么事了。
潘龍甚至懷疑,他當(dāng)年會不會是事情做完了就被卸磨殺驢,最后一怒拔劍血流成河,猶如武松血濺鴛鴦樓一般,里里外外殺了個遍?
看任長生那激憤之色,也許不至于。或許他只是心灰意冷揚長而去吧。
任長生發(fā)了一通火,然后清醒了下來,自己也有點臉紅,解釋說:“總之,帝洛南這種人,你要跟他保持距離。就算是日后發(fā)現(xiàn)他的做法真的利國利民,敲敲邊鼓、幫些小忙,也就算是盡力了,千萬別牽扯進去。”
潘龍點頭,又問:“那么,您打算見帝洛南嗎?”
任長生立刻搖頭:“當(dāng)然不見!他想要正式見我,無非是想要借用我的名聲壓制益州豪強,好在益州先推動重勘賦稅。但我們益州朝廷和地方豪強的關(guān)系很差,大家早就聯(lián)起手來把朝廷給架空了,重新勘定賦稅,又有什么意義?”
“那您覺得,益州需要什么樣的變法?”
任長生笑了,什么都沒說,只是搖頭。
幾天之后,蒼淵再上綏桃山,得到了任長生拒絕的答復(fù)之后,這個干凈得過分的俊美男子沒有半點生氣或者不滿的意思,甚至連遺憾之色都沒露出來,很平靜地告辭離去。
自始至終,潘龍也沒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七殺星”帝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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