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并非天生就是英雄,大多都是為形勢所迫,一步步走上英系之路的。
就好比堂中一干山寨頭領,她們本是附近郡縣里的平頭百姓,若不是迫不得已上了硭山落草,此刻應該還在山下老老實實地做著順民,直到老死。
可是,偏偏有人逼他們,或是貪得無厭的貪官污吏,或是蔡衙內那種無法無天的富貴豪門子弟,或是牛二那般橫行鄉里的潑皮無賴……總之,他們被逼得無路可走了。
于是,他們奮起反抗了,或傷人或殺人,然后朝廷的法度便容不得他們了,他們唯有逃進硭山茍全性命。
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么,他們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他們干脆就拉起自己的隊伍,取個天虎、飛龍、金鳳之類的響亮名號,任性地活著了。
既然朝廷的法度容不下他們,他們也就不再稀罕那個容不下他們的朝廷了。
如今,他們只為自己而活,不用納糧也不用繳稅,活得自在灑脫!
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議事堂里硭山十三寨眾頭領齊聚,各自報著自己的名號,氣氛熱烈。
“來,俺給你們介紹一下。”
待眾頭領報完名號,樊天虎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把身后站著的李正往堂中一拉,“這位是李正兄弟……前些天,殺掉蔡衙內那廝的就是他!”
“哦……”
眾頭領和侍立在堂中的兄弟紛紛望向了李正,旋即炸開了鍋,個個抱拳,滿臉熱絡,“原來,這就是手刃蔡衙內又獨力殺出高平城的李兄弟啊!久仰!久仰……李兄弟藝高膽大,為高平的百姓除了一害啊!”
和普通百姓不一樣,這是一群受過逼迫的人,這樣的人嫉惡如仇。
在他們看來,全天下的狗官惡霸都是他們的仇人,早已臭名遠揚的蔡衙內自然也不例外。
“見過各位頭領,”
人太多,李正也不能一一應付,只得慌忙作了個羅圈揖,滿臉謙遜,“見過各位哥哥……當日,小弟落魄至此,多蒙天虎收留,如今又得眾位哥哥抬舉,實在慚愧得很吶!”
李正向來不喜歡說場面話,可是,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卻也能說上幾句。
“李正兄弟過謙了!”
主位上的唐龍四十來歲的模樣,腆著個大肚腩,一張胖臉笑起來就跟個彌勒佛似的,“手刃蔡衙內又獨力殺出高平城,只憑你這事,放在硭山周邊四郡三十三縣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漢!”
說著,唐龍連忙一望侍立在身旁的兄弟,“快,去給李正兄弟搬把椅子出來……”
侍立在唐龍身旁的漢子連忙去后堂搬了把椅子出來,正好往李正搬去,卻見唐龍一擺手,指了指自己身邊,“就搭在這里!”
呃……
那漢子明顯怔了怔,連忙照唐龍的意思把搬來的椅子搭在了唐龍的身邊。
唐龍坐的是主位——臥龍寨的第一把交椅,那椅子擺放在一個尺余高對我臺階上,如今,新搬來的椅子往他旁邊一擺,分明也比其他各寨頭領的椅子高出了一截。
“李正兄弟,”
唐龍連忙起身,沖李正打了個邀請的手勢,“請坐!”
“這……”
李正不禁有些為難了起來。
“啰嗦個什么勁兒!”
見狀,樊天虎連忙推了李正一把,“如今……時間緊迫,俺們還要商量大事呢!”
“呃……”
李正不敢再猶豫,連忙走了過去。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了,官軍隨時都可能殺進山來,時間的確十分緊迫。
說起大事,堂上的氣氛頓時便低落了下來。
硭山雖然號稱十三寨,可是,自家有幾分實力,各位頭領還是清楚的。
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這樣吧,”
馮野王環顧眾頭領,當先打破了沉默,“諸位兄弟先把各自寨中得到的消息匯說一說,我們先搞清楚官軍到底有多少兵力,也好商討應對之法出來!”
“我先來說吧!”
馮野王話語剛落,五大三粗的何金鳳便接過了話頭,“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新豐郡大約有一千多官軍,都聚集在桃源縣!”
新豐郡在硭山南面,治下的桃源縣距離金鳳寨不過三五十里路。
“對!”
桃花寨的鄭潛連忙點頭,一張黑瘦的面孔上盡是凝重之色,“我們得到的消息和何大嫂說的差不多……”
桃花寨在金鳳寨西面三五里處,距離桃源縣自然也不算遠。
“我們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
飛龍寨的虞飛龍也連忙附和,張白凈的臉龐上隱含著怒氣,“聽說帶兵的是正是吳文通那廝……”
飛龍寨在桃花寨北面五六里處,不過看樣子,虞飛龍好像和那吳文通結過梁子。
“嗯……”
聞言,馮野王慢慢地點了點頭,“看來南面就只有這么一支官軍了。”
說著,馮野王一望知世寨的王知世,“王老弟,你們呢?”
“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
王知世三十來歲,白面無須,透著一股自斯文氣,“南面的確只有這一支官軍,不過,西面的安康郡還有一支千余人的郡兵聚集在婁山縣,統兵的是安康郡郡尉陸大義。”
說罷,王知世扭頭望向了坐在身側的安康寨秦三明,“秦大哥呢?”
“哦,”
秦三明是眾頭領中年級最大的,兩鬢已經斑白,一張老臉滿是歲月刻下的痕跡,雖然已經落了草,卻更像個樸實的老農,“俺得到的消息也是婁山縣來了一支官軍……至于多少人,哪個統兵,俺們沒有打聽清楚。”
“俺跟秦大哥一樣,”
四方寨的趙四方四十來歲的模樣,大臉虬須,一臉的粗魯樣,“狗日的,寨中缺糧,俺正準備去山下找個大戶借些錢糧,哪曉得幾個下山踩點的兄弟卻急匆匆地跑了回來,說是婁山縣來了許多官軍,要殺進山里來……”
“俺得到的消息和秦大哥、趙大哥也差不多,”
見趙四方越說越氣憤,冉青山連忙笑呵呵地打斷了他,“不過,俺們還打聽到……北面的高平城也來了一股官軍。”
說著,冉青山一望馮野王,“馮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
馮野王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越發地凝重了,“看來……官軍這回是想搞個鐵壁合圍啊!”
說著,馮野王一望唐龍,“唐大哥,東面應該也還有一支官軍吧?”
“在永安縣!”
唐龍一張彌勒佛般的胖臉上再沒一絲笑意了,一雙濃眉也緊緊地皺了起來,“朝廷這是準備把我們硭山十三寨一網打盡啊!”
“還能由得了他們?”
樊天虎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掃眾頭領,義憤填膺,“他們敢來,俺們就敢戰!就算拼個魚死網破,也要讓他們知道俺們也不是好欺的……”
“樊老弟說的對!”
樊天虎話音未落,趙四方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憤憤然地附和著,“俺以前也只想老老實實地屠狗賣肉,一直任他們欺負著,可是,后來俺才明白……俺越是讓著他們,他們就越蹬鼻子上臉!活了三十多年,俺就覺得進了硭山才算挺直了腰桿,才活得有了個人樣!所以,俺發了誓:再也不會把挺直的腰桿子彎下去了!”
說著,趙四方一掃眾頭領,擲地有聲,“就算死都不會了!”
眾人默然,趙四方有這樣的想法,他們何嘗有沒有?
都是爹生娘養的,哪個又該比哪個活得卑賤?
都是爹生娘養的,哪個不想挺直了腰桿做人?
可是,總有那么些人覺得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就該騎在別人的脖子上,偏偏,那些人還真有騎到別人脖子上作威作福的資本。
現實就是這么扯淡!
就好比這一次,官軍有四千人,而硭山十三寨卻……不低頭又能怎樣?
“趙大哥說得好!”
見眾人沉默不語、神色猶豫,李正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大贊一聲,神情慷慨,“人活一世也不過短短數十年,若不能挺直腰桿活著,將來閉上眼時豈能甘心?”
說著,李正一掃眾頭領,聲音低沉,“反正小弟是不會甘心的!若那樣就活完了這輩子,小弟情愿沒有活過!”
“打!打……”
聞言,何金鳳騰地一下便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俺雖然是個女流之輩,卻也不會向殺夫仇人低頭!”
何金鳳本來和她丈夫本是桃源縣人,平日里在城里做些豆腐賣,可是,縣里來了個新都頭,因為她丈夫不肯孝敬便找了個由頭把她丈夫打成了重傷,最終沒能救過來!
“打肯定是要打的!”
見狀,唐龍也連忙表態,“事已至此,不打又能如何?難道束手就擒,然后披枷帶鎖?”
“可是……”
鄭潛仍舊有些猶豫,“官軍至少有四千人,俺們……就算把老人孩子女人全都加起來也就一千五六百人……怎么打?”
“呵呵……”
王知世笑著搖了搖頭,滿臉苦澀,“鄭大哥啊!事到如今,唯有奮力一搏啊!”
說著,王知世望向了馮野王,“馮大哥,你覺得我們該怎么打?”
“這個嘛,”
馮野王的目光緩緩掃過眾頭領,“如今敵強我弱,無非就是兩個打法:第一個,我們化整為零,在山中跟官軍繞圈子……這么大個硭山,而官軍每個方向只有千把人,必定會有疏漏的地方。”
“嗯……”
聞言,眾人紛紛點了點頭,“第二個呢?”
“第二個嘛,”
馮野王一咬牙,“各寨一起退入閻王谷……閻王谷進出只有一條路,我們合力死守,尚有一搏之力。”
“嗯……”
眾人都皺眉沉吟起來。
人就是這樣,假如前面只有一條路便會一頭扎進去,可是,若知道前方不止一條路時便又會猶豫起來。
“我倒覺得第二個辦法好些!”
見眾人沉默不語,王知世輕輕地開了口,“我們若退入閻王谷,官軍大概會有兩種反應:第一種,官軍會以為我們已經棄寨而逃,并不一定會繼續向閻王谷深入;第二種,官軍摸到了閻王谷外,我們據險而守……就算這樣,也要比被官軍各個擊破要強得多!”
“理倒是這么個理,”
冉青山猶豫著提出了擔憂,“可是……糧食怎么辦?如果官軍圍而不攻,不消半月,俺們就會不攻而破。”
“這……”
王知世一滯,默然無語。
“諸位,”
樊天虎一咬牙,“俺們霸天寨有糧……剛買了一百多石,如果能全部搬進閻王谷,撐上個把月絕對沒有問題!”
“對,”
馮野王連忙附和,“加上各寨的存糧,再整些野菜野物,撐上一個半月應該不成問題!”
“好!”
眾頭領頓時精神一振,紛紛附和,“就撤進閻王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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