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shù)ば闹挟?dāng)真是氣急敗壞。
若不是急于逃命,他恨不得轉(zhuǎn)過身來,先將奄頓這老狗和他的部族盡數(shù)屠滅!
但是看著自己身邊僅余的不足百騎,他不敢回頭,甚至連稍稍停頓都不敢。
他只能將自己整個身體都深深伏在馬背之上,催促著馬加快速度。
但是又奔了半里左右,他不得不勒住馬,回頭看了看,再向前邊望了望。
在他面前,大約有五十余騎,將他們的去路攔住。
這五十余騎之后,不足半里的地方,是更多的人馬,正滾滾而來。
此時天際泛出一絲白線,已經(jīng)足以讓格魯?shù)た辞宄䜩淼娜笋R規(guī)模。
接近兩千騎……便是他的隊伍沒有散,面對這兩千騎大秦邊軍,他也沒有什么勝算。
格魯?shù)けУ亻]上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完全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是被某些人的許諾迷昏了頭腦,才來冒這個險。
“族長,我們該怎么辦?”在他旁邊,一個犬戎人大聲問道。
“奄頓可以降,我們也可以降。”深吸一口氣之后,格魯?shù)ひ话殉堕_自己的左袖:“降了,我們也降了!”
他一邊說,一邊從馬上下來,然后直接跪在面前的五十余騎前。
這五十騎當(dāng)中,趙和眉頭皺了一下:“他這是什么意思?”
雖然格魯?shù)ぴ谀抢锔呗曊f話,但這廝說的是犬戎語,趙和根本聽不懂這鳥語。
“他說他降了,他愿意為我們前驅(qū)向?qū)В嫖覀冎嘎贰!壁w和身邊,馬定說道。
“降了?”趙和愕然:“我們演了這一出戲,一箭不發(fā)他們就降了?不是說犬戎人都悍不畏死,以戰(zhàn)死沙場為榮而以老病死于帳篷為恥么,不是說犬戎人以狼為圖騰只愿如狼一般橫行草原而不想和狗一樣看門守戶么……怎么就這樣降了呢?”
馬定忍不住笑了起來:“趙副使是從哪聽說的這些?”
“自然是稷下的那群讀書人告訴我的。”
“小人未去過稷下,不過讀書人是見過的,大多數(shù)讀書人,不過看了兩本不知所云的書,便喜歡指點江山,我們這邊有句俗語,讀書人說話靠譜,老母豬也能上樹……”
趙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犬戎人確實好戰(zhàn)不假,但他們只是在有利可圖時才悍不畏死,若是無利可圖,甚至要折本的時候,他們就會老老實實。若我們能夠以絕對實力壓制他們,他們甚至愿意為了從我們這得到一點賞賜而自相殘殺!”馬定又說道:“這天下,究竟還是我們秦人橫行的天下,犬戎人?不行!”
此時趙和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
他精心策劃,還在中原時就開始打主意的玉門關(guān)之戰(zhàn),竟然就這樣草草收場,這讓他實在提不起多少精神來。
他只是讓馬定等人去接收俘虜,然后在那兒等著馬越的到來。
不一會兒,馬越來到他身前。
騎在馬上的馬越,渾身浴血,有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趙和。馬定瞧見這情形,慌忙過來招呼,馬越只是不理,依舊看著趙和。
好一會兒之后,他才一揚眉:“如何?”
趙和懶洋洋地翻了他一眼:“我原以為犬戎人是塊硬骨頭,卻不曾想只是一群破膽之輩,所以不如何。”
馬越嘴角抽動了一下,眼中多了些兇氣。
不過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盯了過來,他心中一動,向著那雙眼睛的主人望去。
李果手有意無意搭在弓弦上,見他望來,嘴角往上微微翹了翹。
馬越默然,然后從馬上翻身下來,走到趙和馬前彎腰行禮:“副使,馬某幸不辱使命,此次來犯之?dāng)常蠖嗤督担贁?shù)逃走,若是副使下令,馬某定去將之追來獻與副使!”
跟著他跑來的奄頓最初時看到馬越與趙和分庭抗禮,并未將趙和放在心上,此時他看到馬越如此恭敬,頓時明白趙和才是秦人當(dāng)中真正手握大權(quán)之人。他眼珠一轉(zhuǎn),又高聲叫道:“逃走的那廝叫作墨秩,他最壞了,一向騷擾大秦邊郡,小人愿意為貴人帶路,將墨秩擒來獻上!”
“帶路……對了,帶路,我也愿意帶路,我也是帶路的!”格魯?shù)ぢ酝ㄇ卣Z,聽到奄頓的話,他跪在地上也大叫起來。
趙和晃了一下馬鞭,想了想道:“玉門關(guān)里情形如何了?”
馬越沉聲道:“關(guān)中一切正常,不過……”
他這一“不過”趙和心突的一跳,眉頭也揚了起來:“不過什么?”
“有兩件事情須得稟報副使,一是玉門都尉韓綺為賊人所刺,已經(jīng)死了。”馬越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趙和。
趙和聽到這個消息愣了一下。
他的計劃里,并沒有置韓綺于死地這一項。他的本意,是將韓綺送回咸陽,讓大將軍曹猛來處置發(fā)落。他策劃玉門關(guān)之事,是再一次觸碰朝廷的底線,為了不立刻撕破臉面,總得給曹猛一個臺階可下。
但是韓綺卻死了!
他當(dāng)然不相信是什么賊人所刺,韓綺嗜酒誤事不假,但醉酒之后無非就是在府中睡著,刺客怎么能混得進去?所以,肯定是馬越這廝拿著雞毛當(dāng)令牌,乘著混亂將韓綺殺死,好永絕后患。
這樣做好處全是馬越的,而責(zé)任卻是他趙和的。
想到這里,趙和嘴角似笑非笑的往上一彎,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道:“死了?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送往咸陽了……還有件事情是什么?”
他如此輕描淡寫地將事情揭過去,讓馬越反而愣住了。
馬越還以為趙和會為此事大發(fā)雷霆呢!
這一刻,馬越心底突然有些期盼自己能在趙和手下做事:膽子大,主意多,還敢替部下扛責(zé)任,而且又不獨占功勞——這樣的上司,到哪里去找?
只不過他立刻克制住自己的想法,又沉聲說道:“在韓綺遇刺之前,敦煌有急使來,說是參狼羌反了,嘉裕關(guān)已失,參狼羌正準(zhǔn)備圍敦煌,故此敦煌郡守裴顯向玉門求援!”
趙和這一次臉上也露出震驚之色:“參狼羌反了?他們不是一向恭順么?”
馬越?jīng)]有說話,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趙和隨即明白過來:“也是,朝廷中樞得到的消息,他們自然是恭順的,但實際上什么情形……不親眼看看,怎么能相信?”
他一邊說,一邊下了馬,拔出劍在沙地上畫起線條來。馬越歪著頭在那看,最初時不太明白,但當(dāng)趙和在線條中畫出一個城池模樣的標(biāo)記之后,他恍然大悟。
這是敦煌附近的地圖!
馬越在邊郡生長,又常年與胡人馬匪交戰(zhàn),對敦煌的地圖自然極熟悉。正是因為熟悉,他才會如此驚訝,因為這幅地圖畫得實在太正確了。
趙和這還是第一次來敦煌,就算他此前看過敦煌的地圖,怎么可能畫得這么準(zhǔn)確?
馬越心中暗暗吃驚,趙和卻是不管,他用劍在地圖上繪了幾個三角形:“參狼羌一共十一部,分散于祁連山下,反的是其中哪一部?或者十一部都反了?”
馬越搖了搖頭:“信使死于亂中,究竟是哪一部反了,我們也不知道。”
趙和這一次再看馬越,目光就異常嚴(yán)厲了。
馬越有些局促地握住拳頭,好一會兒之后,趙和又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料敵從寬,就算參狼羌全部反了,參狼羌十一部,在咸陽的檔籍之中,二十年前有眾十二萬人,其中可征調(diào)的羌騎一萬人……二十年未有戰(zhàn)事,這人數(shù)應(yīng)當(dāng)增加了吧?”
馬定在旁道:“小人與參狼羌有所往來,如副使所言,如今參狼羌有羌騎一萬二千,此次既然反叛,恐怕舉族為兵,那么能夠出戰(zhàn)者超過三萬。”
“三萬啊,呵呵,朝廷如今在西北的邊軍加起來倒是比這個數(shù)字多,但都和撒豆子一般,這里撒些那邊撒些,若我是參狼羌,就圍住敦煌,然后專打各處邊軍的援軍。”趙和冷笑了兩聲:“只要將援軍打殘了,敦煌便不可能守住……所以真正危險的只怕不是敦煌,而是敦煌附近各個都尉所的援軍!”
馬越心中一凜,他抬眼又看了看趙和,原本以為趙和只是膽大妄為,再加上狡猾陰險,卻不曾想他竟然真的知兵事!
“高凌,姬北,如何,我說的沒錯吧,隨我西來,不但有的是立功的機會,更有的是實踐你們在稷下旁聽所學(xué)的兵法的機會。”趙和說到這里,卻突然對身邊的護衛(wèi)說道。
高凌姬北二人都神情嚴(yán)肅,聞言點了點頭,姬北還說了句:“曾燦此時一定后悔,留下稷下而沒有隨祭酒西行。”
“曾燦是發(fā)覺自己所學(xué)尚有不足,這才留在稷下的,倒不是他不愿意隨我西來,而且,留他在稷下,也是我的主意。”趙和說道。
他們扯起不相干的事情,讓急于知道趙和會如何應(yīng)對現(xiàn)在這種局面的馬越心中煎熬,他抓耳撓腮,終于還是忍不住道:“趙副使,如今情形,我們當(dāng)怎么辦?”
趙和訝然看了他一眼:“我們是和親使團,此時自然是繼續(xù)西行,送清河公主和親,這邊的事情,自有地方官員和駐軍處置,與我們何干?”
馬越只覺得一股血氣往上涌,幾乎要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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