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謝得意洋洋地出了陽關(guān)。

    在他身邊，除了他自己所帶的百余名伴當(dāng)隨從之外，還有兩百余騎，其中為首者梳著辮發(fā)，袒著右臂，一副羌人打扮。

    孫謝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順利——他在從陽關(guān)逃脫之后，便向玉門行來，路上遇到了這隊羌騎，原本雙方幾乎要沖突起來，但得知對方是參狼羌之后，孫謝頓時改了主意，向?qū)Ψ将I(xiàn)計，說是要替對方襲破陽關(guān)，打通參狼羌通往犬戎的通道。

    “如此犬戎與羌人聯(lián)手，秦雖強，卻也不再有涼州之地！”他如此對對方說。

    這番話說動了青狼羌，這隊青狼羌原本就是來尋機來陽關(guān)接應(yīng)與他們有約的犬戎的，在孫謝這帶路黨幫忙，自然更好。

    他們混入孫謝的隊伍，以商隊之名來到陽關(guān)之內(nèi)，待外頭犬戎人來臨，便猝起發(fā)難，真的奪取了陽關(guān)關(guān)口！

    原本的打算，是待犬戎人大隊人馬來臨之時，他們自關(guān)內(nèi)沖殺，犬戎人自關(guān)外攻擊，這樣搶下陽關(guān)，現(xiàn)在不需要犬戎人動手，他們就已經(jīng)控制了城門。雖然陽關(guān)守軍在反應(yīng)過來之后已經(jīng)開始來爭奪，但只要犬戎人趕到，這種爭奪就沒了意義。

    孫謝覺得自己立下殊功，全然不知那些參狼羌看著他的目光都有些戲謔。

    他出了陽關(guān)之門，然后被風(fēng)一刮，面罩吹落，正要去抓面罩之時，卻看到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仇人。

    “陳殤！”他失聲驚叫。

    認(rèn)出他來的陳殤咧嘴一笑：“直娘賊的，竟然是你這廝！”

    然后陳殤舉刀便沖了過來。

    他們殺了陽關(guān)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原本以為開了門之后迎來的就是犬戎人，結(jié)果迎到的卻是陳殤與馬越，頓時又被陳殤馬越殺了個措手不及！

    若是原本截?fù)絷悮戱R越的犬戎人還跟著，那么他們還可以與之夾擊，陳殤馬越的人手少，在夾擊中堅持不了多久。但是，在陳殤馬越回頭救下部下之后，犬戎人大沮，又見陽關(guān)就在面前，便停下了追擊步伐，使得陳殤與馬越可以從容面對一方。

    嘩啦啦的聲響之中，陳殤的刀已經(jīng)劈到了孫謝面前。

    孫謝反應(yīng)過來，但他一望陳殤，膽氣便喪，所以他做出了一個最錯誤的選擇。

    跳下馬，想要以此避開陳殤的刀。

    結(jié)果雖然閃過陳殤的刀，卻被隨他一起的參狼羌的馬匹撞翻，他才想大呼“自己人”，便被參狼羌的馬一腳踏在大腿之上。

    “啊——”孫謝慘叫了一聲，卻又嘎然而止。

    因為另一匹馬踏過來，直接將他的叫聲堵了回去。

    緊接著更多的馬在他身上踏來踏去，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毫無知覺了——第二匹馬就已經(jīng)將他踩死。

    陳殤顧不得落馬的孫謝，他揮刀又迎上了參狼羌。

    與犬戎人相比，參狼羌長期投靠大秦，因此兵刃的質(zhì)量要好得多，至少他們的箭頭全是鐵制，兵刃也都是鋼鐵打造。若不是猝不及防，陳殤與馬越這二十騎，根本不可能突破對方。

    但雙方隊伍猛烈撞擊之下，陳殤與馬越這邊倒下了三分之下，參狼羌那邊則被直接殺透，讓陳殤與馬越殺入陽關(guān)門洞之中。

    此時前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后方參狼羌也掉過頭來，陳殤正待向前，卻聽到馬越厲聲道：“替我守著后面！”

    門洞之中極為狹窄，不過是二騎并行的空間罷了，馬越叫了一聲后，雙腿一夾馬腹，馬怒嘶一聲，直接躍起，馬越的頭幾乎撞上了門洞上方，然后他的馬前蹄狠狠踏在了一個參狼羌的馬上，那匹馬吃痛，也人立起來。

    而此時馬越的長矛已經(jīng)探出，直接將對方捅下馬來。

    馬越甩鞍跳起，跳上那匹人立的馬背，又是揮矛一刺，將另一騎參狼羌刺翻。

    他還乘勢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陳殤的背影，正堵在門洞另一端，把殺回頭的參狼羌攔截下來。至少短時間之內(nèi)，馬越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背后了。

    他深吸了口氣，又向前沖去，此時空間狹窄，馬匹反而誤事，因此馬越已經(jīng)棄馬步戰(zhàn)，而參狼羌之人生長于馬背之上，倒沒有他反應(yīng)這么快，馬擠馬的情形下，又不能縱馬來踩踏馬越，頓時給他連接得手，又刺下三人。

    參狼羌又驚又怒，但也僅能驚怒，他們的后方，已經(jīng)傳來秦人的吶喊之聲。反應(yīng)過來的陽關(guān)守軍，正奮力殺過來，要奪回城門。

    一是之間，雙方形成了一個詭異的格局：馬越、陳殤帶著護(hù)衛(wèi)們被參狼羌兩頭夾擊，而在陽關(guān)城內(nèi)的參狼羌又被秦軍兩頭夾擊。

    此時追擊的犬戎人也反應(yīng)過來，頓時疾馳向這邊，想要乘亂奪取城門。

    當(dāng)陽關(guān)激戰(zhàn)之時，距離這里十余里外的破虜城，同樣也在發(fā)生一場爭奪。

    破虜城畢竟放棄的時間久了，所以趙和雖然帶隊先占據(jù)了城，可是犬戎人隨即趕到。破虜城有一東一西兩座門，趙和自東門入，橫穿破虜城來到西門，而此時犬戎人同樣也抵達(dá)西門門口。

    “該死，大門被誰弄走了？”一望見寬蕩蕩的門洞，戚虎憤怒地道。

    “廢話少說，怎么辦？”俞龍叫道。

    “你守門口，碩夫帶人上墻，我來反擊！”戚虎瞬間接過指揮權(quán)。

    俞龍立刻帶人沖上去，先結(jié)陣將涌入的犬戎人擋住。犬戎人騎馬，他們則棄馬步戰(zhàn)，在密集的空間之內(nèi)，犬戎人的馬沖不起來，雖然可以居高臨下，但他們也可以用長矛大槊以長攻短。犬戎人的勢力頭被他們一時扼住，緊接著，戚虎便一手執(zhí)刀，一手執(zhí)戟，帶人突入犬戎隊伍之中。

    以戟格擋，以刀殺敵，戚虎連連得手，正要繼續(xù)沖殺之時，他突然身體一僵，看著自己旁邊的人：“阿和……你怎么也過來了！”

    趙和一手執(zhí)戟一手執(zhí)盾，望著他笑了一下，然后揮戟刺中一匹馬腿，又靈活地閃過那馬立起來的蹄子，順手一盾將馬上的犬戎人拍了下來。

    在他身邊，阿圖的長矛直接將落下的犬戎人刺死，樊令則舉起大盾，將另一個犬戎人的攻擊替他擋住。

    “讓讓，別擋道！”一邊小心護(hù)衛(wèi)著趙和，樊令一邊不耐煩地對戚虎道。

    戚虎險些氣樂起來：“真娘賊的，狗屠兒，竟然嫌棄乃翁我擋道了……跟我殺啊！”

    他怒氣之下，須發(fā)皆張，刀戟狂舞，生生在犬戎人當(dāng)中殺出一條血路。雖然全身上下插了七八件犬戎人的兵刃，但他仍然是一往無前！

    俞龍瞅準(zhǔn)機會，率眾沖來，將涌入城中的犬戎人終于趕出了城洞。

    然后迎面而來的，就是犬戎人密集如蝗的箭寸。

    俞龍樹盾將自己護(hù)住，緩緩?fù)嘶亻T洞之中，在城樓之上，李果連發(fā)三箭，每一箭都命中一名犬戎貴人，犬戎人頓時慌了起來，便是箭雨也稍稍放緩。

    緊接著，三枝箭飛了過來，幾乎同時穿過李果剛才立身之處。

    “射雕兒！”有邊軍叫了起來。

    對方也有一位神射手，而且是能同時發(fā)三矢的神射手！

    這種神射手被犬戎人稱為射雕兒，即使在善于騎射的犬戎人當(dāng)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每一個人的地位都極高，不遜于那些犬戎貴人。

    李果從城上垛口探出身，正要反擊，但從另一個方向，又是三箭同時飛至，逼得他不得不再度縮回垛口之下。他發(fā)覺眼前一花，卻是他頭盔之上的紅纓被射落，從他面前飄了下為。

    兩名射雕兒！

    對上一名射雕兒，李果有十足把握壓制對方，但同時對上兩名射雕兒，他的處境就不太妙了。

    他身邊隨他一起上城的秦軍弓手材官們紛紛舉弩射擊，只不過那射雕兒太過厲害，僅僅片刻功夫，便有四名秦軍弓手被其射中，中者連吭都沒吭一聲，便當(dāng)即氣絕。

    其余弓手只能與李果一般，將頭縮在垛口之下，不敢再出來對射。

    將城頭的射手壓制住之后，犬戎人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對著城門處傾泄箭雨。俞龍雖然執(zhí)盾格擋，可是這箭雨之下不得不連連后退，甚至退回到門洞之內(nèi)。

    而犬戎人開始下馬，有人也舉起盾，準(zhǔn)備再次沖擊破虜城的西門了。

    俞龍向上望了一眼，又叫了一聲：“碩夫！”

    李果明白他的意思，若不能除掉犬戎人的射雕兒，他們在防守時就極為被動！

    李果喘了兩口氣，然后開始調(diào)整呼吸。

    一息，兩息，三息……

    五息之后，李果悄然移動腳步，已經(jīng)從方才呆著的垛口稍稍偏移了幾步。

    然后他摘下自己的頭盔，猛然將之拋起。

    頭盔尚未從最高點落下，錚錚的聲響中，連接著三枝箭已經(jīng)射中頭盔，將頭盔擊得飛向城內(nèi)。

    李果心中一凜：只有三箭，證明只有一名射雕兒動手，另一名射雕兒引弦不發(fā)，就是在等著他！

    但在心中閃過這念頭的同時，李果的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他從垛口出跳出，張弦，瞄準(zhǔn)！

    他鷹一般的目光，鎖定了犬戎人中一個戴著灰皮帽的，同樣，那戴灰皮帽的也盯住了他。

    李果沒有射那個已經(jīng)發(fā)箭的犬戎人，他將目標(biāo)定在了這個引弦不發(fā)的灰帽射雕兒身上！

    而對方，也早已等他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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