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中的狼終究會明白自己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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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局動蕩、自然災害肆虐、怪事層出不窮,似乎荒誕才是這看似嚴謹、合理的現實背后那無法言明的本質。
一個信奉教會、信奉唯一神的皇室竟然在拼命的弘揚科學,推崇那些煉金術師鼓搗出來卻又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明白的玩意。可是就算是如此,皇室也依然將之昭告全國,鼓勵整個國家去了解它,去相信它。
皇室的愚蠢反而令人們安心,才讓那些驚悚的怪誕有了合理的解釋——神怒。
何其諷刺,不是么?
被譽為天才的年輕學士,天資過人,卻命途艱難。在求知的第一步上就出了意外,遭遇了那場奇怪的爆炸事故。雖然他在神靈的眷顧下奇跡的活了下來,卻因此變成了一個只會傻笑、嗔語的瘋子。
深夜集會失蹤案中,唯一找到的嫌疑人是個臭屁、軟硬不吃的大貴族。我們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撬開他的嘴,得到哪怕一丁點有用的信息。妥協之下,我們同意他與指定的記者會面。可誰能想到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從牢房里消失了,如同一場周密而完美的越獄!
當然,這些事情都離我們很遠,唯獨老杰西發瘋那件怪事。
那是切實發生在安德爾,發生在我們身邊的詭異事件。可憐的老牧師杰西·卡斯特不知經歷了什么,從一個忠實的信徒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子。
神學方面頗有造詣的他一改平時那番慈眉善目,口吐粗鄙、褻瀆之語。他高喊著神已死,并聲稱是我們殺死了神。拋灑的傳單上更是充斥著褻瀆的涂鴉與不明意義的奇怪符號。
最后教會以擾亂治安的名義把他“請”去了教會。不過我相信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卻也多虧如此,世界又再度變得美好、和諧,即使那不過是眾人皆知的假象。
為什么我會知道這么多?
哦神啊,原諒我!我也不希望我自己知道的如此之多,誰讓我從事這個倒霉而又該死的工作呢?
真不知道當時我是著了什么魔才會如此渴望成為一名“正義”的治安官!
現在,便是報應。
值夜的同時趕上暴雨……哦,天哪!又打雷了。
不過只要那個神經病能不來打擾我,我就心滿意足了。不知道他為何會這般樂此不疲的給我和那些倒霉的醫生找麻煩。
碰……碰……碰……
我這該死烏鴉嘴!
說到他,他就來了。
“該死的!求求你放過那可憐的門吧,它要是壞了我可沒得偷懶了!”
我對門外咒罵道,起身去給那個門外的家伙開門。
果然是他!
那個眼窩凹陷,長相古怪的神經病!
他身材高大,卻極端消瘦,四肢不正常細長,看起來就像是只巨大的多伯曼犬。此刻,他渾身濕透,蜷縮在門口瑟瑟發抖,使得我終于可以低頭藐視他,彰顯自己治安官的威嚴。
看我開了門,他像動物一樣抖動身體,甩掉身上的水,真是個奇怪的習慣。
拘束服令他活動不便,似乎經受醫生虐待,看起來格外可憐。然而這不過是假象,他似乎喜歡如此,甚至主動申請了拘束服,并且拒絕別人為他解開拘束。
“治安官先生,我有罪!”
我恨死這句話了!
“請您盡快給我執行死刑!光是拘束衣和腳鐐根本不可能制止我。哦!不,不!求求您了!別把我送回去!聽我說,我很正常,真的不是神經病!”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天氣,卻又是這同樣的一套說辭,甚至連一個字都沒變過!
我搖著頭默默地拿起雨傘,準備把他送回醫院。
“嘿!嘿!哪怕是拿我當個樂子,聽我說完話行不行!”
在這種時候他卻表現的異常正常,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轟鳴的雷聲嚇得我打了個哆嗦,令我改變了主意。
我讓開門,走進屋,拉過椅子在暖爐旁坐下,享受著溫暖,示意他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真希望他狗嘴里能吐出一些有趣的東西,印證有關醫院的驚悚傳聞,亦或是醫院中的新故事。
“哦,謝謝。”
他走進屋子,在暖爐附近的角落里蹲下,低著頭如同被逮捕的罪犯,低沉而顫抖的聲音開始訴說著他身上的古怪。
“我有個不好的癖好,不知那是在戰場上留下的后遺癥還是我自己真的有什么問題。
“作為治安官,您應該也能明白吧?
“整天和那些血腥、污穢的東西打交道,整個人都會被其污染,變得暴戾、扭曲。
“話雖如此,我卻不想把古怪全都歸咎于外在原因。我……我似乎本身就有著問題,它們是與生俱來。糟糕的經歷,不過是一把鑰匙,將我心中緊鎖的大門開啟,喚醒囚禁其中的猙獰之物。”
他低著頭,咬著嘴唇,渾身顫抖,似乎在害怕什么。果然這種事情還是應該去找個牧師或者去和醫生去說。我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對他建議的。
而他則拼命搖著頭,誤會了我的好意,錯以為我是在催促他快些講下去。真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蠢貨。
“是的,我曾經是一名扈從,和其他那些應招的蠢貨一樣,被永遠不會給與的地位和微薄的薪水所吸引,參加了那場被詛咒的戰爭。
“所謂的戰爭,卻是一場以鎮壓為由的屠殺。當我們以精良的裝備、數倍于對方的人數殺進村子時,他們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那簡直是一場從天而降的屠殺。”
寒冷亦或恐懼,加劇了他的顫抖。
“火光、哭喊、笑聲、尖叫……如同降臨在人間的煉獄!而我們則是這煉獄中覓食的野獸!
“無論男女老少……不,只要是會動的東西都無法逃離那無情的命運。
“屠殺,絕對的屠殺,卻如同一場狂歡!以至于到現在我都還在后悔,后悔為幾枚銀幣而簽下契約,為那些披著貴族外衣的魔鬼獻上靈魂。
“那些騎士和貴族老爺‘享樂’過后依舊覺得不盡興,于是將目光放在了那些被威逼利誘撬開嘴巴,說出村子和埋藏財寶的俘虜身上。作為貴族,他們有權隨意處置俘虜。
“他們是這么想的,也是如此做的,盡管我有意阻止卻沒什么用,誰叫我只是個扈從。他們根本不講道理,直接動了手。
“說真的,我都不理解自己當時為什么要逞能。要是我沒昏過去,會不會接下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碎肉與污血是我醒來后唯一能看到的東西,周圍尸骸散落,如同狼群飽餐過后留下的殘羹冷炙。
“不,不,這么說也許讓人覺得不舒服,但是……但是……散落其中的遺物,和尸骸上染血碎布卻無不證明著那些尸骸的身份——他們是騎士老爺,還有我的同伴!
“晨風中夾雜著鮮血與腐肉的味道,令人作嘔,壓垮了我內心中僅剩的那一絲僥幸。一瞬之間,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我是這場戰爭中唯一活著的人。
“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離那里的!
“當我再度醒來,躺在床上。周圍圍繞著牧師、修女還有那些戴著鳥喙面具的醫生。
“他們說發現我時,我光著上身,滿身血污的倒在城門,氣息微弱。
“他們迫切的想知道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可當我講述完自己的經歷,他們卻覺得我是一個被狼群與怪物嚇破膽的膽小鬼。我也試著去相信他們的說法,認為自己被嚇壞了,因此將臆想與恐懼錯以為是現實。”
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了下來。扭動著身體,似乎想用手做什么,才發現自己被拘束服捆住無法動彈。滑稽的像是一條上岸的魚。
“那恐怖的場面我回想過無數次,也許是俘虜掙脫了鐐銬,趁著夜色屠殺了所有人?
“但是……但是我的理智卻告訴我,能將尸體撕成那樣的,絕不是人,甚至不是任何我能夠想象到野獸!
“醫生讓我住進醫院,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而糾纏我的夢魘,卻沒有放過我。
“醫院里總是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味道,它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膩,誘惑著我,卻又讓我我感到永無止境的饑餓。那是一種吃多少都無法得到滿足的感覺!剛開始我沒有在意,以為這是創傷后出現的幻覺,就像醫生對我說的那樣。
“可后來,這種感覺逐漸變得難以抑制,以至于看到那些受傷的可憐人甚至還會產生出莫名的興奮起來。哦,不。這與那些貴族們所愛玩的游戲無關。那是真正的快感,就像,像……”
“就像是吸食枲苴。”
我聽聞過太多相似的狡辯,那些癮君子們總是這樣描述自己獲得的快感。恐怕醫生可憐他,為緩解他的疼痛用了太多的枲苴,使得他對此上癮,變得如此消瘦吧。疑問就此解開,對他的興趣變成了不屑。
“對對對,就像是枲苴!”
顯然,他并沒有意識到我厭惡,依舊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感覺奇怪而又舒爽,令我異常清醒,仿佛那一刻我才是真真正正的活著!那種感覺令人著迷,甜膩的味道讓我忍不住去品嘗它。
“不不,別這么看著我,我說的不是枲苴,而是人!那些受傷的人!那可怕的沖動讓我發瘋!然而,我越是克制,那沖動就越是強大,它渴望著鮮血與肉體,不斷催促著我去做出禁斷之事。隨著時間推移,我甚至還對痛苦的呻吟聲起了反應,讓我覺得自己似乎有著某種變態至極的惡趣味。
“而后我找到了原因,它正是那所醫院還有那甜膩的味道!
“于是我開始了第一次出逃。與想象不同,我沒有受到任何阻力,非常輕松的逃了出去。我終于獲得了自由,卻也敵不過自己的本能。饑餓令人發瘋,我在城市的小巷中游蕩,希望能從人們的廚余中找到些吃的填飽肚子。
“可就在這時,我再次聞到了那種甜膩的味道。這次我沒能拒絕它,服從自己的本能,尋著氣味向小巷更深處走去。
“那味道的源頭是個乞丐。渾身是傷的他蜷縮在角落里,忍受著一個疤臉男的毆打。
“聽到我的腳步聲,疤臉不再毆打乞丐,而是掏出刀子向我撲了過來。
“恐懼之下我失去了意識,就像是之前營地里,面對向我動手的貴族老爺那樣。
“當我再度找回意識,嘴里正咬著不知是什么東西的肉,那味道甘甜無比,比我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美味。而那被欺負的乞丐,大張著嘴巴,驚恐的看著我,顫抖、顫栗。
“他的這表情讓我害怕,同時也令我注意到了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嘴里咬著的是一只胳膊,手中緊緊攥著那把昏迷前刺向我刀子!
“我為自己感到驚恐,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人還是野獸。
“治安官先生,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蹲在那里,可憐巴巴的望著我,令我著實感到愉悅。這樣的癮君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也許他意識到了自己對枲苴上癮的事實,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戒掉它,借由幻覺編湊除出了這番離奇的故事。以此嚇唬我,令自己得到解脫。
不過說起來,港口的鎮子里確實發生過一起深巷碎尸的案子……
“哦不,快點,我又要忍不住了!那種饑餓感又……”
這家伙突然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之后,他的身形隆起,撐破拘束服,撕碎鐐銬,如同野獸一樣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咧開大嘴,亮出尖牙,向著天空嚎叫!
這聲音驚悚而熟悉!它是酒吧中的傳言,是嚇唬孩子的恐怖故事!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他所講述的一切!
上帝啊!之前我為什么不把他趕走,或是直接殺死他!
……
那一晚城里的居民們再度聽到了那恐怖嚎叫,只不過這次卻比以往更加清晰。治安官的辦公室恰巧也在這同一天、同一個夜里變成斷木與碎石。
人們談論著城市的治安,為自己的安危擔憂,咒罵治安官的失職,卻沒將這兩件毫無邏輯的事聯系在一起。
昆汀貓說
后記揭秘:關于題目,之所以不叫狼人或者范海辛的原因在于這位可憐的家伙,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另一種形態,他只是認為自己心中住著一個野獸,而不認為這是他自己的另一種樣子。傳說地獄犬(刻耳柏洛斯)有著三個頭,三個頭有著不同的思想,正是應對了他內心與人性不同的另一部分——狼性。夜魔的實驗日志最新章節就來網址:www.BiQuY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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