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邊的彩霞紅得如同血一般，嬌艷，卻又別有一番意味。
站在格雷的位置望去，那一抹晚霞正好籠罩著小鎮(zhèn)。
一只羽翼末端帶著金邊的白鴿從巴克小鎮(zhèn)騰空而起，朝著東北方向飛去，那速度，竟能與凱瑟琳不相上下。
“他在通知教廷。那是我們?yōu)樗麄兲貏e培養(yǎng)的傳信鴿，速度是普通鴿子的許多倍。應(yīng)該很快會采取行動。”
“會采取什么行動？”格雷問。
“不知道。”凱瑟琳無奈說道：“事情正在變得越來越復(fù)雜。關(guān)于你的事情，圣靈已經(jīng)表態(tài)過不插手。所以，很多行動他們甚至不需要知會。”
“那我們也可以不知會圣靈對他們采取行動嗎？”
凱瑟琳愣了一下，好一會，才輕聲答道：“可以。但我不希望事情鬧到那種地步，畢竟還是那句話，我覺得，你跟教廷徹底撕裂，最開心的肯定是惡魔。”
“我們?yōu)槭裁匆リP(guān)注惡魔開不開心呢？我們關(guān)注的，難道不應(yīng)該是我們自己做的對不對嗎？”格雷反問道：“你說惡魔會欺騙我們，既然如此，我們?yōu)槭裁催�要以他們的喜惡來定義自己的對錯？那樣只會迷失。”
“好吧你說得對。”
卡爾依舊握著銀月大旗，靜靜地守在格雷身旁。
營地里已經(jīng)點起了篝火。
雪萊坐在篝火前嘟著嘴，遠遠地看了一眼格雷的背影，又回過頭望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薇薇安。
反正已經(jīng)曝光，薇薇安也就干脆不再隱身了，直接好像普通人一樣在營地里活動。
“烤好了。”薇薇安將一串烤肉遞到了雪萊面前，甜甜地笑道：“雪萊姐姐，我加了特制的香料喲。可好吃了。”
雪萊狐疑地看著薇薇安，小心翼翼地接過烤肉，聞了聞，發(fā)現(xiàn)真的非常香。不過，為了顏面，她并沒有立即下口，而是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叫薇薇安。”
“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們營地里，而且還好像跟格雷很熟？”
“因為圣騎士大人救了我，所以我就跟著他了。”薇薇安眨巴著眼睛說。
雪萊緩緩睜大了眼睛：“他救了你，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薇薇安抿著唇，一臉委屈地說道：“你肯定也看出來了，我不是人類。我是個可憐的血精靈！”
“噗！”旁邊正在喝水的安德魯噴了棒槌一臉，差點沒被嗆死。
被突然噴了一臉的棒槌怒視著安德魯。
回頭看了安德魯一眼，雪萊蹙著眉頭問：“安德魯也是血精靈，為什么你們長得不太一樣呢？”
薇薇安認真地說道：“其實，我才是正宗的血精靈。你看，血，精靈。我的頭發(fā)是紅色的，眼睛也是紅色的，是不是更像血呢？”
“說的也是。”雪萊想著，點了點頭。
安德魯端著水杯故意從薇薇安身邊走過，在她耳邊小聲糾正道：“血精靈之所以叫血精靈，是因為血精靈跟人類有血仇。血，是血債血償?shù)囊馑迹皇且驗槭裁醇t色。”
薇薇安微笑著側(cè)過臉去，咬緊了牙瞪大了眼睛，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有空多喝水，少說話，否則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的，我懂。”安德魯干笑著走開了。
轉(zhuǎn)過臉，薇薇安又堆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像極了一個乖巧的，普通的女孩。
“他剛剛跟你說什么了？”雪萊問。
“沒什么，他跟我說他父親是一個人類，他是混血兒，所以才會變異出黑色的頭發(fā)和黑色的眼睛。”
“原來是這樣呀。”雪萊點了點頭。
可憐巴巴地望著雪萊，薇薇安話鋒一轉(zhuǎn)，說道：“雪萊姐姐，其實，我是個被拐賣的血精靈。”
“精靈貿(mào)易？”
“是的，就是精靈貿(mào)易！”薇薇安哽咽著說道：“原本，我跟我爸爸媽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有一天，一群人類出現(xiàn)了，他們殺死了我爸媽，把我擄走。然后然后，他們把我賣給了一個糟老頭子！讓我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說到這里，薇薇安都已經(jīng)聲淚俱下了。哭成了淚人。
雪萊張大了嘴，呆呆地聽著，那心都要被融化了。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薇薇安接著說道：“后來，我遇到了圣騎士大人，是他救我離開魔窟。不但救了我，他還不嫌棄我是一個血精靈，把孤苦無依的我?guī)г谏磉叀Ｋ俏业亩魅耍┤R姐姐也是。”
“為什么我也是？”
“因為，雪萊姐姐是圣騎士的未婚妻呀。你們真的好般配，天生的一對。好讓人羨慕。”薇薇安用充滿感激的目光望著雪萊。
雪萊都有些羞澀了，想了想，一把將薇薇安抱在懷里，信誓旦旦地說道：“你放心，以后不會有欺負你的。不只圣騎士會保護你，我，我也會保護你！以后你就是我妹妹！”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
遠處的安德魯翻了翻白眼小聲嘀咕道：“說謊而已，用得著死個爹媽嗎？”
側(cè)過臉，他猛地發(fā)現(xiàn)被雪萊抱在懷里的薇薇安正死死地盯著他，嚇得趕緊低下頭繼續(xù)假裝喝水。
羽翼末端帶著金邊的白鴿掠過云層，繼續(xù)飛速地朝著東北方向沖去。
蠟燭已經(jīng)點起來了。
主教給安排的住處里，李維端坐著，吃著東西。正面對著的，就是面向格雷營地的陽臺。
一桌的菜式，都是最簡單最樸素的，諸如面包、奶油、青菜、水果。
站在門外正與侍者交流的菲德斯的主教結(jié)束了談話，輕輕推門走了進來，看了站在另一邊的伯特主教一眼，輕聲說道：“國王陛下派了人在刺探李維大人您的消息。”
“知道了。”李維頭也不抬地答道。
望向伯特主教，菲德斯主教輕聲問道：“伯特公爵大人也派了人吧？”
伯特主教輕輕點了點頭。
格雷站在山坡上，靜靜地俯視著，看著兩個營地與巴克小鎮(zhèn)之間偶爾來回的快馬。
在今天早上李維出現(xiàn)之前，兩個營地與巴克小鎮(zhèn)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往來。就好像都已經(jīng)把這個作為戰(zhàn)爭起因的小鎮(zhèn)忘記了一樣。現(xiàn)在，卻往來不斷。
白狐營地。
“兩位圣騎士的關(guān)系似乎不太友好的樣子。你們覺得，我們應(yīng)該站在哪一邊。”吉恩二世低聲問自己的幕僚。
營帳里，幕僚們一個個面面相覷，答不上來。
被勒令旁聽的卡蜜拉靜靜地坐在吉恩二世的身后，低著頭。
好一會，才有一個幕僚輕聲說道：“圣騎士李維只有一個人，他沒有好像銀月騎士團那樣的軍隊。相比之下，圣騎士格雷顯然更加強大一些。可是，我們站在圣騎士格雷那邊，圣騎士格雷愿意站在我們這邊嗎？按照卡蜜拉小姐的稱述，我們并不覺得圣騎士格雷大人有明確的，支持我們的意思。”
有人說：“讓卡蜜拉小姐今晚再走一趟吧，最好能發(fā)生點什么，那樣對我們會很有利。”
卡蜜拉的頭埋得很低很低，手不自覺地交握著。
“那如果沒發(fā)生什么呢？明天就是比試的時間了，我們不可能在卡蜜拉小姐見過圣騎士格雷之后，立即請求見圣騎士李維。如果我是圣騎士李維，我會覺得是一種羞辱。”
“那應(yīng)該怎么辦？”
“這件事我們應(yīng)該慎重考慮，一旦選錯，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金蛇營地。
“情況對我們很不利。從對面探聽回來的消息說圣騎士格雷很喜歡卡蜜拉。只要他在裁決的時候稍稍偏頗一點，我們幾乎就沒有取勝的機會了。也許我們應(yīng)該立即爭取另一位圣騎士的支持。”
“可是，他沒有軍隊。”
“爭取他的支持不一定需要他有軍隊。他是圣騎士，如果他愿意代表我們出戰(zhàn)，我不信對面有任何人可以擊敗一位圣騎士。而圣騎士格雷作為仲裁人，不可能親自出戰(zhàn)。”
“讓圣騎士代表我們出戰(zhàn)？你在開玩笑嗎？找些傭兵還好，畢竟誰也不認識他們。圣騎士只效忠于教宗和樞機院，除非他背棄自己的誓言，否則能以什么理由參加比試？”
“不然應(yīng)該怎么辦？”
陸斯恩五世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瞧著底下爭吵的幕僚們，臉色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難看了，卻也無可奈何。
身后的亞瑟王子沉默著。
白鴿拍打著翅膀直接飛入了聚集無數(shù)紅衣主教，乃至教宗也在的大殿。很快，又拍打著翅膀飛了出去，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飛。
凱瑟琳說：“明天的比試肯定會有變數(shù)，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格雷輕聲答道。
“可能會跟教廷宣戰(zhàn)嗎？”一旁的卡爾問。
格雷望向了卡爾。
卡爾接著說道：“薇薇安已經(jīng)告訴我們了，那位圣騎士質(zhì)疑我們。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為榮耀而戰(zhàn)。”
“卡爾，這跟之前的戰(zhàn)爭不同。之前，你們面對的只是普通的人類。朱利安有可能會出手，我們可能會輸。”凱瑟琳提醒道。
“我知道。”卡爾輕描淡寫地答道：“有什么關(guān)系嗎？我們?nèi)家呀?jīng)死了，不過是再死一次如果那能稱之為死的話。活著不應(yīng)該僅僅是活著，我們應(yīng)該有夢想，有堅持。為了夢想而死，并不可恥。相反，那是騎士的光榮。”
凱瑟琳沉默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漸漸地，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今天又是緋色之夜，暗紅色的月亮，漫天的星斗。
風(fēng)輕輕地從格雷身邊刮過，撩動著周圍的野草，如同一陣接著一陣的海濤。
銀月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回來了。”凱瑟琳忽然開口說道。
遠遠地，格雷看到泛著白光的鴿子從東北方向而來，一路向著西南，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落到李維的陽臺上。
一直守在李維身旁的兩位主教連忙走到陽臺，將白鴿捧了進來，交給李維。
從白鴿的腳上取下信函，李維捋開看了一眼，便放到旁邊的燭臺上燒毀了。
“怎么樣？”朱利安問。
“教宗和樞機院一致同意了我的建議。”側(cè)過臉，李維對一旁的菲德斯主教輕聲說道：“幫我約見陸斯恩五世。就今晚，現(xiàn)在，立即。”
菲德斯主教點了點頭，恭敬地行了個禮，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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