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幻想中的刀斧手
夏完淳更深一層的目的,云昭沒有跟錢多多馮英說。
那就是——夏完淳在把自己當成一個階梯,供云彰往爬。
對于這一點,云昭是不同意的。
否則,夏完淳不會在西域總督任期只剩下三年時間的時候準備開始修建西域鐵路。
幾千里長的一條鐵路,就如同黎國城所說的那樣,準備三五年,再修建五六年,才是一個正常的時間順序。
三年?能準備好開工就不錯了。
而且,西域鐵路的始發(fā)點蘭州,現(xiàn)在還沒有通鐵路呢。
人世間,最可怕的就是出現(xiàn)這種自我付出,自我犧牲的人。
因為,他做的事情不符合人的本性。
一個母親不計回報,把自己的一生乃至血肉,生命全部給了兒子,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孩子好。
這樣的故事人們聽過,見過太多了,結(jié)果好的卻不多。
事情到了極致之后,總有一個人會感到不舒服的,要嘛是母親極度的失望,要嘛是孩子極度的壓抑,所以,夏完淳這種自我犧牲的想法是要不得的。
所以,云昭在第二天,就派了云春,云花去了西域,這兩個人拿著一根鞭子,她們?nèi)ノ饔蛭ㄒ坏哪康木褪浅橄耐甏疽活D。
也只有她們兩個能對夏完淳動用家法,就像以前在家里的時候,夏完淳犯錯了,抽他鞭子的人不是云春,就是云花。
這是家法,是老師懲罰學生的家法!
云氏確實需要一個強大的云彰,可是,云氏絕對不需要一個變態(tài)的云彰。
正常人的心思是可以預(yù)測的,變態(tài)的心思則不可預(yù)測。
而夏完淳這個孩子別看是一個活潑的,可是,只有云昭知道這個家伙就是一個死心眼的,要不是這樣的人,也不至于在史書流芳百世了。
自己教出來的是學生,不是家奴,這一點他還是能分清楚的。
如果云氏真的需要家奴,早就調(diào).教張國柱,韓陵山? 韓秀芬這些人了? 不至于讓他們生活在一個自由的空間里? 更不至于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跟他們商量。
既然施恩了? 就別要回報!
更不要指望回報。
否則,只能收獲傷心。
只有不指望回報的施恩,才有可能收獲一半的回報。
對于人性,云昭從來都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也就是因為如此? 張國柱? 韓陵山這些人雖然看似鐵面無私? 卻總是在關(guān)系到皇族事物的時候退避三舍? 在真正遇到困難的時候? 總是愿意跟云昭說? 從他這里尋求支持,而不是另立門戶。
云昭認為這就足夠了。
人家只是欠你四十斤糜子? 不欠你的命。
這也是云昭之所以會放任他們私下里斗得死去活來,自己穩(wěn)坐釣魚臺的原因? 更多的,是云昭出于對這些人的信任。
他覺得? 那些爭論很快就回歸平靜? 不論爭論多么的激烈也是如此,畢竟? 只要是玉山書院出來的人,很少有喜歡內(nèi)耗的。
所以? 他們之間的爭論一定會來的迅猛,去的快速。
當了皇帝,基本除過人事調(diào)配之外,就沒有別的公務(wù)了。
也沒有時間,精力去管理別的公務(wù)。
大明如今人口超過了一萬萬三千萬,大小四十六個府,兩百九十七個州,大小兩千四百五十六個縣,天下的事情何其的多,就算把云昭累死,他照顧不過來。
真正管理天下的百姓的還是那些官員。
云昭一個人甚至連管好官員的能力都不具備,畢竟,大明的官員實在是太多了。
他只能管好身邊的這些官員,再通過這些官員去管理別的官員。
以前,云昭還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一下龐大的大明朝發(fā)展的速度,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能把武器,火車,電報弄出來,已經(jīng)是天給臉了。
在燕京,云昭做了太多的人事調(diào)整,這些調(diào)整都是有目的的,其中軍權(quán)徹底收回之后,云昭就一直在等朝堂的爭論結(jié)束,一直在等著張國柱這些人向自己索取退讓之后的紅利。
沒有錯,自古以來的政治就是這樣的,不能因為你是皇帝,就可以在政治斗爭中只索取,不回饋,一般不愿意回饋的皇帝,下場不是不好,而是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這種皇帝一般都被史書寫成暴君。
韓陵山提著酒來找他喝酒的時候,云昭就知道,在跟張國柱徐五想他們的斗爭中,韓陵山獲得了勝利。
“這么說,代表會舉手表決的時候你們獲得了一半以的代表贊同?”
云昭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韓陵山帶來的豬頭肉問了一聲。
“六成以的代表們認為國相府的權(quán)力過于大了,應(yīng)該分權(quán),不能讓國相府變成早就被歷史淘汰掉的宰相府。”
云昭點點頭道:“好罵,立法權(quán)被代表大會拿走了,司法權(quán)被獬豸拿走了,檢察權(quán)再被你們拿走,國相府基本就不剩下什么權(quán)利了。”
“行政權(quán)!最重要的行政權(quán)依舊留在了國相府。”
“說說吧,你們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從國相府中脫離出來。”
韓陵山嘆口氣道:“不干涉國相府的行政權(quán)。”
云昭吃了一顆花生后,繼續(xù)看著韓陵山道:“繼續(xù)說。”
“張國柱,徐五想要的是一個不受任何外在權(quán)力干涉的行政權(quán)。”
云昭把豬頭肉跟花生一起放進嘴里大嚼,味道好的出奇,用一口酒把菜沖下去之后道:“意思是說,我這個已經(jīng)拿到了軍權(quán)的皇帝,也不能干涉行政權(quán)?”
韓陵山有些尷尬的道:“是不能干涉,立法,司法,行政,監(jiān)察,這四個權(quán)力中的任何一項權(quán)力,您只有最后的審議權(quán),任命這四個大機構(gòu)首腦的權(quán)力,您不同意的律條不能實施,您不同意,的這四個部門的首腦不能任職。”
云昭點點頭道:“我這個皇帝還是中了你們這些人的毒計。”
韓陵山搖頭道:“不能這么說。”
云昭再次點點頭道:“成啊,你們都開始逼宮了,朕這個皇帝當?shù)酶C囊,不接受也是不成的,怎么,以后我們就這么相互監(jiān)督,相互提防著過日子?”
韓陵山一雙虎目逐漸變紅,舉起一杯酒單膝跪地向云昭敬酒道:“陛下千秋萬歲!”
云昭舉杯跟韓陵山碰了一杯道:“你也千秋。”
韓陵山道:“不宣傳,不明示,陛下依舊是我皇,二十年后……”
云昭淡淡的道:“不用給我留臉面,這個政權(quán)架構(gòu)本身就是我想出來的。”
韓陵山道:“不,二十年,這是我們一致的意見。”
“隨你們的便,只要你們不后悔就成。”
“微臣會用生命維護誓言。”
“你呀,又被人當槍使喚了。”
“沒有,是微臣自己請命來的。”
云昭冷笑一聲道:“就不擔心朕在門后藏三百刀斧手,把你剁成肉醬?”
韓陵山正色道:“陛下如果想看微臣肉醬模樣,派一個屠夫來就夠了,不用三百個刀斧手這么夸張。”
云昭嘆口氣道:“把他們都叫進來吧,我們一起好好喝一杯,這些年看你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也怪憋屈的,現(xiàn)在終于把話說出來了,不喝一杯可不成。”
很好!
那些混賬東西很快就進來了。
沒有人身著鎧甲一類的防護器具,也沒有人夸張的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可以移動的武庫,韓陵山就連習慣性攜帶的長刀都沒有帶。
云昭很高興,政治斗爭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依舊愿意相信他,相信他這個皇帝不會傷害他們,即便在他們提出限制皇權(quán)之后。
先前的人事變動,云昭一言九鼎,沒有給這些人任何選擇的余地,不論是李定國,雷恒,高杰,還是徐五想,楊雄,他們都在等云昭這個皇帝做好自己的布置之后,在他們自己最虛弱的時候提出了他們希望已久的政治改革。
也就是說,他們以最虛弱的狀態(tài),向云昭這個皇帝發(fā)出了最強音。
云昭理解其中的悲壯意味。
先前跟韓陵山開玩笑的三百刀斧手也不一定就是開玩笑。
皇帝擲杯為號,刀斧手洶涌而出,在宮殿之,將某人,某些人剁為肉醬的故事太多了。
云昭沒有這樣做,他只是準備了很多酒菜,且心情極為平靜。
這一天,云昭喝了很多很多酒,也放棄了很多很多權(quán)力,當然,也放棄了很多很多的責任。
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百姓們依舊開始一天的忙碌,世界對他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糧食價格沒有變,蔬菜價格沒有變,針頭線腦的價格也沒有變化。
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清晨。
可是,對于燕京城里最高等級的官員們來說,這就是大明皇朝簇新的一天,大明皇朝將從皇帝金口玉言,口含天憲過渡到了集體決策制度。
史稱——《燕京盟約》。
在這個盟約中,確實的規(guī)定了云昭這個皇帝得權(quán)力,義務(wù),以及限制,同時規(guī)定了大明真正的統(tǒng)治者除過皇帝為世襲之外,其余四者,將五年一選。最后由皇帝任命。
當然,目前為止,這條盟約只是一個口頭盟約,規(guī)定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將會真正寫入大明法典,并開始真正實施。
而全天下的官員們,也需要用二十年的時間來逐漸適應(yīng)自己的新身份,完成自身角色的轉(zhuǎn)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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