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體？”柳明兮驚訝道，“你的身體不是消失了嗎？”
“沒有，”南無煙起身，踱步去了廊下，望著那輪明月，懷念道，“當年，我的確以為自己魂飛魄散，但是當我從這里醒來時，我才感應到，自己其實并沒有這般。”
”正是因為我對著世間，對著六界依舊有懷念，這半年想太強大了，所以我才能留存在這世間。”
“我只是靈魂散了，每個靈魂散去了不同的地方，我曾經懷念的地方。而我的身體，則化為千絲萬縷，其后，跟著我七魂六魄中的主魂，去了我最想再去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凝結。”
“我只知道，那個地方，有著你我最真摯的承諾。”南無煙回頭，半透明的靈魂體在月光下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我這么說，你知道了嗎？”
柳明兮點點頭，“我知道了。”
“不過，你可以告訴我，那你另外那一個靈魂，會告訴曄北一些信息嗎？”
“不會。”南無煙走近，“我知道靈魂回體重生的規矩。”
她輕輕撫上柳明兮的臉，仿佛真的能摸到他一般，她留戀地拂過他的眉眼，語氣充滿溫柔和繾綣，“我們只會告訴我們醒來最想見到的人，最思念，最想相攜一生的人。”
柳明兮輕輕“握住”她的手，也同樣以飽含深情的眼神回望著她，“我不會辜負你的。”
“這一次，絕對不會。”
南無煙笑笑，眼中亮晶晶的，“我等著你。”
柳明兮從懷中掏出一個載靈乾坤囊，“你先進去，我現在就回暗秋山。”
曄北那邊，得到的消息僅限于最后一魄是在南無煙生前去過的地方。但是他這些年將自己知道的，南無煙去過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但是卻從未在哪里感受到過南無煙的靈魂。
于是他將南無煙的魂魄收回載靈乾坤囊后，沒有直接回暗秋山，而是直接去了神界問薩蠻靈。
“我們當年陪煙煙下界，去了一處人間看了元宵節，你去了嗎？”薩蠻靈問道。
“去了，當時無煙給我帶了禮物，我記得的。”曄北點點頭，“你想想，她還可能在哪里？”
薩蠻靈從房間里抱出一個盒子，“我這些年每次跟煙煙下界去玩，就會買一些紀念品回來。你試著去這些地方找找。總能找得到的。”
曄北看著面前這些東西，他知道要一個一個的找，的確會需要些時間，但是他只要一想到，他若是能先找到，便能跟南無煙執手天涯，便一下子充滿了動力。
他摸了摸自己放在懷中的乾坤囊，心下暗道，“無煙，我，一定要找到你！”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南無煙在一開始就有了選擇。而那個選擇，從不是他。
曄北帶著一大箱子東西回了暗秋山。卻不想柳明兮已經先他一步回來了。
曄北看了看天空上越來越清晰的南無煙的身形，心中終于輕松了些。
“你回來了？”柳明兮坐在小院中，正泡著一壺香茗。
他看了一眼他抱回來的一大箱子東西，有些驚訝道，“你抱回來了些什么呀？”
“找到南無煙的希望。”曄北將箱子放進屋子，又走到院落中坐下，喝了杯茶，“好茶。”
他贊完，又回味一番，“你是不是加了無煙最喜歡的杏花？”
“是。”柳明兮又給他續了一杯茶，“這么多年了，我一直保留著這個習慣。”
曄北又抬眼看了看天空中正在聚形的南無煙，“明日我就去出發找無煙的最后一魂了。”
“你去這么早？她聚形還得要些日子。至少要等外圍這圈黑霧散了才可以。”柳明兮道。
“你看到那些東西了嗎？”曄北指了指那個箱子，“那些東西的來源，便是南無煙去過的地方。我只需去這里尋一尋，便能找到她。”
“這么多啊。”柳明兮嘆道，“你是找薩蠻靈神尊拿的吧？”
曄北一愣，“你如何知道？”
“她們下界的大部分時間，我都跟著在。”柳明兮輕松道。
“所以你現在是勝券在握咯？”曄北看著柳明兮一臉輕松，挑挑眉問道。
“可以算是吧。”柳明兮抿了口茶，“若是最后還是我贏了，你...會如何？”
“我不會如何。”曄北垂了垂眸子，“我何嘗不知道，無煙她從來選的都是你。我只是，想給自己最后一份希望。”
“你知道的，我在沒有希望的日子里過了暗無天日的三千年。所以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希望。”曄北嘆了一口氣，“就算最后還是你和她在一起了。我便還是做回那個大哥哥吧。”
“幫她處理好一切，這樣，她便不會再憂心了。”
柳明兮看著面前的曄北，忽然心中為他嘆息一聲，泛起些許酸澀。
曄北當是這六界中的第一癡心人了吧。就算南無煙從未給過他回應，但是他依舊在為她付出一切，為了她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柳明兮其實很同情曄北，但是這關于他們兩個人的未來，他不能因為同情而告訴曄北任何關于南無煙的事情。
他總覺得，這般對曄北是不公的。曄北仿佛就像被他們兩人玩弄在股掌間，看著他忙前忙后，卻不告訴他，他忙的一切都是徒勞。
但是也許，愛就是自私的，就是不公的。
也許錯就錯在開始吧。也許曄北，本不應該愛上南無煙。不然，他本可以是一個恣意風流的神尊。
“我走了。”曄北放下茶盞，“就算她一開始選的是你，但是我還是愿意去再試一試。”
柳明兮聽此，沉默片刻，最后還是道，“祝你...成功。”
曄北聽他此言，有些詫異的回頭。他看著柳明兮笑了笑，“你確定你要祝我成功？”
“是。”柳明兮點點頭。
“好，”曄北隨意從箱子里拿出一個物件，又將箱子收入百錦囊中，“借你吉言。”
他說完，便徑直下了山。
柳明兮看著他壯志滿懷的背影，無奈的望了望天空，看著南無煙周圍那一團還未散去的黑霧，小聲喃喃道了句，“哎，我這便也下山吧。”
“也許在上山時，你也該回來了。”他低頭，看著茶盞中那漂浮著的杏花花瓣，微微一笑。
柳明兮到人間時，人間正直炎夏。和那日他見南無煙時是同一樣的天氣。
他著一身月白夏衣，搖著扇子走在古道上，忽然發現許久不來，這人世間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
且不說王朝更迭，光說這泉秀山的小攤小販倒是越來越多了。他們都十分會做生意，在古道兩邊，他時不時會遇到擺攤買水果解渴的小攤販，越往上走越來越熱鬧。
原先山頂只有幾家客棧，如今卻熱鬧的形成了一個小鎮子。不僅有客棧，還有酒肆歌軒。
柳明兮看著這熱鬧的繁華，卻突然有一絲絲的擔憂。
若是到了南無煙重歸的時候，必然會天有異象。這些人間的百姓該怎么辦呢？
他用扇子瞧了瞧自己的腦袋，“算了算了，”他心道，“到時候再說吧。”
如今正值盛夏，但是泉秀山因為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所以如今依舊有許多人到山上來，泉池旁也有不少人正在欣賞風景。他們玩鬧的聲音在群上中傳的老遠，這都讓柳明兮擔心他們會打擾南無煙的休息。
柳明兮無奈的搖搖頭，決定先不想這么多，先在這里住下，到了晚間再去看能不能找到南無煙。
他依舊住在原先的客棧里，依舊是那間房子。他推開窗，看著不遠處的泉池，那大大小小的湖泊甚是美麗。
他坐在窗前愣神，腦中一遍遍閃過的全是他和南無煙過往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認識這么久了，有了這么多或美好，或痛苦的過往。這些過往如同繁花，美好的留在枝頭，不好的便掉落下來，零落成泥碾作塵，滋潤著繁花。
畢竟只有痛苦過，才知道幸福的來之不易。
比如他現在。如今，這世間，人們向往的一切，權力財富，富貴清閑，他全部想要，他如今唯一想要的，不過是和最愛的人廝守在一起。
他看著沉沉落下的夕陽，鮮紅似火的云霞漸漸落幕，青灰色漸漸鋪滿天空。湖畔的游人們這才漸漸離去。
柳明兮也感覺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漸漸勝騰。他知道，這是南無煙的靈魂與他產生了共鳴。
他起身，朝那湖畔走去。
游人漸散，陣陣涼爽的湖風迎面吹來，撩起他的幾縷發絲。和南無煙的靈魂的感應還不是很強烈，但是他知道她在漸漸蘇醒。
他來到他曾經向她永生永世諾言的湖畔，尋了一塊石頭坐下。他看著深沉的夜空，空中微微閃著幾顆星子。
他就這樣坐著，閉著眼聽著湖水拍岸的聲音，等著南無煙的出現。
終于，他感覺到和南無煙的感應越來越強烈。身上的玉佩也開始微微震動。
他忽然睜眼，他看到那湖面之上，出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形，她背對著自己，雖看不見面容，但是柳明兮卻知道，這就是南無煙。
他立刻起身，激動的小聲喃喃道，“煙兒...你...你終于出現了。”
可是，那個少女回過身，雖然她的確是南無煙的臉，但她看著柳明兮的神情卻十分陌生，“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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