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晚,燈火闌珊的西市街口,五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叛賊。星闌前腳離開,后腳便有一個黑衣人一閃而過,速度快的令人肉眼難以捕捉。
“回主人,浲常武嫡長子浲正沿盛合糧店死亡,死因不明。”跪在書房的影衛對上面處理政事的赫連澤稟告道。
“說。”赫連澤拿著的筆尖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垂下眼簾批閱奏折。
“身上無傷口,體內無毒素,瞳孔距離正常,只是,嘴內有一種未知白沫,這是屬下采集,請主人過目。”影衛說著,快速從手腕里掏出一個小瓷瓶,走上前雙手遞給赫連澤,而后站回原地,等候命令。
赫連澤取了一根銀針,蘸了一點舉在半空中,只見針尖上的白沫瞬間消失,就連瓶內的殘余,因為接觸空氣而消失不見。
“你先退下,繼續監督定賢伯府外圍的情況。”赫連澤將銀針放在手帕內吩咐道。
“屬下告退。”影衛接收到命令后迅速消失在書房。
“你覺得,這是什么?一種無味的白色泡沫遇到空氣蒸發不見。”赫連澤微微蹙起眉頭,神色難以臆測的問道。
只見坐在房梁上的風身手矯健的從上面跳下來,落在地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取過手帕,拿出銀針,細細端詳了一番,道:“若是我猜的不錯,這些白沫是那個地方的東西,畢竟,它們并不是普通的白沫。”
風也只能說一半留一半,赫連澤明白他的顧慮,也不便多問,低沉著聲音說道:“看來,定賢伯府上的內鬼開始蠢蠢欲動了。”
“報——”
站在米城靶場訓練軍隊的浲常武聽到侍衛來報,放下手里的大刀,睥睨道:“什么事?”
“稟告城主,大少爺出事了!”侍衛抱拳,神色有些焦慮的說道。
出事,能出什么事?
一行人急匆匆的離開米城,來到外面的大營,浲常武還沒有走進軍帳,就聽見兒媳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了出來。
跪在浲正沿尸體旁哭的死去活來的侍妾被丫鬟攙扶著,看到父親進來,哽咽著撲倒在浲常武的腳下,嬌艷的臉上布滿淚痕,泣不成聲道:“父親大人嗚嗚嗚,您要為夫君報仇啊!”
“快起來說話。”
浲常武很是看重這個兒媳婦,但那臭小子以死相逼,一直不答應將這孩子立為正室,真是可憐了這個具有當家主母風范的孩子。
侍妾被旁邊的丫鬟攙扶起來,低著頭說道:“父親,是兒媳對夫君沒有照顧好,讓他聽了那小廝的話私自去王城尋歡作樂,被人毒殺了嗚嗚嗚……”
說到傷心處,連連搖頭自責不已,泣不成聲。
“你不必自責,來人,扶少夫人回米城。”浲常武拍了一下兒媳纖弱的肩膀,那種感覺就像是羽毛一樣撓的他心里直癢癢。
軍帳里的人都散了去,浲常武蹲在地上揭開蓋在兒子身上的白布,看著臉色無恙的浲正沿,眼里晦暗不明。
沒有人感覺到他們的浲城主有一絲悲傷,但熟悉他的人卻不這么想,暴風雨來臨之際,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寧靜。
翌日,浲常武便啟動四萬騎兵同時攻打東、西兩個軍隊大營,只有攻破了這兩個大營,才可以直逼王城!
在王城的上空,激昂的號角聲久久未平,戰爭的殺伐聲還沒有傳入王城,但秋日里的冷風卻將空氣中的血腥味兒穿透了王城中的高墻大院,土瓦籬笆。
繁榮的王城不再繁榮,挨家挨戶家門緊閉,巡邏的馬蹄聲在這座瞬間寧靜的大都市踏響著屬于他們的戰歌。
“張家列祖列宗,慈母在上,保佑后人啟揚此次戰役大捷,平安歸來。”跪在牌位前的張啟然身著一身粗布衣裳,目光誠懇的在心里禱告著。
說來奇怪,在浲常武攻打東西大本營的時候,只打了三場小的戰役又再一次的退了回去,所有兵馬駐扎在十里坡以北三公里處。
“浲常武這是做什么?”赫連澤看著身后掛著的羊皮地圖,摸著下巴思索著。
平安歸來的張啟揚還未脫下戰甲,銀色的鎧甲上面還有點點血漬,他看著地圖猜測道:“浲常武一向老奸巨猾,估計是要出什么詭計。”
“浲常武叛變了?”一道溫柔而不失霸氣的聲音在書房響起。穿著藕色拖地芙蓉長裙的太后邁著急促的步伐來到書房問道。
兩個月了,半步都沒有離開石雕閣的太后如今終于出來。昔日的容光煥發早已蕩然無存,眼窩泛著淡淡黑青,長期保養的皮膚也在這短短數月而變得蠟黃。
“母后?您怎么來了?”赫連澤頗感意外的看著太后反問道。
“封國出事,我當然要來。”太后平靜的說道。
“什么,您要去議和?”二人聽到太后的意見,震驚的差點失聲叫出來。
太后點點頭,轉過身走到羊皮地圖前,指腹細細描摹著上面各個城池的輪廓,懷著沉重的心情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切,皆由二十六年前就有了變數,我是罪人,是我的縱容和忍耐,養了兩頭餓狼,是我不好,讓封國遭遇如此困境。”
旁邊的張啟揚和赫連澤對視一眼,不知如何開口。較于張啟揚,赫連澤對于太后的警惕心,真的是一天都沒有松懈過。
說著說著,太后感覺到臉上有淚水,連忙用袖子擦干凈,對面前的兩個孩子說道:“母后老了,這天下都是你們年輕一代的,浲常武那廝我倒是有所了解,此次我去議和,若是他冥頑不靈,直接強攻米城,斷了那狗賊的退路!”
太后沒有說出她心底最真切的目的,那就是赫連奕。奕兒是她在這世間除了闌兒以外唯一最親的親生骨肉,那孩子進退有度,但還是稚嫩些,斗不過那老賊。
花卿懷有身孕,她雖然不喜歡這個被兒子威脅自己娶來的兒媳,但花卿卻是奕兒最愛的女人,奕兒若是出了意外,她對不起花卿,更對不起他們的孩子,她的孫兒。
“赫連澤,記得我之前給你說的嗎,若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顧好闌兒,要是讓她受了委屈,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太后定定的看著赫連澤,語氣中有些尖銳的警告道。
“兒臣明白。”赫連澤眼皮跳動了一下,頷首抱拳道。
泠雪樓那日太后給他第一次這樣說,他只是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認為太后對闌兒這種如親生女兒相待的態度上有很多質疑與嘲諷,但如今,卻感覺到,太后真的很愛很愛闌兒,視如己出。
同樣的話語,現在,倒是聽出了種種無奈惋惜,和不舍。但是,這些情意是真摯的嗎?
太后欣慰的看著赫連澤對自己的態度,抬起頭看著張啟揚,抓住他的手說道:“啟揚,你是張家的驕傲,想必你的母親在天之靈會感到欣慰,以后萬事小心,讓張家延續下去,好好照顧你的長姐,給她尋一個好人家,這樣,姨娘的心里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嗯,我會的,姨娘放心。”張啟揚忍住眼淚,堅定的承諾到。
“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姨娘。”太后顫抖著嘴唇說完最后一個字,立刻離開了書房。
走在青石臺階上的她心里一直抽痛著。年輕時候叱咤一方的女英雄也禁不住歲月的侵蝕,曾經手段狠辣的她如今卻淪落的心慈手軟!
二十六年前親生女兒被活活燒死在宣若閣,她就學會封心鎖愛,變成了冷漠無情;
又或者說,在經歷亡國恨后變成了無情之人。
為了亓家再一次重生在這塊大陸上而不擇手段,將培養的無數個沙蠱種植在需要控制的人身上。沙蠱還有一個,原本是要種在赫連徵身上,卻不知為何,每每打開盒子,看著身邊熟睡著的男人,就是下不了手,這種猶豫在折磨自己二十多年,難道自己真的愛他?
不可能!
倘若她還叫亓元,或許會知道愛情是什么滋味。那時候自己第一次徹底懂得了什么是人間的情愛,那種青澀而甜美的感覺讓她難以忘懷。
亓家一朝被滅,她的心,死了。
為了活命,為了茍且偷生,她不得不投靠了亓家旁系,張家。
因為張家崇正固統祖訓的原因,自己名正言順的成為了皇城張家的嫡長女。從此,復興亓家的榮耀成了她終生的使命,她便千方百計接近當時叱咤風云的英雄赫連徵。
上天眷顧她,她成功了,一次貴族狩獵中,剛繼位不久的臨江王赫連徵對她一見傾心,并接受了肚子里本不是他親生骨肉的事實,娶她成為臨江封國的王后。
或許命運再一次的垂憐她,半年前,赫連瑜的生母左夫人因為一場疾病,在瑜兒只有一歲,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不幸去世。
半年后赫連徵走出了亡妻去世的陰影,而后遇到了自己,許了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浪漫承諾。
他也在此后的二十七年做到了這一點。
她也曾心軟過,畢竟她享受到了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寵愛。
只是,造化弄人,自己終究還是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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