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則，又是這該死的規(guī)則……”中年男子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又恢復(fù)到了最開始時那種呆滯木然的表情，“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但你也要回答我的疑問。”

    顧判點了點頭，“可以，你先來。”

    “你想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訴你，這里是吾等無法逃脫的牢籠；第二個問題，你問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只能說，我不是人，而是應(yīng)運規(guī)則而生的異類生靈。”

    中年男子以機械的語調(diào)說完，停頓片刻后便又接著說道，“你是一個生面孔，究竟又是誰？”

    顧判思索消化著剛剛得到的信息，聞言毫不猶豫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看來你我同病相憐，都是有相同不幸遭遇的非人生靈，所以我們一定要團結(jié)一致，同心戮力，為了自由而不懈努力奮斗。”

    場間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年男子微微抬頭，看向顧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純粹的傻子。

    顧判對此似乎毫無所覺，馬不停蹄又開始行使屬于自己的權(quán)力，“下面該我提問，你剛剛說這個鎮(zhèn)子是一座牢籠，那么所有鎮(zhèn)內(nèi)鎮(zhèn)外的那些鎮(zhèn)民，都是被圄于這座牢籠內(nèi)的囚犯？”

    “囚犯？”中年男子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這座牢籠里面，能夠有資格被稱之為囚犯的，只有區(qū)區(qū)一個而已，至于其他的那些東西，最多只能算是不停轉(zhuǎn)圈拉磨，直到將自己累死餓死的蠢驢罷了。”

    “所以說，你就是那一個囚犯？”

    “不，我不配，我也是拉磨的驢，最多只能算是比較它們之中強壯的一頭驢……”

    中年男子說到此處，忽然閉口陷入思索，片刻后又有些遲疑地道，“不對，至于囚犯，原本只有一個，后來卻似乎又多出來一個，總共應(yīng)該是兩個。”

    顧判心中一動，“原來如此，第二個囚犯難道就是我啊……”

    “你？”中年男子的眼神再次變得奇怪，“你更加不配。”

    “最多，你最多只能算是一頭新加入進來拉磨的驢子而已……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除了我們之外，這里竟然還能夠進入新的蠢驢，來維系整個牢籠的存在。”

    “難道這里出現(xiàn)了我所不知道的巨大變故？”

    顧判的臉色稍稍有些難看。

    看看這話說的，任由哪個有著正常智商的人聽了，恐怕都不會高興。

    左一個蠢驢，右一個奴隸，合著在這個鬼地方，地位最高的竟然只是兩個從未謀面的囚犯？

    若是真的就如眼前這殘破中年男人所言，此地是一座不得逃脫的牢籠，那么獄卒呢，獄長呢，他們又在哪里，又會是些什么高大上的存在？

    忽然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柄深深刺進中年男子左胸的五色短劍上面，頓時就有一個念頭在心中不斷盤旋，直至破土而出，生根發(fā)芽。

    這個處處透露著詭異古怪的小鎮(zhèn)，難道是當(dāng)初業(yè)羅鼎盛時期，用以關(guān)押各種非人異類的牢房！？

    類似于鎮(zhèn)妖塔、誅魔殿之類的存在？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相當(dāng)靠譜。

    只是眼前這位卻堅決不認同自己的囚犯身份，反而一口咬定他只是頭比囚犯更加低級的驢子，這又該作何解釋？

    顧判思來想去，倏然腦海中又是一道靈光閃過，至此之后一切感覺不合理的地方，終于都被他找到了相當(dāng)合理的解釋。

    不停轉(zhuǎn)圈拉磨的驢子，話說的如此悲慘難聽，但以他上一個時空的知識去看待，這不就是監(jiān)獄里面最為普遍的……

    勞動改造嗎！？

    所以說在這個家伙眼中，是一點兒都不認同自己身為囚犯接受勞動改造的事實，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業(yè)羅對他的勞動改造還不夠徹底，還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更加嚴苛的思想教育，更加繁重的拉磨勞動，才能真正完成對他的改造過程。

    不過鑒于他不是人，或許最大的可能便是終其一生也無法通過勞動完成思想改造，倒不如對其進行物理上的毀滅來得干脆爽快。

    當(dāng)然在物理毀滅之前，還是要盡可能的從他口中獲取到更多的信息，也算是在對他進行人道毀滅前，讓他發(fā)揮出最后一份的光和熱。

    想到此處，顧判便又接著開口問道，“那兩個囚犯，他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你讓我產(chǎn)生了疑惑。”中年男子本已經(jīng)木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再次亮了起來，直勾勾盯著顧判道，“我剛剛才回答了你的問題，按照你的規(guī)則，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由我來提問，你來作答……”

    “但是，你卻違反了自己口中一直堅持的規(guī)則。”

    “那么，你并非是和我們一樣的生靈……”

    “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到底是誰……”

    顧判目光清澈純凈，毫不退讓地與中年男子的獨眼對視著，沉默片刻后低低嘆了口氣道，“既然已經(jīng)被閣下看破，那我也只好不再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攤牌吧，其實我就是這座牢籠的新任負責(zé)人，傳說中的天牢典獄長，鐵面無私黑山君。”

    “獄長……”

    中年男子低下頭，發(fā)出連聲的嗬嗬怪笑，殘破不堪的身體在這一刻開始迅速恢復(fù)。

    其恢復(fù)的速度之快，效果之強，讓顧判看了都有些目瞪口呆，心生驚訝。

    “獄長，獄長？”

    “嗬嗬嗬嗬嗬……”

    中年男子的笑聲越來越大，聲音也越來越陰森可怖，“你說自己是這座牢籠的獄長，當(dāng)真是不知道多少歲月以來，吾所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十?dāng)?shù)個呼吸后，他忽然止了笑聲，一字一頓道，“你，真的認為，自己是牢獄主人？”

    顧判語氣平靜道，“給我一個不是的理由。”

    中年男子并沒有直接回應(yīng)顧判，而是冷笑著道，“你可知道，那兩個囚徒又是何人？”

    “我確實很想知道，那兩個囚徒到底是何身份。”

    隨著這樣一句話的出口，不僅中年男子頓時愣住，就連顧判也眉頭微皺，怔在當(dāng)場。

    因為這句話并不是他說的，而是沒有任何征兆地從一側(cè)響起了淡淡女聲。

    兩人的目光剎那間落在了數(shù)步外那個白衣白裙的女子身上。

    中年男子的眼神再次變得復(fù)雜起來，“每一座院落，都是一處被封閉隔絕的牢籠，蘇大夫能夠突破界限來到這里，看來倒真的是隱藏在吾等拉磨死驢之中的囚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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