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群山深處。
一座罕見的繁華盆地平原之內(nèi)，綠茵遍地、鮮花似錦。
顧判就半靠在一張寬大舒適的太師椅中，身前的方桌上擺放著各種酒水美食，供其隨意享用。
方桌對面，則是盤膝端坐的黑袍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聆聽，有時候也會出言打斷顧判的講述，提出自己的疑問和見解。
而在更遠(yuǎn)一些的地方，則是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天人尸傀，圍攏在兩人周圍，就如同是最為忠誠的侍衛(wèi)，在保護著自家的帝王，不受任何外敵侵犯。
顧判將一枚看上去賣相不錯的靈果送入口中咀嚼幾下，卻又滿是嫌棄地一口吐掉，拎起酒壺咕咚咕咚喝了一氣，這才又接著說道，“剛才我們講完了蟲巢意志，也可以稱之為意志集合體……”
“總而言之，這屬于一種抽象存在，并無實體個體，就好比遠(yuǎn)古時期虛空縱橫的泰倫意識，它們沒有情感，沒有情緒，思維縝密，反應(yīng)迅速，操作細(xì)膩，凝聚成一個真靈意志集合體，乃是超越了吾等所理解時間空間的高維度生命。”
“沒有人知道它們從哪來，又要到哪里去，它們就像是游走于諸天諸域之中的超級生命集合體，不拘泥于一方天地，將公正與和平帶到一個又一個的界域之內(nèi)，讓億萬生靈沐浴在正道之光的照耀下，這才是真正的眾生平等，天地大同。”
“乾元圣君如今也已經(jīng)知道，吾等之天地，不過是九幽之主身化之洞天界域，吾等生靈居于此間，天生便被蒙蔽了雙眼，遮障了神魂，縱然是圣君在治下實現(xiàn)了眾生平等，那也不過是閉關(guān)鎖國大環(huán)境下，民智未開的虛假平等，并非是真正的大平等、大自在。”
“所以說當(dāng)初在和匡老先生一番長談之后，我一直都有一句話如鯁在喉? 今天終于不吐不快? 那便是匡老先生所設(shè)想的，在一只盒子里再造一只盒子的理念，還是存在著極大的局限性? 和乾元圣君的立身之本、存在之基有著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
黑袍男子沉默良久? 才語氣平靜機械說道，“那么? 黑山君想要表達(dá)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 既然匡先生斬去善惡，又?jǐn)刈陨? 才讓乾元圣君橫空出世，那么所謀求的絕不是畫地為牢、作繭自縛，而是要打破真靈枷鎖，跳出天地囚籠? 完成生命形式上的真正升華。”
說到此處? 顧判又隨手拿起一盤果子吃了，低低嘆息一聲接著說道，“不過圣君千萬莫要問我到底該如何跳出囚籠? 說實話我若是知道的話，早就已經(jīng)不在此方天地受這些壓迫，也就不會與圣君在此見面? 有這一番交談。”
黑袍男子不置可否?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仿佛已經(jīng)進入到了入定的狀態(tài)。
顧判對此絲毫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吃喝了一陣，將方桌弄得一片狼藉之后，便舒舒服服朝著椅背上一靠，合上眼睛開始閉目養(yǎng)神。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夜幕降臨，月光映照群山，黑袍男子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方桌后似已經(jīng)熟睡的那道身影道，“對于黑山君口中的基因編輯和細(xì)胞變異……”
顧判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依舊閉著眼睛隨口說道，“你們思考問題不要太機械，更不要拘泥于我說這兩個詞的字面意思，真正重要的是領(lǐng)會精神，也就是重其神而不重其形，明白了么？”
“實在不行我們就換一個說法，就叫做根據(jù)不同界域情況變化，從入微層面上升華改變生命形態(tài)加以應(yīng)對，并且能夠批量孕育生產(chǎn)的方式。”
“這次明白了么？”
“吾等能夠理解黑山君所表達(dá)的意思，卻無法真正做到。”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更何況乾元圣君如今還身處九幽牢籠之內(nèi)，難以接觸到其他多姿多彩的生命體系，所以就算是想要改變，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唯有掙脫枷鎖之后，才會踏出這關(guān)鍵的一步。”
黑袍男子再次陷入沉默。
卻又聽到顧判的悠悠嘆息聲在耳畔緩緩響起，不停回蕩，“當(dāng)然我所說的東西都只是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家之言，到底對與不對，能不能走通，我也不敢保證……乾元圣君只將之當(dāng)成是一場清談?wù)摰辣愫茫劣趯淼降兹绾危�是要明心見性、遵從本心。”
“然。”
………………………………………………
在那片獨立于月華界域之外的空間之中，月之光輝緩緩流淌，其間卻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淡淡灰色，無法驅(qū)離、亦無法消除。
就連枝葉搖動的那株銀色桂樹，枝葉表面也沾染上了許多灰色的斑點，而且還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擴展，幾有連成一片的趨勢。
位于這片空間中央的銀色宮殿內(nèi)，只有一尊寶座矗立在空空蕩蕩的地面之上。
一個無法分辨男女的虛幻身影端坐于寶座之上，已經(jīng)不是最開始出現(xiàn)時半躺倚靠的休息姿態(tài)。
然而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道身影的面龐都被一層朦朧的灰色迷霧所遮擋，讓人無法得見真顏。
時間緩緩流逝。
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在整座殿堂內(nèi)彌漫開來，不斷侵蝕、擠占著月之光輝的存在空間，甚至是將它們吞噬同化，變成灰色霧氣的一部分。
而與之相應(yīng)的，則是寶座之上虛幻身影的面龐，那層朦朧灰霧也變得愈發(fā)沉凝、猶如實質(zhì)，甚至開始自行緩緩流動，仿佛要化作一張灰色的面具，并且在上面刻畫出隱約的五官眉眼。
忽然間。
又是一聲幽幽嘆息傳出。
端坐于銀色寶座之上的虛幻身影微微一動。
緊接著一盞接一盞的銀座燈火在殿內(nèi)燃燒起來，又有遍及整座大殿的陣法符文開始閃爍起耀眼的月色光芒。
一輪彎彎月牙自宮殿后方騰空而起，將整座大殿，連同外面的桂樹同時牢牢護持在內(nèi)。
剎那間銀色光輝大盛，與不斷緊逼的灰色霧氣深深交織糾纏一處，將整座宮殿映照得猶如森森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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