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來咱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蘇傾側過身讓出位置,對他一笑,“進來吧,劉億!
劉億也沒客氣,沒換鞋走進來,把門關上,“你還記得我名字!
“那是當然,我成功進入總局,最近文件里沒少見,”蘇傾指了指小廊盡頭,“我去準備一下,最里邊左轉下去!
“恩!
劉億狹長的眼睛掃了掃整個家里布局,拐進盡頭房間。
蘇傾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她走到餐桌邊的窗戶往對面眺望——一片漆黑。
凌晨,應該睡了吧。
蘇傾垂首默了會兒,還是沒拉窗簾,到沙發上找了件白大褂披上,拿過醫藥箱,走向地下室通道。
房間的地道往下走,大致三樓的階梯,就能到一間巨大的平面診所。
整個空間亮著白燈,空無一人,鞋踏在地上能聽到清脆的回聲。白色診所的墻邊有無數個鐵架,上面放著無數顏色相差不大的透明瓶罐。
診所共十個房間,里面東西各不相同,蘇傾走進右側第一間,里面的桌臺上整齊擺放著近百個人頭模具,而仔細看,這上面都有一張鋪開的面皮,襯出數百個不同的五官。
劉億早自覺躺在病床上,蘇傾看他一眼,將口罩帶上,一邊調試藥劑,一邊笑著說:“想好了要什么臉型么?我的技術,包你滿意!
劉億仍閉著眼睛,“普通就行,不過能幫把鼻子墊高些就更好,上月被玻璃削了鼻尖,一直塌著。”
“喲,可別是被那組織人給削的,我驗尸時看到一人手上有劃傷。”
“也怪我不小心,”劉億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白熾燈,“以為這些茍延殘喘的人,派不出什么殺手,一個不小心,就給弄了下。”
“殺手?”蘇傾一頓,“那四人是殺手?”
劉億側目:“京西的警察這都沒推出來?”
“線索太少,也不怪他們想象力不豐富,”蘇傾推著儀器用具過來,“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就想通了?磥磉@破組織,當年被上邊整得太慘,內部實力不足,知道有叛徒,也只有偷偷摸摸派殺手來嚇唬的份,不敢直接懲治。我還一直以為他們是別區域過來集合的背叛者!
“懦弱得很。不僅他們窩囊,警察也窩囊。半天不公告,我給整的沒辦法,才把那姓李的扔你們醫院門口!
蘇傾調好針管,在劉億手腕處扎了進去,“不過這次,也是為了試探我吧?”
“時間過這么久也沒見你動作,只有我來幫幫,把事鬧大!
“……”蘇傾看著針管里的液體越來越少,把針拔出,站起來,“好了,接下來就等麻醉。”
“恩!
房間陷入安靜。
蘇傾看著劉億閉上的眼睛,半晌,說:“上面怎么看我?”
劉億像是麻醉藥效來了,聲音沒有之前大,“該怎么看,還怎么看!
蘇傾沉默。
“相競而生,優勝劣汰,你本在高位,只要衷心為會里做事,就不會怎樣,”劉億說,“記住叛徒的命運,就安全。”
蘇傾勾了勾嘴角,“謝了。”
“不必,”劉億聲音更小了,“你就壞在孟舟上,這人可不是個好東西……”
說到最后沒了聲音,他前胸平穩地上下起伏,顯然是藥效到了,睡了過去。
蘇傾臉上笑容全無,戴上手套,眼神冰冷按照臉上的紋路剖開面皮,鮮血涌出,是殷紅色的血肉與白森森的骨架。
清冷潔白的空間,象征救贖與純潔的白衣,做的卻是手染鮮血,腌臜難堪之事。
她就是處在這樣晦暗深淵中的人。
手術持續了幾個小時,當劉億臉上已全無先前五官痕跡后,蘇傾也摘下了口罩。她將手套脫下,到一邊的櫥柜里找出幾瓶鎮痛劑和消炎藥,放到病床邊的小桌上,自己上了樓。
樓道仍然像來時那樣雪白一片,她走得極緩,一步步踏在石階上,被松垮扎起的頭發散落也未曾顧及,只垂著頭走回房間。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合上,蘇傾站在地下室的樓道里,慢慢地,抬腳邁入門檻。
當地板的觸感從下而上涌入身體,她看見了一團散發惡臭的黑霧正由自己腳底不斷擴散,吞噬整個房屋。胃里一陣翻涌,她一手捂著嘴,一手拿過鑰匙,飛快出門,跑去一向緊鎖的車庫,開了輛車飛馳而出。
胃里痙攣不止,蘇傾強忍著想吐的欲望,猛踩油門飆至一百四十碼,將車開上環江高速。
高速上車輛稀少,黑色轎車從上呼嘯而過,也并未有人注意。這輛車疾速在橋上穿梭,可開到江邊時,它猛地停了下來。
蘇傾一把打開車門,松開捂住嘴巴的手,彎腰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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