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倒地聲，張蒙和蘇傾這才探出頭去，又幾聲輕響，就見楊碩走了過來。

    張蒙皺眉：“殺了？”

    “警察在這，不殺人，”楊碩說，“卸了他的手腳。”

    “沒殺就好，不然打草驚蛇。”蘇傾輕手輕腳走出洞口，貼上右側石壁，緩慢走近。她見楊碩這回神情認真地走在了張蒙前面，輕聲道：“我們今天，只是看一眼。”

    楊碩不語。

    “楊雪蓉是他們的籌碼，生命不會受到威脅。但如果我們貿然抓走，這些人又會像之前那樣銷聲匿跡，”蘇傾說，“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么？”

    楊碩的眸子暗了暗，“我知道。”

    右側的洞口明顯比左側要幽深，走了十幾米，已能看見前方的燈光。這里就像是個老舊的地下室，墻壁逐漸從石壁變成規則的形狀，地板也變得平滑。道路通向的室內很寬大，中間是空地，左側擺了一張桌子，燈光就是從桌上的充電臺燈傳來的。

    一個男人戴著耳機，整個人趴在桌上，蘇傾走到燈光陰影處之后就不再向前。他們都匿在石壁的影子下，注意到男人對面那個巨大的鐵籠。

    血液的腥甜味后知后覺傳入鼻腔。

    楊碩目光一滯，抬步就要沖出去，蘇傾一個激靈，連忙拉住了他。但她能感受到自己握著的那只手腕，正在不停顫抖。

    楊雪蓉，躺在血泊里。

    蘇傾也皺起了眉。

    楊雪蓉還穿著那天去海邊玩的長裙，好看的蕾絲邊已然脫落，白色領子上盡是斑斑血跡。她側身躺在地上，面朝這邊，散亂的長發卻遮住了面容。

    慶幸的是，這個籠子沒有鎖，是機關控制，整個室內沒有看見按鈕，應該由特定的人看管。那些看守者無法進去侵犯她。

    不幸的是，她斷了一根手指。

    楊雪蓉那只手緊緊攥住了鐵欄，哪怕已經昏迷，她手中的力度完全沒松。可以清晰看見她的小指缺了一塊，血已經止住了。

    張蒙也看清了這番景象，他望了望面色緊繃的楊碩，心中對他的厭惡感稍微降低了些。

    趴在桌上的男人忽然動了動，像是醒了過來。他看一眼籠子里的情況，咂咂嘴，打了個哈欠。

    這一聲在空曠的地方極為響亮，伴隨著回音。蘇傾等人都因這聲驚的心臟加快了些，籠子里的楊雪蓉自然也聽見了。

    她抓著鐵欄桿的手忽然一動，手指的傷口和硬物相撞，讓她頓時“啊”了一聲，立刻收回手，從地上坐起來，捂著手哭泣。

    “嗚嗚……為什么……你們放我出去……我沒有惹到你們……媽……爸……嗚嗚為什么……”

    楊雪蓉扯著嗓子大哭，但可能因為已經持續這樣的狀態太久，嗓子已經沙啞，氣力也略顯不足。

    “哭什么哭！吵死了！每天在這看你都給弄晦氣了！”桌邊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一天到晚尋死，安穩點兒行不行！”

    “你們不讓我出去，還不如讓我死了！”楊雪蓉瘋狂晃著自己殘缺的手，“我這樣怎么辦？我這樣怎么辦啊？！”

    “還不是你自己伸手出去挨著紅外給截斷了，老子管你怎么辦？”男人泄氣地趴回桌子上，“算了算了，跟你這娘兒們說話能把肺氣炸。”

    楊雪蓉見又沒人理自己了，繼續嚎啕大哭，“為什么我要遇到這種事！嗚嗚……誰得罪了你們？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放我回去，我可以找我……爸？”

    楊碩與自家女兒對視，鼻子一酸就要邁出步子，哪想蘇傾一把拽過他的手，“快走！”

    “爸？你怎么在……喂！為什么要跑！啊啊啊！爸你救我啊爸！！”

    楊雪蓉瘋狂叫著捶打鐵欄，看守的男人立刻意識到不對，回頭看去正好看見那三人拐出洞穴的背影。

    他趕緊拽起槍起身就跑，一邊追一邊掏出手機要打電話，可手機還沒接通，他腳上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嘭地一聲摔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他胸口一痛，像被什么東西刺穿。

    咳出一口鮮血，意識消散時，他看見了從一邊走出的女人。

    她在黑暗中，只剩下一雙彎眸。

    “你好，競生會前來清理門戶。”

    ……

    “追上來了么？”

    “沒有，快把它合上。”蘇傾最后一個翻上來，快速道。

    三人再次踏上陸地，他們快速踩下懸空的小塊草地，抱起地上的女孩們拔腿就跑。一路氣喘吁吁回到停車處，張蒙一把搶過楊碩的鑰匙，坐上駕駛位，打火疾馳。

    開出幾百米，張蒙才松口氣，從后視鏡看蘇傾，“加強鍛煉，跑那么慢黃花菜都涼了。”

    蘇傾歪了腦袋，“接受建議。”

    楊碩一路過來神情都十分陰沉，看他這樣，另外兩人也是一臉沉重。三人同時靜默了十分鐘。

    “他們給我拍視頻的時候，總是在蓉蓉睡著的時候，”楊碩捂著額頭，“我早該發現。”

    “……我不會安慰人，”張蒙說，“說到底，也確實是你的錯。”

    蘇傾望一眼張蒙，沉默半晌，拍了拍楊碩的肩。

    “蓉蓉從小被我慣壞了，遇上這種事自己就會要尋死。她嬌氣慣了，忽然斷了一根手指……”楊碩搖頭，“我對不起她。”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我們應該盡快想辦法把他們一網打盡，救出楊雪蓉，”蘇傾嚴肅道，“你不會想讓她繼續在那待下去的。”

    楊碩沒有抬頭。他失神地沉默了會兒，才說：“國界線。”

    “什么？”

    “他們的駐扎點，在國際友好線以南，背靠清樂湖，碧古草原的吉祥鎮。那里的麥克酒莊，就是他們日常接頭的地方，”楊碩抬眸，定定望著蘇傾，又看著開車的張蒙，“拜托你們，把我女兒救出來。”

    張蒙在后視鏡中對上了楊碩眼睛，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國際友好線，這在最北和H國的接壤的地方……要出差了，”他想了想，“得通知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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