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祥同樣立在陸氏身旁，聽見錢珍如此說著自己的家人，心中很不是滋味。而在家人面前，自己又是十分沒有面子。

    但能怎么樣呢，他現在可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

    心中冷笑一聲，面上仍是諂笑著哄道，“娘子，我祖母、娘她們沒見過世面，更是不像你這般時常吃著大酒樓里的新鮮吃食。既然剛巧碰上，不如就坐在一起吃過飯？你們也還從未一起吃過飯呢。”有那戶人家娶了媳婦，那媳婦不在夫家和公婆吃上幾餐飯的？

    陸氏幾人原本專心看著景祥的，但聽著他說那新鮮吃食，便將目光投向桌上。熱氣騰騰的湯菜、發出光的肉皮兒、被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小動物，目瞪口呆，只不過用來裹腹的東西竟如此好看，那味道會是怎樣的好啊。

    吞了吞口水，陸氏附和道，“是啊孫媳婦，我們也只是多日未見祥子，想和他一起吃個飯，既然你也在，咱一家人就一起吃吧，啊？”

    “我們也不是貪圖你們這幾口吃的，就是一家人總是要在一起聚聚的，不然哪兒還算一家人，你說是不，兒媳婦？”

    “弟妹，看在祖母和娘如此疼你倆的份上，就讓我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吃這一餐吧。”景祥的哥哥景正的媳婦兒也開口勸道。

    不過，這七口八舌的話沒有讓錢珍心軟，怒氣反倒是更加上升了一層。“你們這意思是我阻止你們親人相見了咯？”

    陳氏想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錢珍卻揮揮手打斷她的話，不用睜眼瞧她們，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見面嗎？現在見也見了，也就是還差點吃的了，我還能不了解你們這些鄉下的，這一年到頭，多少人來我們家打秋風的。”要說這錢家也是剛富貴沒多長時間，那窮親戚更是多得數不清。

    接著指使景祥去廚房給她們打包幾樣菜回去嘗嘗，不用坐在這兒吃了。本來嫁了一個肚子里沒多少墨水的人已經夠讓人恥笑的了，若是再碰上熟人，看見她婆家這些黃土翻天的人，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你這個小娘子，你娘家沒教過你三從四德嗎？對婆家長輩不敬也就算了，怎么能這樣指使自己的夫君？”陳氏見不慣錢珍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忍不住指責道。

    “呵，你兒子一個上門女婿還得要我供著不成？我也不想再和你們爭執了，別打擾我用食。”錢珍譏諷地看著她，隨后深深地看了景祥一眼，便低頭用起飯來。

    雖然這條路是自己選的，但每當看著錢珍望向他的眼神，都覺得自己連一個仆人都不如。不忍看那些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景祥望向門邊的某個點。

    “祖母，娘，我去幫你們叫一份烤鴨帶回去嘗嘗味道，日后有空我再回來看你們。”說著，率先出了房門。

    留下來的陸氏幾人相互對視，隨后急急跟了上去。陳氏拉著景祥的胳膊眼淚就掉了下來，“兒啊，是娘的錯，當初娘就不應該貪心讓你去這樣的人家過日子。再怎么說你也是錢家的姑爺，她們怎么能這樣對你。”

    今日在夫家長輩面前就敢如此對待自己的夫君，那在家中，兒子過的會是怎樣的日子？陳氏根本不敢想象。

    景祥擦擦陳氏的淚水，“娘，這是一開始我自己的選擇，不會怪任何人。你們日后不要和她硬碰硬，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像村里媳婦孝敬公婆一樣在家里孝敬你們。”說完，眼底滑過一絲冷凝的光。還有那個錢家，所有的財產都將在他手中。

    心懷愧疚的陳氏立馬被兒子安慰得腦中只有銀子了。

    ——

    阮玉豈知，今日為著生意出來竟會遇上景亦的祖母。

    正并未正式和這一家人見過面，阮玉見到她也不知道要不要打個招呼，思緒盤繞間，陸氏已經領著陳氏、孫氏二人走了過來。

    而見著面色不善的幾人，喬明不動聲色地走在阮玉前面將幾人隔開。

    陸氏得了烤鴨心情好，原是想好好炫耀炫耀這當歸酒樓的新吃食，陡然間看見阮玉身旁的幾個男人，便開口諷刺道，“喲，這可真是亦小子挑的好媳婦兒啊，見到祖母也不打聲招呼。趁著亦小子不在家，還和這么多男人處在一起。”

    這時是縣城大集最熱鬧的時候，陸氏這一嚷嚷，周邊不少人見有熱鬧可看，紛紛停住腳步，抬首注視。

    阮玉在上次已然見過陸氏的無恥，卻仍未想到她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往她身上潑臟水，臉氣得通紅。

    未等她說話，阮遠先開了口，“雖不知這位大娘是誰，但為何這樣污蔑我們家姑娘？難不成姑娘家的還不能和自己的爹爹兄長在一起行路了？”

    “你便是這丫頭的爹？”不是說這阮家做生意掙了很多錢嗎，看著穿著，也不過爾爾罷了。想了想，有提起上次爭執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家閨女借了很多銀子給我家孫兒去科考啊，一個姑娘家，一點兒也不矜持。”

    這件事阮遠是不清楚的，瞬間有些遲疑，阮玉開口，“景祖母，當初景大哥借的銀子并非是從我這兒借的，而是我爹借的。景大哥在我家給我弟弟當老師，在他困難只是伸出援手也無甚大錯，怎在景祖母眼中便成了如此不堪之事？另外，難道景祖母不清楚景大哥科舉難是因為你們非要逼他去做上門女婿，且還貪下了族中給他湊得束脩？”

    眾人聽陸氏說得頭頭是道，本還想指責阮玉，卻不想其中還隱藏著這般事情，頓時，看陸氏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你這姑娘，伶牙俐齒的，我也懶得和你爭執，我方買下了當歸酒樓的烤鴨還得回去趁熱吃呢。”說著，陸氏心虛，不顧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灰頭土臉地拽著身旁二人就走了。

    和那種爭執，直接擺事實便行。畢竟她們做出來的事兒，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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