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育新并沒有接話,這原本就是他心中的痛,他更不想將它提到明面上,而且還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一時臉色難看至極。
葉峰抿了一口酒,全然不顧此時黑著臉的劉育新的感受,接著說道,“也許是你不肯承認(rèn),其實你有過懷疑,但你又拉不下臉面,不敢去看大夫,你怕……”
劉育新臉色又一陣發(fā)白,猛然呵止他,“你住嘴!”
葉峰依舊渾然不在乎他的怒意,幽幽的接著說,“甚至于你知道,劉語桐并不是你女兒!”
劉育新死死的盯著他,他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就是沒有救濟(jì)他們兄妹嗎,那個時候人人自危,誰敢以身犯險,那樣不是連累了一大家子,誰都不敢賭,只能狠下心。
葉峰嘴角輕笑,那一臉的褶子怎么看怎么嚇人,“我不過是說出了你心中所想,劉大人何至于生這么大的氣?”
劉育新不想再與他斗心下去,他知道葉峰此時出現(xiàn)在他府內(nèi)太不尋常了,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來的悄無聲息,“你走,請你離開劉府,這里不歡迎你。”
葉峰慢悠悠的晃蕩著酒杯,“劉兄可真是大度呢,劉夫人與人私通的事竟然渾不在意,嘖嘖……”
“你,你胡說什么,還請不要詆毀已經(jīng)過世的人。”這話,劉育新自己說的很沒底氣,朱艷青的事多少他是知道的,他對她本也沒多少情義,而且對方是……他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劉育新內(nèi)心里嘆氣,他這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人道說家丑不可外揚,很明顯,對面坐著的人卻是知情的,而且他的目的絕不是他!
葉峰挑眉,“確實啊,死者為大,只是難為了活著的人,受了這般屈辱,還要守口如瓶!”
話落,一臉挑釁的看著劉育新。
劉育新目光不自覺的躲閃起來,“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此時的他有一瞬間的氣急攻心,整個人不受控的難受起來。
葉峰卻不依不饒,站起來,逼近他,“不過是你的舊主子,他無情,你還守義?值得嗎?”停了停,眼睛剜向劉育新,極盡諷刺的說道,“鳳親王這一生也是值了,兩個女人因他而死,榮譽地位都有了,可笑的是還有個專情的好名聲,背地里卻——”
劉育新的面容有一絲動搖,他雖知道,但一直也只是猜測,并沒有實證,“沒有證據(jù)的事,不要胡說。”
葉峰好似聽到一個笑話般,哼笑著拖長了聲音,“證——據(jù)?”
他又坐下來,“鳳親王還在世呢!再不濟(jì)你問問鳳羽世子,劉夫人怎么死的,難道劉大人一點都不知情?”
劉育新的心思深沉起來,他斜眼看了葉峰,“你怎么會如此好心告訴我這些?”
“自然是為了報答當(dāng)年你們的狠心絕情啊!”葉峰說的很坦蕩。
劉育新卻覺得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這么多年了,現(xiàn)在來翻舊賬,他竟然想借他的手扳倒鳳親王,他記得葉家與鳳親王并沒有任何過節(jié)。
劉育新不知道的是,葉峰現(xiàn)在是七皇子的人,還是亦天坊的大哥,當(dāng)年他承蒙七皇子生母琴貴妃收留,得以茍活,后來他又得到琴貴妃父親信任,入了亦天坊,然后慢慢摸爬打滾做了大哥,這么些年來,他最感激的是七皇子一家,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葉峰收回思緒,又刺激他,“劉兄要是咽的下這口氣呢就當(dāng)我今夜沒來。”頓了頓,又補充道,“只是你不說呢,自然會有人替你說,屆時劉兄可不要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被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好。”
說完,葉峰便足尖點地騰身而去。
夜,清涼,清冷,無際的黑暗卷來,看不到邊。
但比起他的心,這都不算什么,整個人好似被無邊的恐懼與顫抖籠罩,劉育新突然抱頭痛哭起來,明明今天是劉府的大喜事啊!
他顫顫巍巍的向后院的方向走去,一個不穩(wěn)摔了下去……
葉峰出了劉府,對候在外面的屬下吩咐道,“明晚要是劉育新依然沒有動靜你便殺了他,再將消息傳揚出去,記得,一定要從劉府內(nèi)部先傳揚。”
只見那躬身的男子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才回道,“是,屬下知道了。”
鳳羽與秋若雪祭拜完鳳親王妃并沒有立刻下山,兩人決定在上山留宿一夜,次日好好的為他們自己求個簽再行回去。
山間的風(fēng)極涼,山間的夜晚自然是極冷。
秋若雪依偎在鳳羽懷里,“每到這個時候你都會想什么,這么多年了,釋懷了沒有?”
鳳羽把玩著她的手,“有些人一輩子的釋懷不了,遺憾,自責(zé),不說這些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逝去的人就留在心里懷念,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秋若雪歪著頭努努嘴,明明是她想安慰他來著。
秋若雪說,“還記得寒花節(jié)我作的詩嗎?”
鳳羽彎了眼角,“記得,那個字真的很難看,哈哈……”
秋若雪回頭瞪著他,假意怒道,“討厭……”
鳳羽伸手彈了彈她的鼻尖,“我知道,當(dāng)時你是因為我作的詩勸慰我的。”
秋若雪轉(zhuǎn)過身去,淺笑嫣然。
“我可沒說啊,你還挺自戀的。”
鳳羽依舊笑著,沒有回話,緊緊的抱著她。
又好似回憶起來,“第一次你在我母妃墳?zāi)骨罢f的話,我都聽到了。”
秋若雪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說的什么,我只記得當(dāng)時因為害怕反而偷聽到了劉語桐母女的秘密,后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
鳳羽陷入了回憶,“大抵就是你不是這里的人,不知道怎么來了這里,還有,還有希望我母妃在天之靈保佑我。”
“哦。”
“當(dāng)時我就聽的很迷惑,雖然很是震驚,但確隱隱覺得可信。”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自從在城防營救了你之后,你的變化太大了,說是失憶,但總不至于自身習(xí)慣都變了,恰好又聽到你此番言論,我便慢慢將你當(dāng)成了另外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你的字,其實你也知道這是你最大的隱患,你便故意的讓自己被燙傷……”
秋若雪翻了個身,抱著他的手,迷迷糊糊中回道,“呵呵,說的你什么都知道一樣。”
鳳羽知道她快要睡著了,繼續(xù)回憶著說道,“呵,不是我什么都知道,是正好我看到了,可能那個時候已經(jīng)慢慢的不自覺的注意著你……”
鳳羽低頭便見到熟睡的她,輕輕的將她放平,他也順勢躺了下來,將被子輕輕的攏好。
他想,他與秋若雪,仿佛冥冥之中被一個事件牽著引到了一起,然后彼此又被吸引了,這便是所謂的緣分吧。
這一夜,玉簫殿,有新婚的噬魂之樂;上清山,有暢然間協(xié)定終生的悠然之情;秋王府,有傷心落淚無法入眠之人;城防營,有被誤解不甘平庸的將軍;尚書府,有被人揭露傷疤憤恨之人;顏芳殿,有徹底絕望黑化的人;東宮內(nèi),有同床共枕異夢的夫妻。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之夜。
次日,秋若雪伴著鐘聲幽幽的醒了過來,她習(xí)慣性的扭頭,并沒有見到鳳羽的身影,她也不意外,鳳羽比她早起是常事。
她起了床,隨意的梳洗了一番,與昨日的打扮一樣,簡簡單單的一身紗裙,外搭了一件披風(fēng),畢竟是在寺院這種打扮最合適不過了。
半響,她雙手托腮輕蹙眉頭,好像也不是說來了寺院不能太過招搖,秋若雪覺得自從她與鳳羽成親之后,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變著花樣打扮自己,什么時候她竟然這么墮落了,連收拾自己都顧不上了?
這些習(xí)慣真不好,不好,美了自己,才能美了心情。
這樣想著秋若雪給了自己一個甜甜的微笑,以后還得重新拾起以往那種隨時保持精致狀態(tài)的心情。
不多時,便有小沙彌端了早飯過來。
見小沙彌將清粥放好,秋若雪隨口一問,“怎么只有一份,世子的呢?”
小沙彌打了個佛偈,“阿彌陀佛,這便是世子讓小僧送過來的,世子好像去了歸塵的別院。”
秋若雪不解,他在這里可就只聽過溟元大師,“歸塵?歸塵是誰?”
小沙彌雙手合一,“歸塵便是鳳親王!”
秋若雪猛的站了起來,滿臉愕然,再次確認(rèn),“什么?你是說鳳親王出家了?”
還沒等小沙彌回答,秋若雪慢慢冷靜下來,心里已經(jīng)是萬般想法,鳳親王出家好像也是有可能的,至少他與鳳羽之間的隔閡是消除不掉,如此看來,出家倒是他最好的選擇,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好歹……
小沙彌點頭,又搖頭,“定了法號,明日落發(fā)。”
說完,小沙彌對秋若雪的舉動很是迷惑,隨口說出了心中所想,“鳳親王住在上清山上這么久,受佛門影響?zhàn)б牢曳鸩皇乔槔碇械氖聠幔醯匦∈┲魅绱耸B(tài),再說,我佛慈悲……”
他話還沒說完,秋若雪便向門外走去,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了,她也不想聽這亂七八糟的佛語。
小沙彌一臉的不明所以,跟了上去,“世子特別強調(diào)了,世子妃一定要將早飯吃完。”
秋若雪哼笑,“世子有沒有強調(diào)本世子妃不能出門啊!”
小沙彌摸了摸頭,“這倒沒有。”
“那就是了,前面帶路。”秋若雪想這小沙彌一繞,思路就轉(zhuǎn)不回來了,還真有趣。
轉(zhuǎn)念又想到鳳親王出家的事,鳳羽定是為了此事而去,經(jīng)過了這么些事她也不確定鳳羽對他父王到底是何態(tài)度,他不主動說,她也沒問過,兩人配合的甚是默契。
但出家這么大的事不知道此時鳳羽又作何感想呢?
別院內(nèi),鳳親王背對著鳳羽站著,半響轉(zhuǎn)過身來,眼眸柔和,“父王不奢求你的原諒,余生只愿與青燈作伴。”
鳳羽的心有了一絲顫動,這么說來是他逼著他父王走上了這一條路,可此時他卻依然松不了口,想到他的母妃,他原諒不了,原諒不了……
眼眸微動,終是未出一語。
鳳民孑看著他一臉掙扎的模樣,走過去,“你還能來我這院里,我已經(jīng)很欣慰了,父王這一生很是圓滿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關(guān)于出家一事,多年前我便有了想法,你也不必去自責(zé),以后父王的法號便是歸塵。”
歸塵,本心寧靜,萬物歸心,一切不過塵埃寥寥。
鳳羽抬眸,“什么時候?”
鳳民孑對上他清澈的目光,“明日辰時。”
二人就這樣相互注視著,而后各自轉(zhuǎn)了身,從此他們是路人。
再回首,還有美好的記憶。
鳳羽出了別院,看到了立在院門處的秋若雪。
彼此對視片刻,秋若雪跑過去抱住了他,緊緊的,柔聲說,“你還有我。”
鳳羽鄭重的點了點頭。
風(fēng)平浪靜的一天一直持續(xù)到下午,劉府傳來了噩耗,劉尚書自盡了!
劉府昨日才嫁了女兒,本是大喜事,這才一日就有了白事,這消息讓人實在有點猝不及防,想到當(dāng)初劉夫人也是突然就上吊自盡,大家紛紛感慨劉府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要不然怎么會放著好好的日子選擇上吊呢?
一時眾說紛紜,越傳越離譜。
傍晚十分,劉府內(nèi)部又傳出了消息,劉尚書自盡是不甘受辱,顏面盡失又反抗無門之下選擇了上吊。
據(jù)知情人透露,當(dāng)年劉夫人就是因為與人私通被迫自盡,現(xiàn)如今,劉尚書得知與其夫人私通的竟然是鳳親王,且劉語桐正是劉夫人與鳳親王所生,最讓劉尚書絕望的是,他竟然沒有正常的生育能力……
一時輿論的矛頭全部指向了鳳親王。
“真沒想到鳳親王如此齷齪!”
“這么多年都信錯他啦!”
“是啊,虧我一直崇拜他,覺得他專情,哼!”
“太讓人失望了!”
“那最慘的是誰啊,王妃都死了這么多年了。”
“最慘的就是活著的人了。”
“也對……”
“事事難料,劉尚書最可伶了!”
很快鏡影將消息帶給了鳳羽,他再有能耐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彷然的閉上眼,原本過了明日,他的父王剃度出家,從此了卻凡塵,不問世事,有人搶先了一步,他的父王終是晚節(jié)不保!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吧!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