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淚像是能讀懂水善心里的好奇,無需她問就已經將她的好奇一一回答。
“無風者是江湖第一高手,卻不受言城主信任。他們是異母兄弟。”
毋淚簡單兩句便已解釋的很清楚,無風者武功雖高,但籠斗比的是忠誠,言城主顯然是不信任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故不敢輕易讓他出場。
“琉璃城連著死了五個,再不挽回局勢,琉璃城的人心都要開始不穩了,他不信任也要賭一把。”
司天拼命伸著腦袋,想要看看傳聞中的江湖第一高手無風者長什么樣子。
“就算兄弟間有矛盾有爭斗,但這種一致對外的時候,總不會幫著敵人吧!”
內部矛盾屬于內部,敵人入侵時總該暫時摒棄隔閡,團結一心。
水善的想法終究是向著美好的方向,毋淚沉默著沒有致以評論,將視線落在言城主身上。
他究竟會不會派無風者?這既是冒險,也是一次機會,就看言城主的魄力了。
言城主一直在猶豫,易莊主也一直在等待,等到易莊主有些不耐煩的想要抱怨,言城主突然揚聲喊出一個名字。
“測民!”
他終究還是沒有讓無風者出場。
名叫測民的是個長得端端正正的普通男人,看著有些稚嫩靦腆,毋淚對他的評價卻很不錯。
“琉璃城的后起之秀,弟子一輩最優秀的人才,不一定會死。”
毋淚的預測總是很準,他說不一定會死就很可能不會死,看來琉璃城雖日漸衰落,前人打下的基石還是在的,實力也還是有的。
但再厚的基石也需要不斷的加固和累積,一度消耗也終有耗盡的一天。
測民和大漢一同進了鐵籠之中,機關按下,鳥籠瞬間密不透風,完全遮擋。
易莊主和言城主嚴正以待的等待著結果,兩人皆是信心滿滿的模樣,對自己的手下充滿信心。
刺耳的打斗聲從鐵籠中傳出,芙蕖山莊和琉璃城之人皆認真側耳傾聽著,希望能從打斗聲中聽出些勝負端倪。
易珠靈敏的活動著耳朵,在易莊主耳邊不時說著情況。
瞎子對聲音往往更加敏感,何況習武懂得辯聲識位的易珠,整場決斗都是她一直為易莊主解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亦出乎毋淚的意料,這一局沒有較出生死,因為有人投降了。
兩聲尖銳的哨聲同時從鐵籠中傳出時,易莊主和言城主同時震驚的站了起來,鐵籠亦在一瞬間打開,所有人看清里面情形。
大漢和測民一人握拳一人持劍,同時吹響了投降的哨聲。
兩人皆是震驚的模樣,看來都沒想到對方也會投降。
對決雙方同時投降,簡直是籠斗史上的大烏龍,大笑話。
“你他媽敢背叛老子!”
易莊主率先發怒,一下就想沖上去將那大漢打死,卻被易珠眼疾手快的拉住,搖著頭連聲阻止,“義父不可,測民也投降了,我們沒有輸。”
眾目睽睽皆看出來,大漢和測民皆非膽小怕死,性命危機時刻為了活命被迫投降。
兩人衣衫整潔,根本還沒有經歷殘酷決戰,直接便吹響口哨。
由此可見,兩人早就是敵方的奸細,只是沒想到兩個奸細剛好湊到了一起,反倒出現了誰也不輸誰也不贏的局面。
言城主此時也是怒不可遏,卻沒有喝罵測民,而是緊緊捏著手中的佛串,逼迫的視線望的測民喘不過氣,測開臉,心虛的不敢看城主一眼。
測民是琉璃城從小培養的弟子,五歲便入了琉璃城,是琉璃城最負期望和看重的弟子,不想卻叛變芙蕖山莊。
言城主懷疑過任何人的忠誠,卻沒懷疑過測民,因為他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父親遭到兒子的背叛無疑是致命傷。
大漢和測民從籠中出來,交錯走向對方的陣營,從來的方向直直走向敵方,他們已然是背信棄義的叛徒。
“哈哈哈……這局夠搞笑的,我看易莊主和言城主要氣死,不僅自己的臥底暴露沒起到作用,還各自搭上一個,夠凄慘的!”
司天哈哈笑著,笑聲都滿是無力。
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但看琉璃城和芙蕖山莊這種自相殘殺的戲碼,還挺有趣的。
雙方同時投降,這一局便不算數。
易莊主和言城主心有靈犀的默認繼續,將剛才那一局的笑話當作沒有發生的揭過。
有了被背叛的先例,后面的人選兩位都是精心又精心,而城主依舊劣勢不斷,連著又死了三個人,莊主雖連贏三局,卻也沒有之前的狂妄和張揚,氣氛變得慎重沉寂起來。
琉璃城這一場籠斗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死的人數遠遠超過芙蕖山莊,若最后也沒能贏過芙蕖山莊,便是輸的一敗涂地,損兵又折將。
言城主的視線再次猶豫的匯聚到了無風者身上,無風者此時已經從人海中露出了頭,看著比言城主年輕幾分,云淡風輕,容光煥發,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飄逸風姿。
“無風者要上場了。”
水善看出了言城主眸中的無奈和熾熱,琉璃城已經損失慘重,人心不穩,再經不起打擊,需要有人來挽回頹勢。
這個最佳人選自然是無風者。
無風者上場對手必死,但言城主卻不信任他,這是最大的矛盾。
可現在這個時刻,就算不信任,言城主也只能冒險一試。
“好想看看無風者究竟有多厲害。”
水善可惜的咂咂嘴,鐵籠密不透風什么都看不到,白白錯過這么一個瞻仰第一高手風姿的機會。
無風者上了場,易莊主擰著眉頭發愁起來,視線在身后一眾手下身上掃過,無奈的點出一人上場,結果不出所料,此人被抬著出來。
無風者并非像言城主多慮的一樣背叛琉璃城,一連擊敗芙蕖山莊三人,將琉璃城低迷的士氣瞬間激發高漲起來。
琉璃城所有人高舉雙手,興奮高呼著無風者。
排山倒海的浩蕩聲音響徹云霄,局勢轉瞬間反轉。
芙蕖山莊找不到人上場了,準確說找不到一個能夠與無風者相匹敵之人。
對上無風者,無疑都是去送死,完全沒有活著出來的勝算。
“莊主,要不我去吧,就算不能活著出來,也一定把無風者重傷,讓他無法再繼續上場。”
金童毅然決然的主動請纓,易莊主欣慰的拍著他的肩膀,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親弟弟剛剛被殺,你又……”易莊主長長的嘆了口氣。
“金童的命是莊主的,能為芙蕖山莊犧牲是我的榮幸。”
金童嬌小的個子站在芙蕖山莊眾人間,就像一個小孩子,此時卻鼓舞起巨大的勇氣對戰無風者,即便結果已經既定也毫不畏懼。
金童邁著短小的步子走向鐵籠,卻突然被一個嘹亮的聲音喊住,“我去!”
所有人順著聲音看向了說話的人,那人既不是芙蕖山莊的人,也不是琉璃城的人,許多人卻一下認出了他的身份,只因他懷中抱著的那把婉月劍。
“劍郎,你來干什么!”
水善陡然睜大眼睛大呼一聲,毋淚說了有辦法救他們,他還來干什么。
“快走,我們沒事,你快走!”
水善大喊著,劍郎卻完全忽略了她的聲音,對上她的視線堅定的點下頭,然后走向了易莊主。
“這一局我替芙蕖山莊上場。”
易莊主看看劍郎,又看看遠處給綁著的三人,他對這三人還真上心啊。
先前闖山莊闖山洞救人,這會還自愿和無風者對決,這是豁出性命了啊!
“我憑什么信任你?”
易莊主邪笑著,高楊著腦袋俯視劍郎,視線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評估他的信任度和價值。
籠斗考驗的是忠誠,劍郎和易莊主非親非故,誰知道會不會倒戈。
劍郎少言寡語,也是個膽小的人,他的膽小在于從不主動惹事,甚至有人欺負了,也忍氣吞聲。
不過對自己的職責卻是非常用心,就為了還那個人情,甚至甘愿冒如此攸關性命的風險。
“以婉月劍為證,此局無論生死與芙蕖山莊無關,但若投降背叛,婉月劍從此歸易莊主所有。”
劍郎此言一出,易莊主滿意的大笑一聲。
江湖無人不知婉月劍的珍貴和對劍郎的重要性,有人替他們去送死,如此大的便宜落到芙蕖山莊的頭上,沒有不接的道理。
“條件?”易莊主爽快的問著,劍郎既主動替戰,不可能沒有條件。
劍郎伸手指了指遠處的水善三人,“我要他們三人。”
易莊主早猜到他想要什么,淡淡的看了水善幾人一眼,最后瞟向言城主得意一笑。
一個‘好’字確定了劍郎與易莊主的交易。
劍郎的實力在江湖上早有耳聞,聽聞不久前還打敗了武癡無雅閑士,功力提升到了隔空運劍。
這番實力即便敵不過無風者,也將會是場惡戰,無風者定會遭到重創,芙蕖山莊的目的便達成了。
然而芙蕖山莊的算盤卻打錯了,劍郎應戰,無風者卻主動退戰。
“劍圣曾對我有過指導之恩,你是他的弟子,我不會與你對戰。”
無風者退了回去,重新換上一個弟子。
易莊主啞然失算,想要反駁卻無可奈何。
進入鐵籠前決斗雙方都可隨意更換上場之人,無風者退場,以劍郎重傷無風者的目的就無法達成,他與劍郎的交易也完全占不到便宜。
可眾目睽睽之下,交易已經達成,不可反悔,這個啞巴虧易莊主不想咽下也要咽下。
雙方拱手施禮進入籠中,這局對決也沒有什么懸念,劍郎輕松便解決了對手,順利從鐵籠中活著出來。
易莊主臉色不好的斜坐在位置上,易珠低頭喚了喚他,這才對上劍郎詢問的眼眸。
“那三人可以放下來了吧!”
劍郎衣衫整潔,不然纖塵,完全看不出剛剛殺了一個人,眼眸淡淡的毫無波瀾。
易莊主心里有氣,他做交易是為了劍郎對戰無風者,不是一個輕而易舉就能殺死的無名之輩。
惡狠狠的看看劍郎,又瞪眼瞧了遠處水善三人幾眼,水善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要耍賴。”
果然被水善言中了,易莊主耍賴了。
“這可不行,這三人可是殺人兇手,我不殺他們但管不住言城主要殺他們,這三人的性命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
“你騙我!”
劍郎平淡如水的人雙眸驟然凌冽起灼人的火光,他最討厭欺騙。
易莊主譏諷大笑著,“我可沒騙你。我已經依照承諾不殺他們,現在這三人的生死大權掌握在言城主手里。”
易莊主是故意的,劍郎剛剛幫著芙蕖山莊殺了琉璃城弟子,如何會好心放了這三人。
劍郎眸中的火光越燃越烈,易莊主猖狂而得意的嘴臉在眼眶中變得扭曲、猙獰,嘶叫一聲,赫然沖了上去。
劍郎想與易莊主拼個你死我活,卻被芙蕖山莊數以萬計的弟子團團包圍毆打,再強大的武功,在巨大的人數差距上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狼狽的、難堪的抱著頭,被打的凄慘。
水善心急的大喊著,卻沒人理會她。
芙蕖山莊之人一點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拳腳兇狠的一下下招呼在劍郎身上,不一會包圍圈中的人已是頭破血流,目光渙散,只剩著一口氣。
易莊主這才終于喊了停手。
“易芙蕖你這個小人,劍郎剛剛替你贏了一局,你就這樣對他!”
水善拼著全身的力氣大吼著。
拳腳停歇,劍郎如一只蜷縮的蝦,躬著身體團抱住自己,衣服已經被劃破,露出的肌膚上青黑一片,臉上的血染紅了靦腆的眉眼。
易莊主不理會水善的喝罵,側眼看看被打的凄慘的劍郎,嘖嘖兩聲擺了擺手。
“將人扔出去,別臟了我的眼。”
水善又是心急又是無奈,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劍郎很是自責。
“時機到了。”
毋淚突然開口,水善愣了半天才問,“什么時機?”
“活下來的時機。”
司天也將注意力全部鎖定到毋淚身上,“你有什么辦法快說啊!”
毋淚眼神指指言城主,不慌不忙的看著水善道,“言城主唯一的兒子怪病纏身,不省人事,找了多少神醫都治不好,你只要說能治好他兒子,我們就有的命活。”
“可我不會治病。”水善詢問的看看司天,司天也不會的搖搖頭,最后看向毋淚,:“你會?”
毋淚點點頭,“我知道他兒子得的什么病,該怎么治,我告訴你,你替他兒子治療便可。”
“為什么不你親自去,會治病的是你又不是我。”
毋淚溫柔含笑的開玩笑,“出風頭的機會給你不好嗎?”
“我才不喜歡出風頭。”水善嘟囔一聲。
毋淚又道,“我不方便出風頭,可能會被發現身份。”
毋淚如此解釋水善也就接受了,或許他確實有什么難言之隱。
劍郎已經被毫不客氣的扔出了老遠,毋淚細致的將治療方法向水善解釋清楚,水善隨即朝言城主大喊,“言城主,我有一個交易和你談談。”
言城主根本沒有理會水善,將她的話當成空氣般,隨即聽見水善下一句話,陡然將視線轉移過來。
“我能治好你的兒子。”
言城主只有一個兒子,卻不知為何常年昏迷不醒,吃多少藥、請多少大夫都沒用,這是他最大的心病。
“你?”言城主顯然有些不相信。
水善信心十足的道,“信不信試試不就知道。我們只想活命,若治好了您的兒子便放我們自由如何?”
言城主都還沒接話,易莊主突然大聲道,“你憑什么證明自己能治好言城主兒子?怎么看你個沒長熟的丫頭片子也不像醫術高超之人,要知道每年打著治病旗號的騙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又不是治你兒子,我們和言城主說話關你屁事。”
司天一口把易莊主頂了回去,易莊主還沒受過這種窩囊氣,一個要死的人居然都敢這么和他說話,氣的一屁股站起來想上去教訓司天一頓,卻被言城主云淡風輕的制止了。
“此乃我琉璃城家事,無需易莊主勞心。”
“言城主不如給個機會,如果治好了令郎便是皆大歡喜的大喜事,若治不好我們便是扯謊,我們三人都在您手中,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如何您都不會虧。”
毋淚這話打消言城主的疑慮,不管如何他都不會虧,但若能治好兒子便是天大的喜事。
“兩個時辰足以,兩個時辰見真章。”
水善加了一把火,言城主立馬同意了,關乎兒子的大事,連籠斗都沒心情繼續下去,留了無風者應對后面的對決,迫不及待的親自帶著三人回了琉璃城。
“言城主,你這么就把人帶走了,這三個可是殺人兇手!”
言城主哼了一聲,冷冷看向易莊主,“易莊主不也和劍郎做交易不殺這三人?這三人的生死大權現在掌握在我的手里,這話可是易莊主親口說的,他們三人的生死全權由我說了算。易莊主……不會當著這么多弟子們的面,言而無信吧!”
易莊主啞口無言,他自然是想殺了水善三人的,之前也不過拿言城主當擋箭牌,悔了與劍郎的交易。
此時卻是再沒有借口可以阻攔。
籠斗還在繼續,琉璃城的城主卻走了,但卻留下了令芙蕖山莊畏懼的無風者。
易莊主諂笑著走向無風者,一張豪氣十足的臉帶著滿滿的真誠和惋惜,似有千萬句話壓在心里想說,可話還沒張嘴,無風者似已知曉他要干什么,一聲帶著巨大內力的聲音響徹云霄。
“我是琉璃城的人,易莊主請吧!”
一句話,既是宣告也是拒絕,不留情面的將易莊主所有的念頭齊齊打消。
水善忐忑的跟在言城主身后,琉璃城別具一格的景致都無心欣賞,不安的不時看毋淚,毋淚給予她安心而肯定的眼神,按著他說的做便一定能治好。
毋淚和司天被看守著等在院中,言城主和城主夫人則被水善拒之內室外。
厚厚的紗帳遮擋住兩人急切而好奇的視線,內室只水善及床上躺著的男孩兩人。
小男孩看著不過十歲,瘦弱的可怕,眼眶凹陷,眼底青黑,呼吸微弱的幾乎感覺不到,完全到了油盡燈枯之際。
若再無人能妙手回春,怕已活不了多久了。
水善咽了咽口水,坐到男孩的床邊,想著自己要給人治病,手都有些顫抖。
這可是事關性命,不是鬧著玩的,但想著毋淚既然那般堅定,應該不會有事吧!
平定下呼吸,重新睜眼看著床上可憐的男孩,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盡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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