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郎呆呆望著自己的父親,許久之后,突然一下跪下,朝苗太守重重磕了三個頭。
“父親,今日離家不知又要多久才會回來,我作為您的兒子,從未求過什么要過什么,在苗家也是可有可無的人。這一次,我只求您,照顧好娘親,別讓她受委屈,這是作為兒子對您唯一的請求。”
劍郎又是重重三個響頭。
他們這對父子太冷漠了,該有的父子親情疏淡的全無感覺,就似兩個陌生人般。
苗太守面色沉重的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直直盯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兒子,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水善神情淡淡,張氏和苗連榮滿臉不快和憤憤,苗老太爺則一眼不眨的盯著水善的身影,今日后便再難見。
所有人都沉默了,等了許久,苗太守終于有了動作,將劍郎從地上扶起來,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動作卻已是父子倆有記憶來最最親密的動作。
苗太守朝水善和毋淚幾人客氣的拱了拱手,“這些日子多有怠慢還請見諒,我這個兒子……有勞各位關照。”
苗太守深深施以一禮,司天連忙回禮,熟絡的說著不客氣,一家人,都是朋友嘛。
“邊境處曦寧國已經發起了挑釁,戰爭恐將來臨,諸位路上小心!
苗太守給出的消息讓水善幾人驚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瞬。
戰爭爆發眾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遲早會來的。
只是還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水善手臂墊著臉頰靠在車窗邊發呆,馬車快速晃動著朝前方行駛,兩邊綠意盎然,空氣清新舒暢,心卻糾纏成一團。
邊境已經開始不穩了,天下戰事又將起。
“在擔心什么,眉頭都皺起來了!
毋淚的臉突然湊到面前,把深思其外的水善嚇了一下,腦袋往后一縮撞到車壁上,疼的眼淚直流。
“不帶你這個嚇人的!
毋淚又心疼又好笑的伸手摸她被撞的傷口,被她輕輕避開了。
“大白天的我哪兒嚇你,是你想事情想的太入迷了。還好嗎?要不要擦點藥?讓我看一看。”
毋淚手伸向她的頭想要看看她撞到的地方,水善搖了搖頭,大大咧咧的用手掌在腦袋后揉了揉。
“沒事,我沒那么嬌貴!
“是嗎?”
毋淚帶著打趣意味的把聲音拖得老長,一點不信任,見水善完全沒心思開玩笑,轉移了話題。
“可是在想苗太守說的邊境挑釁的事?”
水善有些發愁的嚴肅了臉,她雖不再是太后,卻依舊是天閔王朝的百姓,依舊關心瑞兒,關心國家安定,百姓安危。
“曦寧國的動作也太快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水善有些憤憤,原本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百姓們和樂安康,日子平靜,非要掙來搶去發生戰亂。
苦的還不都是百姓。
“別擔心,這仗一時半會應該打不起來的!
水善正揉著腦袋,聽見毋淚這話眼睛突然一輛,“這話怎么說?”
水善雖一直生活在宮里,距離國家權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但關于國家大事知道的卻并不太多。
毋淚是柳館老板,做的又是情報生意,對國家之間的事許有些自己的見解。
毋淚見她感興趣便慢慢道,“打仗不是那么簡單的,說打起來就打起來,太后國喪的消息太突然,曦寧國就算想開戰也需要花費時間準備,兵馬、糧草、將領等等細枝末節,那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集結完畢的事情。”
“但曦寧國已經開始在邊境挑釁,意圖明顯。”
毋淚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遞給水善,讓她不要著急慢慢聽。
馬車里擺了一張固定的小茶幾放些茶水、點心,劍郎和馬夫在外面趕馬,司天興致盎然的早不知道一個人騎馬跑多遠了,正好兩人說話沒人打擾。
“挑釁是挑釁,真正開戰又不一樣,而且就曦寧國現在的內政而言,并不敢輕易開戰。”
水善聽了毋淚的話很是放心一下,而后又更加好奇,曦寧國有什么內情?
毋淚徐徐道,“曦寧國自二十五年前那一戰,在閔都城外被淵穆太后不費一兵一卒擊退,曦寧國忌憚淵穆太后再不敢出戰。曦寧國先皇有著開疆擴土之雄志,不想卻輸的糊里糊涂,一敗涂地,戰敗后不久便在絕望遺憾中薨逝。如今這位皇上比起先皇是差遠了!
水善對曦寧國現在的皇上還是知道一些,他是先皇的嫡子,先皇薨逝后順理成章繼承皇位,樂于安逸享受,國家一度陷于歌舞升平、聲色犬馬的奢靡之風。
“這位皇上只享受不治國,所以現在曦寧國的權利其實掌握在兩位大臣手中,一是梟風大將軍慕容余,還有一個是定國公,兩人都是武將,現在曦寧國的朝堂大多依附這兩人!
“兩個武將?那豈不是更加尚戰!
水善著急的驚呼一聲,把馬車外的劍郎都吵到了,好奇的伸頭進來看一眼,很快又放下車簾。
自來武將尚戰,文官尚和,兩個把持朝政的都是武將,豈不是更容易開戰?
毋淚不置可否的繼續道,“這兩人雖都是武將,卻并不一定都想開戰。定國公府是歷經幾朝的武將世家,軍功卓著,跟隨許多位曦寧國皇上開疆拓土,而梟風大將軍起自寒門,兩方正爭權的厲害,加上皇子們又接二連三長大,奪嫡之爭又開始,朝堂氣氛更加緊張!
水善如此算是聽明白了毋淚的意思,與他國開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國內朝局安穩,百官團結一心,而曦寧國正在內斗不斷,對外的戰爭還難以確定。
“加上皇上是個好吃懶做不理事的,更是不想添麻煩添煩惱,所以也不會想開戰!
毋淚贊同的點點頭,“所以總的下來,能不能開戰還要他們先處理好自己的內斗!
水善長長的輸了口氣,聽毋淚這么一分析一下安心了許多。
“曦寧國如今不過是得知了太后的消息在邊境挑釁一二,嚇唬嚇唬而已,只要我們的皇上處理的好,這場大戰很可能避免,至少能夠拖上幾年幾十年。而這轉圜的余地就看我們皇上的態度。”
“皇上應該如何做?”水善被自己的問題驚了一下,而后有些好笑。
她居然問一個平民百姓,皇上該怎么做?
但面對毋淚總不自覺的信任,感覺他知道的很多,對國家間的形勢也了如指掌,若是他該怎么做?
毋淚抿下嘴唇,看了看車窗外,樹影快速倒退著,陽光很亮很燦爛。
“若是曦寧國一發起挑釁皇上就集結糧草、調動兵馬,逼得曦寧國不得不準備迎戰,怕是反倒幫曦寧國團結了人心,逼得定國公和梟風大將軍不得不握手言和,如此我天閔王朝便是吃了大虧。反倒不如……”
“先言和,若曦寧國不接受言和,再發兵不遲!
水善突然搶了毋淚的話,毋淚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和他想的一樣。
水善歡喜的咬了一口糯米糕,繼續道,“我們的皇上勤政愛民,文武雙全,朝堂更是一片和諧清明,反觀曦寧皇上卻是草包,曦寧國更是內斗不斷,一團散沙。天閔王朝國力強大實力雄厚,不管從哪方面看都不必懼怕戰爭,但不畏戰不代表愛戰,能和平解決就不要傷害到無辜百姓,如此才是真正的強國愛民!
水善說的鏗鏘振奮,正義凜然。
毋淚淺淺的看著她,嘴角不經意勾著喜悅的笑容,笑容雖淡,卻融入到了眼眸里。
“你很喜歡當今皇上!
“我們自己的皇上如何不喜歡,而且我說的并非夸大其詞,而是實事求是。”
水善雙眼晶晶閃亮,她何止是喜歡瑞兒,那可是她的孩子,提起來不由有些想念了。
“你是柳館老板,大家怎么夸贊我們皇上的你會不知?”
毋淚撫了撫鬢角,眼神似有些尷尬,回答道,“知道。百姓們皆說他是近兩百年來最杰出的帝王!
水善自豪的用力點頭,“這話一點沒錯,我們天閔王朝建國時間五百多年,難免也有像曦寧皇上那樣貪圖享樂疏于國事的,但自當今皇上登基以來,日日伏案批閱奏章,關心民生民情,宵衣旰食,很是勤政。”
“你怎么知道這么詳細?”
毋淚打趣的笑問,水善噎了一下,咳嗽一聲小口小口嚼著點心,想了想道,“聽人說的啊,我家以前有個丫鬟特別崇拜皇上,對皇上的消息特別感興趣,嘮嘮叨叨講給我聽的!
毋淚不揭穿她的假話,原來如此的‘喔’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你父兄告訴你的呢!
水善不解,“為何這么覺得?”
“我以為你家父兄在朝堂當官,故知道的這么詳細!
水善眼睛一下睜大,奮力解釋,“沒有沒有,我沒有什么在朝堂當官的父兄,我和朝堂沒關系!
水善極力撇清自己的樣子把毋淚都笑了,水善自己也發現自己太激動,反倒是欲蓋彌彰。
“對,對了,我們今天歇在哪兒。俊
水善轉折眼珠子撇開話題,掀開車簾和劍郎說話,結束剛才的難堪。
劍郎被水善突然伸出的腦袋驚得脖子縮了一下,臉色不自覺微微潮紅。
“前面不遠有個村子,我們可以在村子上住宿!
水善點點頭,看看周圍沒見到司天的蹤影,問道他人去哪兒了。
追風享受的邁著粗壯的四肢小跑著跟在馬車周圍,飄動著它飄逸絢麗的鬃毛,看著高傲而尊貴,很是漂亮。
“司天都跑好久了,不過他知道我們今晚要住宿,應該會在村子里等我們!
到村子時司天果然已經到了,等在村口朝他們高高的揮舞著雙手。
“你們知道我在村子里見到誰了嗎?”
馬車一靠近司天就撲過來神秘兮兮的道。
“誰呀?你的舊相好?”
水善一開口就把司天打擊的臉一黑,“我的小祖宗,能不能說我點好,我是那種隨便勾搭姑娘的登徒子嗎。”
水善最是樂得打趣司天,司天不理她,又恢復回神秘兮兮的模樣讓他們猜。
劍郎猜了半天都沒猜對,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司天定好的客棧門口。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毋淚率先從馬車上下來,握住水善的手扶她下了馬車。
客棧并不十分大,看著卻干凈整潔,小二哥也是整潔利落的模樣。
“幾位里面請!
小二哥將幾人迎進客棧,水善看眼客棧門口另外一個小二哥準備牽去后院的幾匹馬和馬車。
馬車是青碎花小車,并不起眼,幾匹馬倒很不錯,馬鞍上也統一刻著一個相同的暗黑色螺旋圖案。
水善一下猜到了司天說的人是誰,一進了客棧發現果然是她。
“喲喲喲,還真是你,剛在門口看到鏢局圖案的馬就猜到司天說的人是你,真離家出走了?”
水善一屁股在客棧大堂中央的一張客桌上坐下,對面一個穿著鵝黃色石榴百褶裙的少女,眉眼端莊嫻靜,落落大方,短短看了水善一眼,視線便轉向了水善身后的劍郎。
這姑娘正是之前在街上被司天吐了一身酸水的姑娘,沒想到真的離家出走了,而且還被他們給碰上。
姑娘身后站著一個貼身服侍的丫鬟,兩邊分立著四個高壯的男人,肌肉爆發,腰別大刀,統一的黑底紅邊的勁裝,短衣和褲子,衣擺上繡著一個同馬鞍上相同的螺旋圖案。
四個高壯男人應該就是鏢局保護她的人,看見水善幾人靠近,立馬警告的抬起肌肉爆棚的粗壯手臂,被姑娘搖了搖手才稍稍退后。
姑娘看見水善幾人并未多開心,但見到劍郎卻是規整的起了身行了禮打了招呼。
“小姐怎得不和我打招呼,可是不高興見到我?”
水善湊著可憐的小臉到姑娘眼前,姑娘不想看她,但又不得不看。
毫不扭捏客氣的回了聲,“確實!
水善深受打擊的捂捂臉,然后用力抓住毋淚的袖子,“她說不想見到我!
“以為誰都巴不得見到你似地!彼咎炻渚率,幸災樂禍。
水善裝可憐的表情一變,一雙溫柔的水眸惡狠狠的朝司天瞪過去,“我也巴不得見不到你。”
劍郎和客棧掌柜在一邊交流著住宿的事,姑娘漠然無視水善幾人的鬧騰,視線一直固定在劍郎身上。
那天撞到的丫鬟也跟著自家小姐一起離家出走了,看著水善和司天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一叉腰喊了一聲,“你們說話能不能去別桌,這是我們的桌子,吵死了。”
水善和司天一下被罵的住了嘴,毋淚輕笑的拉著水善離開。
“這個小丫鬟挺厲害的,氣勢挺足。”
“人家不待見你你還往上湊,怎么還學的和司天的賴皮臉一樣,人家肯定把你當成了女流氓,都不愿搭理你!
“我就和她說說話,難得有這緣分,我很像女流氓嗎?”
毋淚不假思索的點頭,“你調戲人家兩次了!
水善摸了摸臉正了正儀態,不滿的朝司天瞪了一眼,警告,“你別帶壞我啊,離我遠一點!
“哼,誰要離你近一樣!
司天高傲的哼了一聲挪動屁股,卻是朝水善的方向。
水善眼珠子一轉,再提醒一聲,“離我遠一點!
司天再挪動屁股,卻是又朝水善更近的方向。
水善剛要問你要干什么,一只手越過她的面前朝司天伸了過去,接著司天就大笑著歡歡喜喜的跑走了,不一會就不見了人影。
伸過去的那只手上,是一張一百兩銀票。
水善無語,原來是要錢的,這賴皮臉,臉皮確實夠厚。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水善,我們挺有緣分的,要不交個朋友吧!”
水善熱情的又湊到了姑娘面前,姑娘專心致志吃著自己的飯,理都不理她,一個眼神都沒看她。
水善一點不氣惱,繼續啰嗦著,“你準備去哪兒?也不知道我們順不順路,若是順路該多好,便能結伴一齊走了。你不知道,我們一行就我一個女孩,連個說悄悄話的人都沒有。你往哪個方向走啊,我們往北去……”
水善嘰里呱啦不停,姑娘臉色明顯不耐煩,筷子一放,一下起身往樓上去了。
身后的小丫鬟和幾個彪悍鏢師齊齊跟上去。
“別走啊,不帶這么高冷的!
水善癟癟嘴撐著下巴,好容易遇著個姑娘,結果不理她。
“你也早點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上路!
毋淚抓著水善的肩膀從座凳上起來,輕輕推著她往樓上去。
“司天呢,天都黑了還沒回來?”
水善伸著頭望望客棧大門外,天已經黑透了,卻還沒見到司天的身影。
“手里那么大筆錢逍遙,哪兒會回來那么快,你睡你的,明早醒來他肯定就回來了!
客棧房間很多也很寬敞,四人一人一間挨著,水善的房間在中間。
“真是白花錢,給他要了個房間又不回來睡!
水善呼呼出兩口大氣,路過司天的房間哼哼兩聲,又踹上一腳。
“明兒見著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水善一覺睡到大天亮,炫目的太陽從透過窗戶照亮整個房間,公雞扯著嗓子鳴叫著,又是新的一天。
水善帶著行禮從樓上下來,毋淚和劍郎已經在大堂里吃早飯了,見到她來,讓小兒再送上一份小米粥、一屜小籠包、一張蔥油餅。
“早啊,毋淚,妮妮!
水善清晰的看到劍郎聽見‘妮妮’的稱呼耳朵瞬間一紅。
現在都還沒接受這個可愛的小名。
“司天那家伙呢,不會還沒回來吧?”
水善轉著腦袋望望客棧內外,還是沒見到司天的身影,也沒見到那對離家出走的主仆。
“還沒呢,他知道今天一早就要走,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劍郎咬著手里香味撲鼻的小籠包,里面的油一滋,不小心濺到水善的衣袖上,微紅著臉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怎么辦。
水善視線一直注視著客棧外等著司天,沒發現衣袖被弄臟了。
毋淚動作自然的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替她擦了擦,開口道,“拉車的馬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今天不停拉肚子,怕是拉不了車了。我已經在村里重新買了一匹好馬,這匹馬就留在這吧,我們不需要那么多馬!
水善喝了一口小米粥點了點頭,“你安排就好。那對主仆呢,這么晚還沒起來?也不知道她們今兒走不走,要是順路就好了!
“那隊人天沒亮就走了。”小二哥送了兩碟泡酸菜上來,酸酸的味道一下打開了味蕾。
------題外話------
【小劇場】
水善:這姑娘咋跑了呢,有那么討厭我嗎?
毋淚:見到流氓能不討厭嗎。
水善:有我這么漂亮可愛的流氓嗎?
毋淚:不怕流氓壞,就怕流氓長得不賴。
水善:何止是不賴,傾城之貌好不好(自戀一下)
毋淚一臉委屈:你怎么老調戲別人。
水善:……
毋淚:你怎么不調戲我,我比別人都好調戲。
水善:……(我該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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