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在武湖口的河面上徐徐前行,如果是那些輕型的小船,其實速度是很快的。
但是礙于后面的大船,速度降下來不少。逆流而行,兩岸的風(fēng)景也盡數(shù)收入眼中。
夷南的山是極其險峻的,在這水中前行,驀一時兩岸山形平緩,驀一時險峰陡峭,懸空的大石就在頭頂。船從下面經(jīng)過都讓人幾分心驚,這大石若是掉了下來,多大的船也受不住。
幾乎只是下午時分,船隊離開了武湖口的河,進入了另外一條更寬的河道。這是哪兒白牡嶸不知道,只是在進入這一條河道之后,看不見河岸,因為兩側(cè)的樹木是長在水里的。
不知那是什么樹木,且還有白鷺在那些樹林之間飛,大概是因為有船經(jīng)過,那些白鷺飛起來,但飛了一段距離后,又停在了不遠處的樹梢上。
它們就像什么輕功高手,不管是亂飛還是停歇,都十分瀟灑。
白牡嶸倚在船頭看那些白鷺,真的很多。船進入這條河道后走了很久,她已經(jīng)看到四五撥白鷺了。
這個地方叫鷺闕塢,難不成,真是因為這些白鷺才得來此名的?
宋子非已經(jīng)回船艙了,他那副身板也是沒得辦法,在船上時間久了,即便是在船頭這里吹風(fēng),最終還是暈船。
夷南兵以及一些伙計在這船上走來走去,大部分都是看新鮮。出現(xiàn)白鷺時,他們也看了一會兒,之后便各自回去了,因為不知夜色暗下來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所以現(xiàn)在在養(yǎng)精蓄銳。
倒是宇文玠,他始終都在外面,換各個方位,有時在船的兩側(cè)移動,有時也來船頭。眼下,大概是跑到船尾去了。
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總之這個人不老實,自從上船之后就鬼鬼祟祟的。
在夷南的時候,他總是會在她周邊晃蕩,一副難纏甩不掉的鼻涕蟲的樣子。
可是這到了船上,他立馬就變了一個人。所以,她的判斷是對的。他有野心,同時重心也都在那頭。這不,關(guān)鍵時刻,她站在這兒已經(jīng)形同木頭人了。
太陽逐漸的消失在山頭,雖說天地間還有些光亮,但是天黑即將到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前面白家的船緩緩的慢了下來,然后易鐘南就出現(xiàn)在了前面那艘船的船尾。
“八小姐,即將天黑,水路難行。我們所有的船,都要用鐵鏈串聯(lián)在一起,以防夜里方向不定而走失。”他對白牡嶸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小,盡管他現(xiàn)在看起來在盡力的讓自己氣定神閑,但是聲音卻是緊繃著的。
白牡嶸站直身體,隨后點頭,“好。”
很快的,那邊船上就有人下水了,他們動作很迅速,扯著手臂粗細(xì)的鐵鏈由水下游過來,一直抵達船頭處。
白牡嶸俯下大半個身體往下面看,那條鐵鏈子是從前面那船的船尾處扯過來的,游到這艘船的下面,把鐵鏈子擰上,這艘大船和前面的就鎖在了一起。
之后,他們又直接朝后游了過去,分別把后面的三艘船也依次的連接在了一起。
船上的人都跑出來查看,卻是沒想到進入鷺闕塢,還得用這種方式。
后船上那些夷南兵并不是特別放心,甚至有幾個下水,去檢查那些鐵鏈子是否結(jié)實。
白牡嶸靠在船頭,盯著前頭的船,船上的人在連接好船之后,就恢復(fù)如常了,看起來對于進入鷺闕塢,他們是不憂心也不好奇的。
倒是這邊幾艘船上的家伙們都開始緊張了起來,天色也逐漸的暗下來了,各自掌燈,且多掌了一倍的燈,就怕在黑夜里出現(xiàn)什么不可估測的事情。
船隊繼續(xù)前行,寬闊的河面兩側(cè)那些樹林上白鷺時隱時現(xiàn),它們好像就生活在這里。
而且,在前行了將近兩刻鐘之后,天色暗下來之時,前方的水路有了變化。不再是一條寬闊的河岸,而是延伸出了多個岔路來。水中樹木橫生,只有那些出現(xiàn)的岔路是平闊的。船隊能穿過,水流波動,驀一處還會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
岔路太多,分布前后左右,而且,隨著進入這水域復(fù)雜之地時,這水面上也開始奇怪了起來。
白牡嶸眼睜睜的看著水面上開始有白色的水汽蒸騰,就像燒熱水逐漸加溫開鍋了一樣。那些白色的水汽很快的就升到了船身的高度,白牡嶸伸手探下去抓了抓,是水霧。
水霧上升的速度簡直可以妖魔化,它們升到了眼前,逐漸的,船隊所有的船都被籠罩在了其中。
除了行船時撥開水的聲音,還有白鷺在叫的動靜。眼前一片白花花,讓人生出一股子不安來。
人對于不了解之事會感到恐慌,尤其是這看都看不到的環(huán)境,更是如此。
船上的人都在說話,互相喊著對方的名字,又議論這霧氣從何而來。
白牡嶸依舊靠在船頭,這種情況下,不知前面的船是如何分辨方位的。根據(jù)水流的聲音么?的確是聽得到水沖刷樹木的聲音,距離不遠。有的地方坡度有變化,水流動時的聲音也不一樣。
船在拐彎,但是十分平穩(wěn),這大船也一樣。雖是推開了霧氣,但下一刻又被籠罩。這夜里,河面上的水汽不是一般的濃重。
仔細(xì)的聽著動靜,白牡嶸其實是想分辨方位的,船隊在哪個地方轉(zhuǎn)彎,亦或是船前行的速度是多少。
只是,不知哪個地方的水流動聲音非常大,白鷺也在叫,片刻后她就混亂了。
深吸口氣,用手揮走眼前的水霧,但下一波馬上就過來了,什么都看不見。即便船上亮了很多的燈籠,可是眼下也朦朦朧朧,幾乎是看不見。
就算白牡嶸現(xiàn)在想從這兒回船艙,也不是很容易。
驀地,伴隨著水聲和白鷺叫喚的聲音之中,她覺得身后有人在無聲的接近自己。
靜默了兩秒,她隨后迅速轉(zhuǎn)身,同時一腿甩出去,之后那條腿就被人抓住了。
“同一艘船上,必然是自己人,隨意攻擊實在不當(dāng)。”宇文玠抓著白牡嶸的小腿,隨著說話,他一邊朝著她走過來。
他不松手,白牡嶸踩地的那只腳也不得不跟著移動,“跑到這兒來干什么?”扶住船舷,白牡嶸甩了兩下被他擒住的腿,但他不撒手,她也沒掙出來。
“聽,你都聽到了什么聲音?”他不回答她的問題,也不松開她的腿,卻問了問題。
白牡嶸微微皺眉,“水聲,這附近水流落差很大,相信河底有多處不平之地,如果不熟悉路線,行船其上,會很容易刮底。”
聽她回答,宇文玠也沒有說話,濃重的白霧之中,幾乎看不清彼此。
沒得到他回應(yīng),白牡嶸又甩了甩自己的腿,他依舊在抓著,自己這樣子就像被擒住的鴨子似得,讓她十分不爽。
“放開我,我又不是待烤的鴨子,抓著我做什么?”又蹬腿,可是這廝紋絲不動。
“看看你的腿能抬多高。”宇文玠回答,好像還真是想測試似得,抓著她的小腿往上提。
白牡嶸倒是也沒掙扎,隨著腿越來越高,她也只是靠在了船舷上,然后大腿內(nèi)側(cè)的骨頭發(fā)出嘁哧咔嚓的聲響。
“行了,白姐我是很柔軟的。知道你的注意力沒在我身上,你也不用強撐著跟我說話。”再次用力,收回自己的腿,空中的水霧都因著腿收回的動作而拂動。
宇文玠果然不再說話,他應(yīng)當(dāng)是靠在了船頭,不知在想什么。
白牡嶸也不吱聲,聽著稀里嘩啦的水聲,可是越來越響亮了。而且,船走的不是直線,一直在轉(zhuǎn)彎。
這種天色,這種濃霧,這種水聲,根本分辨不出船走的是哪個方向。
“原來是因為晚上會起霧,所以他們才會故意在夜里帶著我們行船。但如果掌握了路線,白天在其中行走,我們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迷路。”白牡嶸認(rèn)為,多試探幾次,就能成功。
“夜幕降臨河面就起霧這本就不正常,興許白天行船到了這片水域,就會有別的意外發(fā)生。”宇文玠卻不認(rèn)為如此。夜晚行船,白家有方法應(yīng)對。白天行船,他們會有另外一套方法應(yīng)對。如果不懂其中蹊蹺的人擅闖,必會生出事端來。
“有道理。”白牡嶸點了點頭,還是他這小腦袋瓜想得多。
不過,這種天色這種環(huán)境,她是分辨不出方位來的。
雙肘撐在船舷上,她瞇著眼睛盯著眼前的白霧,真的是什么都瞧不見。
水聲和白鷺的叫聲就像在打架似得,她長嘆口氣,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感受他指掌間的熱度,白牡嶸不由的彎起嘴角,這種環(huán)境下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的確是適合茍且。
茍且?這詞兒用在她自己身上,好像并不怎么合適。
然而,宇文玠也沒做什么,抓住了她的手之后,讓她手心朝上,然后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里一下一下的點著。
倒也不是有韻律,但也不知用意何在,每次點在她手心之間的間隔都是不定的。
白牡嶸微微皺眉,如果這是他最新的調(diào)情方式,那還真是夠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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