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川柏從府外歸來,交給秋靜玥一個紙包。
“什么東西?”夜皎月好奇的問道。
秋靜玥看著手中的紙包微笑道:“是萱草花籽。麥冬,去將四郎君照過來。”
“萱草……”夜皎月有些不解。
秋靜玥望著窗外輕輕一嘆,“萱草又叫忘憂草,外出的游子都會在母親窗外中上萱草,以撫慰母親的思子之痛,忘掉憂愁。我們一個個的都要離開,娘心里一定很難過,希望這忘憂草可以減輕爹娘對我們的思念。”
夜皎月恍然,“我在書中看過,母親又叫萱親,母親住的房屋又叫萱堂,都是萱草由來的。”
“長兄,您叫我?”秋凈涼此刻已到,站在門口說道。
秋靜玥點點頭,將手中的紙包舉了舉。“隨我去娘的窗下種下些萱草。”
秋靜涼眼神閃過一絲不舍和悲傷,輕輕點頭。
“皎月…”秋靜玥想將夜皎月也叫著。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夜皎月心中有些沉悶,那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娘,還是讓這兩個親兒子去比較好。
秋靜玥靜靜地看了看她,本想勸說她一起,可轉念一想,便又放棄了。“好吧,那我們過去了。”
“恩。”夜皎月沒有回頭,依舊整理著手中的東西。
兄弟二人出了院子,秋靜涼忍不住說道:“長兄,為何不叫長嫂一起?”
秋靜玥淡淡一笑,“我自有安排。”
秋靜玥和秋靜涼來到前廳秋李氏所住屋子的窗下,輕聲道:“娘。”
秋李氏正在屋中偷偷抹淚,聽到窗外的聲音忙抬手擦了擦眼才道:“呵呵,是靜月和靜涼啊!”
秋靜玥看著秋李氏發紅的眼圈心中沉痛,面上卻依舊溫和的微笑著。“娘,我與四弟就要出發,短時間內不能給娘親盡孝。所以想在窗下種些萱草,望娘親忘憂,保重身體。”
秋李氏剛剛咽下的淚意一下便又一次決堤,她慌忙的轉過身去,哽咽著說道:“沒什么憂愁,你們出門在外,一定保重身體。你們好了,娘就忘憂了。”
秋靜玥和秋靜涼眸子里都閃動著些許淚光,這就將手中備好的種子紙包打開,兄弟倆開始播種。
秋李氏緩了好一會兒,才止住淚意,來到窗前,四處看了看,才道:“皎月呢?沒來么?”
秋靜玥道:“皎月說…她不想來打擾。”
秋李氏神色有些怔忡,隨即便有些心疼的說道:“這是什么話?我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快,丁香,去吧皎月找過來,她若再這樣見外,我真要傷心死了!”
丁香應了一聲,便快步跑了出去。
秋靜涼看著垂著頭卻淡淡微笑的長兄,低聲道:“長兄的心思在這處?就在等娘的這句話吧?”
秋靜玥輕笑道:“若我執意讓她來,她只會覺得別扭,覺得自己影響了我們母子三人敘話。若是娘說了這話,她才能真正覺得,娘并沒有將她當成外人。她啊,長這么大也沒被娘親兄長關照過,總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在哪都是外人。”
秋凈涼垂頭看著手里的萱草花籽,淡淡的笑了。“長兄好心思。”
“若是換成蘭兒,你也會有一副好心思的。”秋靜玥打趣。
說話間,丁香已經將夜皎月帶了過來。
秋李氏早就等在門口,看到夜皎月過來立馬迎了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還沒說話,眼淚先落了下來。“傻孩子,真是傻孩子!還要娘說多少次,娘和你爹早就把你當成親生的孩子一般看待,今日你要是執意不來,娘真要難過死了!”
夜皎月聽了這話同樣哽咽難言,半晌才道:“娘,是我錯了,這種時候,怎么能少了我呢?”
“就是,你也是我的孩兒,種個花籽你都不來,真是不孝!”秋李氏佯怒。
夜皎月來到窗下,見秋靜玥兄弟倆滿手是土,地被挖的亂七八糟,花籽也撒的到處都是,便笑道:“瞧給你倆能耐的,你們這么種,沒幾個能長出來的!”
兄弟倆對視一眼,秋靜玥笑道:“四弟,看來是來了個明白人啊!”
夜皎月擼起袖子,自信的朗聲道:“今兒就讓你們見識見識農民是怎么干活的!都到一邊兒去,給我打下手!”
只見她扯過一根襻膊,利索的將自己衣裳上的廣袖從背后交叉繞過綁了起來,又將裙裾系了個扣,來到土前,接過秋靜涼手里的小鍬,熟練地將土地挖出兩條淺淺的坑。再將花籽從秋靜玥手里拿過,均勻的撒在坑里,最后用手輕輕的將土坑蓋上。“靜月,水。”
秋靜玥聞言直接轉身就要去打水。
“大郎君,讓奴婢去打水吧。”麥冬上前想幫忙。
秋靜玥搖搖頭,“不,這萱草要我們親自來種。”說罷便去井邊,打了一桶水來。
夜皎月舀了一瓢水,輕輕澆在剛剛種過花籽的土面上。“看到了嗎?要輕,土不用挖的太深,花籽會沒力氣長出來,蓋土的時候也不要太實,輕輕蓋上一層就行了,再稍微澆點水,別澆多了再把花籽沖出來,一點兒就可以了。”
秋靜玥和秋凈涼對視一眼,紛紛上前。“種子反正還多,這一片都種上吧!”說罷三人便熱火朝天的種起花來。
秋楓退朝歸來,便看到三個泥人兒在自己的屋檐下忙活著,愛妻秋李氏則關切的圍著這三個人,又是擦汗又是遞水,好不熱鬧。
“這是忙活什么呢?”秋楓不解的上前。
三個泥人兒聽到了秋楓的聲音,直起身笑著打了招呼。
秋李氏來到秋楓身邊,輕聲道:“這幾個孩子孝順,想在臨行前在我窗下種萱草。本來準備就種窗下這一點兒,結果幾個人還上癮了,非要把這一片都種上。你看他們一個個的,跟泥人兒似的,也不嫌累。”
秋楓聞言倒是欣慰,“原是這樣,還知道臨行前給母親種下忘憂草,算他們有孝心。讓他們折騰去吧,那兩個小伙子多干點活,別讓皎月一個姑娘家累到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皎月那孩子非說自己比另外兩個懂得多,手腳麻利的跟那兩個比賽呢!”秋李氏看著吵吵嚷嚷的三個泥孩子,露出了慈母幸福的微笑。
傍晚,三個人將一整包萱草花籽都種完了,才算結束。
夜皎月支著腰笑道:“真是的,總不干活體力都不行了!你倆還挺聰明,學的這么快,我都追不上了!”
“瞧瞧你們渾身泥巴,快去洗洗,用晚膳了。”秋李氏招呼下人端著銅盆上前,“先把手和臉洗了,瞧你們臟的。”
幾人將手臉洗了洗,又各回住處沐浴更衣,才又聚到前廳。
秋楓給三個孩子一人倒了一鐘酒,“今兒高興,你們幾個一人一鐘,不可貪杯。”
秋靜玥起身舉起酒杯,看著秋楓夫婦說道:“兒子最大,代表靜涼和皎月,望爹娘身體安康,福壽綿長!”說罷抬手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秋楓道了聲好,便站起身來,朗聲道:“愿國泰民安,順利滅了暴齊,我的孩子們都能平安歸來!爹娘就在長安,等你們回來!”
良辰吉日轉眼便到,秋家和墨家的今日定親一事傳的人盡皆知。秋家自不必多說,可墨家一直是神神秘秘的,誰也不知道這個莫大的府邸,究竟里頭住著的人是個什么身份。
一大早,就有閑極無聊的百姓圍在墨府的門口,想探聽些談資,回家也能炫耀一二。
秋府掐準了時間,秋楓作為一家之主,秋靜玥作為家中長子,帶著秋靜涼,騎著三匹流光水花的高頭大馬,高調的從秋府浩浩蕩蕩的來到墨府。
墨竹君早早等在門外,秋家父子三人到來之后下了馬,秋楓在前,秋靜玥秋靜涼并列在后。秋楓將手中寫著秋靜涼八字的定婚貼交到墨竹君手中,墨竹君恭敬接過,又將墨蘭兒的八字貼交給了秋楓,雙方這婚事就算是在百姓們的見證下定下了。
接著就是一系列簡化的流程,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墨竹君留下秋楓和秋靜玥喝茶,將秋靜涼攆了出去。宮悅竹自然知道這是墨竹君給小兩口相處的機會,便將秋靜涼帶去了羽蘭軒。
冷氏難得穿了件艷麗些的衣裳,拉著孟氏讓秋靜涼見了禮,便笑呵呵的走了,只留秋靜涼和墨蘭兒兩個人在院子里。
秋靜涼看著墨蘭兒紅撲撲的小臉,從脖子上取下玉鎖,遞給了墨蘭兒。“蘭兒,這是我娘在懷我時候就制的長命鎖,后來發生了許多事,直到前段時間我們相認,我娘才有機會將這長命鎖給我。我的隨身都是些武人用的東西,只有這塊玉鎖,今日我們定親,便將這長命鎖作為定親禮送給你吧。”
墨蘭兒看著小玉鎖,遲遲沒有伸手去拿。
“怎么?蘭兒覺得它質地不好么?”
墨蘭兒連忙搖頭,“怎么會,我只是覺得,這太珍貴了,我...”
“正因為珍貴,我才將它送給你,你...你比我的命還珍貴。”秋靜涼抬起墨蘭兒的手,將玉鎖放在她的手上。
墨蘭兒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她輕輕握住玉鎖,將雙手固定在胸前,小嘴張張合合了半晌,才鼓起勇氣說道:“以后我要將這把鎖掛在我們孩子的脖子上,代代相傳!”
孩子?秋靜涼怔忡的看著墨蘭兒的頭頂,似乎沒想到這種話會從一向嬌羞的墨蘭兒口中說出。
墨蘭兒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便道:“你等下,我也有東西要給你!”說罷便轉身跑回屋。
不一會兒她拿著一個小盒子跑了回來。“我沒什么好東西要給你,荷包香囊的已經給你不少,堂兄說得對,你需要一些實用的東西!這個是堂兄給我的,叫雨絲戒,說是個暗器,你帶在身上會有用處。”
秋靜涼一聽是個暗器,立馬將小盒子從墨蘭兒手上搶了過來,生怕晚了一瞬,這個盒子就會蹦出來什么危險的東西,傷害了他的心頭肉。“既是暗器,你還這么毫無防備的拿著,小心傷了自己。”
墨蘭兒笑道:“堂兄給我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并未打開。既然他就這樣給我了,就證明它不會輕易傷人。”
秋靜涼點頭,“是我多慮了。蘭兒,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是我想囑咐給四郎的話,我等你回來。”墨蘭兒羞澀的紅著臉,只敢盯著他的手看。
四郎?秋靜涼只覺得這兩個字嗖的鉆進自己的心房,讓人心癢難耐。
正當他伸手想抱一抱面前的小心肝的時候,宮悅竹突然出現,一臉假笑的說道:“秋四郎君,我們主人有請。”
二人嚇了一跳,秋靜涼慌忙的放下手,輕輕囑咐了一句,便轉身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羽蘭軒。
宮悅竹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墨蘭兒不舍的臉,心道自家主人的黑心肝......非讓自己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支走女郎的小情郎,這主人到底是什么心理啊!太可怕了!
定親的第二日便是離別。
墨家跟秋家定親的消息還沒等多少百姓們知曉談資,秋家兩位郎君一起隨軍出征的消息便又豐富了百姓們的飯桌。
“哎,你們聽說了嗎,秋家兩位嫡出的郎君全部都要隨陛下出征,墨府的女郎也是忠貞,在秋府小郎君出征的前一日與之定親了!”百姓們茶余飯后,都在談著現在流行的美談。
“唉…要說還真是夠意思,這出征打仗,誰知道人還回不回得來,若是死在戰場上,這墨家的小女郎可就要一輩子守寡了。而且這寡,還是未嫁之寡,多可惜啊!”
“別瞎說,現在秋府勢力如日中天,小心你的昏話傳到秋府惹了大人們!”一人小聲警告。
“不過話說小郎君都定親了,大郎君怎么還沒動靜?”
“什么啊,你連這都不知道?”一人藐視的看著他開了口。
那人一臉懵懂,“知道什么啊?”
藐視他的那人喝了口茶,擺出了長談的架勢來,才開口道:“你可知道那香月堂?”
“知道啊,現在生意最紅火莫不過香月堂和雪顏堂了!一個賣香料賣脂粉的,生意還能好成這樣,還真是了不得!”
“那你可知道,香月堂的神秘女老板?”
“知道啊,很少露面,露面都是圍帽遮面,誰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呵,那個女老板就是秋府大郎君的未婚妻!”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了,有秋府這個靠山,生意想不好都不行啊!”
那人擺擺手,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繼續道:“人家香月堂是有陛下撐腰,秋府算什么!”
這時又有人插言道:“不只有咱們長安的皇帝,還有瑯琊的土皇帝王家給香月堂撐腰呢!我聽說啊,除了御用的香料之外,香月堂還有一種香料是專門供給王家的,別處都買不到!”
眾人感嘆了一番,“原來是這樣,真是了不得啊!”
“是啊,這次就看秋府的這兩位郎君能不能建立功業了,若是兄弟倆都能在皇帝面前得臉,那秋府真是要飛上天了!”
“只可惜啊,秋府入宮為妃的昭儀生女而亡,要不然,身后有如此強大的外戚,以后做個貴妃那還不是抬抬眼皮一般容易?”
“哎,說到那位昭儀,你們可曾聽說一件秘辛?”
“什么秘辛,說來聽聽。”眾人神秘的將頭擠到一起。
“聽聞那位昭儀謀害皇后,還口出狂言,陛下震怒。但是看在秋家的面子上才給了個體面的死法。”
“胡說!謀害皇后是什么罪名?若那昭儀真的謀害皇后,才不會這樣一筆帶過!”
“你知道什么?你們應該知道原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宦官統領姜恩碩吧?自從昭儀去后,你們誰還聽說過關于他的半點消息?”
眾人一陣沉默,那人得意的搖頭晃腦道:“沒有吧?說不準就是被一起秘密處治了!”
這邊一群人嗡嗡嗡的討論著,旁邊不遠處,一個身著薛家家丁服飾的男子面色嚴肅,弓著腰跑出了酒樓。
“你說什么?”薛功成直接拍案而起,“這還了得?謀害皇后的罪名,陛下居然就這么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管家轉了轉眼珠,低聲道:“不過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百姓的無稽之談,如果真如他們所說,為何連宮中的夫人都不知此事?”
薛功成蹙著眉沉默半晌,才緩緩坐會座位上。“不論真假,此刻秋家如日中天,陛下為了保秋家,不惜隱瞞秋凈蓮謀害皇后一事。因大冢宰之事,陛下對我本就不復信任,若我在伐齊將至之際沖上去咬住秋家,無異于自尋死路。罷了,不論真假,這口氣,我都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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