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弟突然笑了幾聲,“若,若用醫(yī)館,乃至于整個溫家換我夫君與婆母安然無恙,我情愿拱手相讓!”
單手指天,氣勢十足!
越是這樣,溫父的心里好像越?jīng)]底了。
“那,那你去把溫言許叫來。”溫父指了指蓮蓮,跟前能用的也只有這個名義上的妾了。
蓮蓮雖聽不懂這里面的道道,可也能察覺這里面說的都是溫言許的不好,“俺,俺是言許的娘,俺的言許絕對不是壞人。”
“閉嘴!”溫父心里正煩著,別人不敢說正好沖著她脾氣。
蓮蓮趕緊把頭低下了,在她的心里夫君自然要比兒子重要些。
“還不趕緊去!”溫父看蓮蓮杵在那沒動,不由斥了句。
蓮蓮趕緊把飯放在桌子上,也不敢停一路跑著出去。
看樣子溫父要與溫言許對峙了,招弟心思一轉(zhuǎn)往喜弟的跟前蹭了蹭,“可要李威哥去請里正大人過來?”
她是想著,讓里正在旁邊聽著溫言許說實話。
喜弟卻搖了搖頭,“里正不會敢得罪縣太爺?shù)摹!比羰菍こ5男∈乱簿退懔耍[出了人命他怕是恨不得在家里躲著。
更何況,凡事用一次算是人情,第二次再用余記的面子,里正那也會厭煩。
這么一想,似乎也就沒什么法子了。
等人的時候,招弟將喜弟的枕頭墊高了些,多少讓喜弟喝上幾口稀飯,不過就這么會兒功夫傷口又開始冒血珠子了,嚇的招弟手都開始顫抖了。
溫言許那邊倒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快,聽著外頭有動靜喜弟讓招弟去書房避一避,她可是怕再讓溫言許對喜弟起什么心思來。
“爹。”溫言許進(jìn)來恭恭敬敬的對溫父拜了拜,一席重孝的白衣,將他整個身子拉的很長。
若是看皮相,溫言許確實能拿出手來,也怪不得吸引的蓮蓮一顆心都撲在了他的身上。
“恩。”溫父哼了一聲,本來想嚴(yán)肅一些,又怕溫言許心里委屈,硬是放緩了聲音,“先坐下。”
回頭瞪了站在門口的蓮蓮,“你站在那做什么,這里是你該站的地方?”
蓮蓮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難得的臉一紅,“俺,俺這就走。”
跟前沒了礙事的人,溫父咳嗽一聲想問話,蓮蓮又推門進(jìn)來,雙手把茶杯放在溫言許旁邊的桌子上,“走了一路也口渴了。”
溫言許看都沒看她一眼,眼神一直在溫父的身上。
蓮蓮訕訕收回手,在衣服上來回的擦了兩下,也跟著看了一眼溫父,“老爺,老爺渴不渴,我給老爺添點茶水。”
“滾,你要是再進(jìn)來,就滾出溫家!”溫父這是真的急眼了,端起手邊的空杯子照著蓮蓮砸了上去。
不過溫父身子虛,這一下看著兇險,實則根本砸不到蓮蓮。
饒是如此也把蓮蓮嚇的不清,臉色一白趕緊跑了出去,生怕慢了會被溫父趕出去。
只是被蓮蓮這么一鬧,原本想好的話這會兒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問,縣衙里只說有證據(jù)證明母親行兇,可一不審理,二不許人報冤,如此不按常理不知二弟心里就沒有什么疑問?”話,還是喜弟先問出來的。
本來溫父以為喜弟問的這么直白,溫言許這邊總是會生氣的,沒想到溫言許突然笑了一聲。
這一聲與他的孝衣一點不相符,這一聲卻也讓溫父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何必問的這么麻煩,你直接問這事與我有沒有關(guān)系不就成了?”甚至還有心思,擺弄他的衣服。
只是掀起袖子來,才讓人看見他的里衣竟是紅的。
“孩子,你是不是生氣了?”溫父的心里,總還是想要有一點是希望,希望自己并沒有看走眼。
溫言許放下袖子定定的看著溫父,“不,我怎么會生氣呢,我對你早就不會生氣了。”
眼睛突然瞇了起來,帶著幾分嘲弄,“明明是你將我叫來的,明明你已經(jīng)懷疑我了,還裝作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你可知道,我就是煩你這個樣子!”
溫言許突然踹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我就煩你永遠(yuǎn)裝的一副慈父,卻對我不用心的假樣子!”
突然發(fā)起來的怒火,讓溫父有些無措,“孩子,我,我敢指天對地的發(fā)誓,我拼盡所有都想做個好父親,絕無二心。”
溫父這話卻就跟觸到溫言許的逆鱗一樣,突然沖過去直接拽著溫父的領(lǐng)子,“是啊,你是想做個好父親,可卻不是好父親!”
聽見屋里的動靜有點大,李威趕緊進(jìn)來瞧一眼,喜弟看見了擺了擺手先讓人出去。
溫父還想解釋,可領(lǐng)口勒的太緊了,根本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你的心里自始至終最掛念的是溫言煜,從小到大你都是為他考量,他有什么,不學(xué)無術(shù)的公子哥,成天的闖禍,可我呢?”
溫言許使勁的拍著自己心口,“我這么努力,努力成為讓你驕傲的兒子,可若不是我娘,你從來沒有打算過我讓回自己家。”
想想那些日子自己在溫家伏低做小,心里的氣一下子就沖了上來,“他成親的時候,你又是看生辰,又是往常氏村子里打聽,可我呢,我娘說怎么成的婚事你便信了,這師爺家的庶女膽小懦弱,一無是處,偏還又小心毒端的,這些這些你知道嗎?”
溫父被勒的臉都成了醬色,溫言許才注意到將人放開了,溫父一得了自由趴在躺椅上不停的咳嗽。
溫言許整了整自己的頭發(fā),將身子站的直直的,漸漸的放緩了語調(diào),“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現(xiàn)在你們都得了報應(yīng)了,所有欠我的都要還了。”
溫言許忍不住抬起手,笑了聲。
血又咳嗽出來,溫父現(xiàn)在也想不起掩飾,等著緩過勁來靠在躺椅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就算,就算我對不住你,可是你娘呢,她可是真心實意的對你,你怎么能下這么狠的手!”
“夠了!”溫言許突然抬高了聲音,“要怪就怪她自甘下賤,只貪圖男歡女愛,未婚有孕!生為她的兒子,是我一輩子的恥辱,我情愿她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掐死我!”
溫言許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瞪大做了一個死人的樣子。
“瘋了,瘋了你簡直是瘋了!”溫父第一次見這世上竟有這么喪心病狂的人,嚇的連連搖頭。
溫言許卻又放聲的笑起了起來。
那聲音笑的人心了發(fā)慌。
“瘋了,我是瘋了,我要這個世上所有對不起我的人都去死!”說完,猛的轉(zhuǎn)頭看向喜弟,“我知道你是個有心計的,可那又如何,有溫言煜那個好沖動的就足夠了,我要看著你們,一個個在我手中消失殆盡!”
大約覺得今日失態(tài)了,溫言許深吸了一口氣,笑的平和,“忘了告訴你們,我早已經(jīng)得了童生的名號,只不過你從來只關(guān)心溫言煜的學(xué)業(yè),從未一次去縣里看過榜單。不過這樣也好,比起處置一個白丁來說,我這個得了功名的,誰也不愿意惹麻煩。”
而后,雙手轉(zhuǎn)了轉(zhuǎn),“更何況我前前后后送進(jìn)去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溫家的銀子!”
溫言許的話讓喜弟的心沉到谷底,沒想到他竟得了這么好的成績,眼看著又要科考,若是努力不定能是個舉子。
處置這樣的人得上報知府衙門,還要知會學(xué)府衙門,鬧的這么大,就算沒這一百兩銀子縣太爺都不一定會為他們主持公道。
如今,就算再給安家施壓也于事無補(bǔ)了。
若要想要公道,怕只有以民告官這一條艱難的路了。
只是,連李威都知道,官官相護(hù)的道理。
看喜弟一臉的悲戚,溫言許就更得意了,甩了甩衣袖,“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不過,等著那倆人的尸體回來的時候,我定會,在靈前給他們上一注香。”
“你站住!”溫父突然瞪大了眼,使勁的喊著。
可溫言許自認(rèn)將該說的都說完了,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
“我不是你的生父,你沒有資格恨我!”溫父一著急,把壓在心底的話都敢喊了出來。
這下就是把喜弟都給驚了一下。
更罔論溫言許了,他猛的回頭盯著溫父看,“你想救那人出來,連這樣瞎話都編了出來。”
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喊了出來,還不如一次說個清楚,“我沒有騙你,我跟你娘的事你應(yīng)該也知道一二,當(dāng)年她不顧我們的情誼跟著人家走了,后來被人騙了回來尋我。”
溫父一頓,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們藕斷絲連破鏡重圓,這些你們都知道,可是不知道的是,那時候她已經(jīng)有了身孕。”
溫父的是眼睛瞇了起來,開始回憶那段往事。
那時候他雖然同情郭氏,可是始終對郭氏心有芥蒂,只不過那時候溫母不好懷身子,溫父也有些惆悵,偏偏郭氏會做解語花。
男人或許都有劣根,對于這些得不到的東西總會有一種想要探究的沖動,那一夜倆人都喝多了,郭氏主動湊到他跟前。
一夜風(fēng)流!
可偏偏,清晨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褥單上一片紅色,郭氏卻昏迷不醒。
溫父推了幾下,發(fā)現(xiàn)郭氏身下的紅越來越多,溫父心里一驚趕緊幫郭氏把脈,竟然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有孕月余。
如今跟基不穩(wěn),她倆這一折騰孩子怕保不住不說,連郭氏都有性命之憂。
也幸好溫父醫(yī)術(shù)了得,愣是將人和孩子都搶救過來。
偏偏郭氏醒來之后對自己身孕的事一無所知,醒來之后見了那點紅,還對溫父一臉?gòu)尚叩谋砬椋黠@是什么事都不知。
溫父不知道郭氏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甚至在想是不是那人用了齷蹉手段得到了郭氏。
心里不忍,便就沒與郭氏明說,可這一拖,以后就更沒有機(jī)會再與郭氏提起。
那些日子,是溫父過的最煎熬的,郭氏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村上的人對她都有敵意,甚至讓她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去跪祠堂。
更甚至,還有人叫囂著要將她沉湖。
那一段時間,溫父過的心驚膽顫的,更是不敢將真相告訴郭氏,生怕她扛不住壓力崩潰了。
要不是那時候溫母也懷著身子,他一定那時候就提出讓郭氏進(jìn)門來。
本來郭氏就傷了身子,再加上外面的人又這么鬧騰,郭氏這一胎坐的及不安穩(wěn),幾次三番見紅,從懷孕到生都一直喝著保胎的藥。
溫父曾勸過郭氏,讓她不要這么辛苦,可每每郭氏含情脈脈的說,能為自己生個孩子,死也甘愿!
這更讓溫父沒有法子。
這樣一直左右搖擺,終于到了郭氏生的時候大出血,九死一生,溫父那時候才堅定了自己的內(nèi)心,將這個秘密藏在心里,永遠(yuǎn)不說出來!
喜弟聽了冷笑一聲,好像是多么情深,可是她卻不信郭氏,一個女人有沒有跟男人發(fā)生過關(guān)系,她是傻嗎會不知道。
一看有紅,估計是想糊弄溫父罷了。
再則,有孕月余,她會一點沒察覺?就算那時候沒有,就是以后提前那么些日子生子也應(yīng)該知道的。
什么情深,無非就是用命博了一個,后半生衣食無憂罷了!
偏偏溫父,一直在自以為是。
“你胡說,我不信!”溫言許跌坐在凳子上,這是什么,這是要告訴他,他從前是恨都是虛無,或者活著都是一個笑話,“你,你要不是我的生父,為什么為了我連休妻都能說,為了我,你,你那么對待溫言煜。”
溫父苦笑了一聲,“就是因為我不是你的生父,所以才格外疼你,甚至看見你故意耍心機(jī),我都心疼你。我在想,若是你在你生父跟前,恐怕就是用不著這么,憋屈。”
所以,溫言許越折騰,溫父就越心疼,越想要包容他。
竟是這樣的答案。
溫言許不停的搖著頭。
喜弟仔細(xì)想想,似乎也是這么回事,溫父雖然發(fā)脾氣,可從來沒有動真格的,他一直想要將自己能給的東西都給溫言許,可卻從來沒有動過讓他繼承溫家的一切。
也許,旁人覺得溫父對溫言許實在是太好了,可是只有溫言許自己能感覺到,客氣,和真正的一家人是有區(qū)別的。
溫言煜生氣了可以跟溫父動手,也不會被趕出家門,而溫言許想要得到什么,就只能扮可憐。
偏偏,他越是扮可憐,溫父就對他越客氣,越客氣就會越讓他感覺不到真正的親情。
溫言煜逃婚犯錯,溫父連打帶踹的,說罰便罰了。可溫言許的錯都鬧到里正跟前了,溫父都沒說句重話,不是因為他不懂,而是在心里始終知道,這是別人的兒子。
溫言許崩潰似得抱著頭,“不,我不信。”
溫父倒是冷靜下來了,“若是不信,我們滴血認(rèn)親,或是旁的我都隨你。”
“只是孩子,我作為你的養(yǎng)父,對你一算是仁至義盡了!”溫父循循善誘,總是想要他松口,將溫母等人救出來。
溫言許突然放身哭了起來。
一句仁至義盡,讓他的從前都白活了,甚至連他的母親也都白殺了,總,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那,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若不是你貪戀女色,又怎么會出這么多事!”突然想明白了溫言許,惡狠狠的瞪著溫父。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偏不如你的意,左右我已經(jīng)活成了悲劇,你又怎么忍心獨(dú)留我一個悲傷。”溫言許將眼淚擦干,笑的將所有的牙齒都露出來,“你說是不是啊,養(yǎng)父大人?”
接著一甩袖子,“既然我注定要下地獄,那你們都陪著我吧!”
“你回來,你回來!”溫父想要攔住他,可一著急突然倒在地上。
撲通一聲,摔的鼻青臉腫!
可溫言許就是連頭都沒回。
溫父趴在地上,錘著地,放聲哭了起來。
人人都說,醫(yī)者父母心,從小父母也是這般與他說的,他對誰都抱著一份慈悲的心思,可沒想到到頭來傷的是最親近的人。
悔不當(dāng)初!
喜弟以為,她會同情溫父的,可是心里卻沒有一絲,甚至比原來的更恨。
這樣的爛好人,倒不如一開始就是個惡人!
溫言許那邊是顛顛撞撞出的門,在這么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他在這世上,孤苦一個人。
“言許,飯快做好了,你吃了再走!”蓮蓮被趕出去后,便再廚屋忙活。
聽見門響了之后,探著個頭往外瞧。
溫言許尋聲望去,是那張被打腫的,可以說丑陋的臉。
溫言許突然哭了起來,說不上為什么,在這一瞬間哭的那般無助。
蓮蓮不知道溫言許這是怎么了,在衣服上一擦手趕緊走出去想要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突然想起村上那些個做母親的,孩子哭的時候大多趕緊將孩子抱在懷里。
蓮蓮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將胳膊抬起來靠近溫言許!
撲通一聲,溫言許突然一把將蓮蓮?fù)频梗澳阍谕槲遥B你都在同情我!”指著自己的鼻子,瞪著蓮蓮。
蓮蓮被摔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還擔(dān)心溫言許想多了,趕緊搖著頭。
可溫言許又笑了起來,“同情便同情我,反正我要將你們都弄死,弄死!”突然扯高了聲音,“一個我都不會留的。”
哈哈!
一聲聲,在大白天的都覺得滲人。
此刻,風(fēng)吹起來,帶著些許的涼意。
夏天真的過完了,秋如約而至。
招弟從書房出來,站在了李威的跟前,“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李威詫異的看著這個平時柔柔弱弱的招弟,良久說了句,“該死,可是我不敢殺。”
這樣有功名的人,要是被人查出來余生那邊也不好交代。
估摸著又得往上頭送銀子,可身為下人給主子惹麻煩,并不是他的本分。
招弟緊緊的咬著唇,多么想聽到有個人說,我去殺了他!
屋子里頭,溫父還在哭著,哭著哭著便念起了溫母來。
這些日子,他多么的怨溫母,他們是一家人,他欠下的債溫母為什么就不能幫他還還。
相處了大半輩子了,莫不是真如人家說的,他們只是林中鳥罷了,真有事的時候,只顧著各自飛。
聽著溫父絮叨,喜弟的火氣也上來了,“是啊,相處了大半輩子了,婆母怎么也想不到,你在外頭有個兒子,若是,若是你直言相待,婆母心慈又怎么會容不下他!”
人都說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原是對的。
溫母雖說是個精明的人,可心軟。溫言煜雖然有小脾氣,可從來沒有失過善良的本分。就是溫父,犯了這么大的錯,竟也是因為同情。
喜弟除了抹眼淚,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我想去見見她!”溫父扶著躺椅坐起來,突然冷靜了下來。
這一個她,指的自然是溫母。
喜弟別過臉去,一句話說都說不出來。
大牢那個地方,連訟師都不讓進(jìn)去,她能有什么辦法。
至于余記的臉面,要是能用的上李威早就用上了,何至于還得飛鴿傳書給余生了。
等了好一會兒,看著喜弟不說話,溫父才扯了一塊衣服下來,將手指咬破寫下血書。“當(dāng)年,我曾救過一個牢頭父親的命,憑著以前的交情或許能放我進(jìn)去,我只求你給我個送信的人。”
喜弟吸了吸鼻子,思量再三還是點頭答應(yīng)。
在這樣情形下,她如今沒有法子將溫母救出來,若是,若是溫父親自過去將兩人的誤會解開,或許,或許對溫母而言,也算是一個安慰。
去縣城的時候,溫父還特意換了一套新衣,也許是有心氣提著,溫父好像比之前還精神些。
喜弟不能出門,只聽著招弟與她說說。
明明,也算是好事了,看喜弟一棵心不知為何,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會有什么事發(fā)生。
可轉(zhuǎn)念一想,都已經(jīng)是這般樣子,再差還能差到哪去。
便強(qiáng)迫自己安下心來。
外頭是蓮蓮幫著套上馬車,溫父這樣的身子,受不住顛簸,又往里面放了一床被子。
不過李威不在家里,喜弟怕有什么人來鬧事,讓蓮蓮把鎖落上。
這樣一來,偌大的院子,就顯得更加的冷清了。
一路上,溫父連一聲都沒咳嗽,只是心口有時候憋的厲害。
李威在前頭趕馬車,都好幾次掀了簾子往里面瞧,這么安靜還真不適應(yīng),生怕一不注意,這老爺子就去了。
到了大牢門口,把信送進(jìn)去等了沒一會兒,就有人出來迎了,還拿了件黑色的斗篷,“原這不是什么大事,更何況是溫大夫親自來說的,只是上頭盯著緊,您撿著重要話說幾句便好。”
溫父趕緊點頭,自然不敢給人添麻煩。
李威本來是想跟著進(jìn)去,被牢頭拒絕了,指了指外頭的馬車讓李威趕的遠(yuǎn)點,莫要引人注意。
這大牢里頭陰森不說,還潮的厲害,剛進(jìn)去溫父就覺出一陣陣頭暈來。
強(qiáng)撐著不適跟著牢頭往里走,腳底下不時還川出來一只老鼠。總算是到了,牢頭把油燈往邊上一放,指了指里頭說了句,“快點。”便折回身子去外頭守著。
“這就到了?”溫父喊了一聲,這牢里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婦人在草堆上躺著,溫父還以為是牢頭弄錯了。
只是那老婦人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高高的窗戶上透過一絲光亮,照著這老婦人的臉上。
只這一眼,讓溫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誰讓你來的!”溫母冷冷的甩了一句。
卻也沒想到,從她進(jìn)來之后,溫父竟是第一個來看的。
“我錯了。”原以為倆人又是要吵架,沒想到溫父竟是來道歉的。
溫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溫父,看著看著只覺得溫父臉上的皺紋,像是又多了。
時間不多,溫父將他的那些舊事大概的說了出來。
“你糊涂啊,你糊涂啊!”溫母氣的錘著大牢的木門。
氣的都不知該說溫父什么好了,溫母自認(rèn)不是多么小氣的人,就算是她有身孕,知道溫父背叛自己,即便會生氣可只要溫父真心悔過,她也會選擇原諒溫父。
即便是后來溫言許出生,或者溫言許進(jìn)門的時候,但凡溫父跟她說句實話,也不至于鬧的這么不可開交。
“溫大夫快些說話。”瞧著時辰差不多了,牢頭在外面催了一聲。
溫父應(yīng)了句,從袖子里拿了封信給溫母,“為了咱們的言煜,我們只能這么做。”
終于,隔著門再次握住了彼此的手,“你且聽我說,喜弟那孩子為了咱們溫家命懸一線,以后若是,若是有機(jī)會你一定替我好好報答她。”
只說這一句,溫父咬牙放開了溫母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回來,你回來!”溫母總覺得溫父話里有話,不停的喊著,可溫父越走越遠(yuǎn)。
溫母趴在門上看著溫父的背影,看著外頭一定動靜都沒有了,才又認(rèn)命的坐回屋子的位置上。
外頭是難得的大晴天,可在大牢里,已經(jīng)認(rèn)不得什么青天白日了,只瞅著那窗戶灑進(jìn)來的是一點光,溫母顫抖著手打開溫父留下的信封。
迎著光線,休書兩字看的是那般清楚。
鬧了這么些日子,雖說也曾說過什么和離還或是休棄,可真到了這個時候,覺得字跡燙手的疼。
溫母抱著信封痛苦的哭了起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才想明白,就算是死她也愿意與溫父埋在一起。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人家說的愛,只覺得,她總覺得溫父該是被世上所有的男兒都好。
還記得初次相看,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褂,站著先人跟前,青色的眉眼之間帶著些許的惆悵。
只那一眼,她就想靠近這個少年郎,想要撫平他心里的傷。
后來到了成親那日,溫父與她說他的心里一直有人。
郭氏這個人,溫母也認(rèn)識的,這個人的風(fēng)評并不好,周邊村上的人都說,這女人走路都扭屁股,天生是狐媚下賤的命。
可因為是溫父的心頭人,這些話她一個字都沒提。
只說,無論他的心有多遠(yuǎn),她都愿意等。
再后來的一日,溫父約著自己在戲臺下看戲,那一日他說心里只有自己一人。
那時候她真的是喜極而泣,以為好日子就要來了,再過倆月便有了身孕。
可是溫父的態(tài)度卻變了,自從她懷孕后溫父便早出晚歸的,她總是覺得溫父是不是變心了,成日里在家鬧事,可沒想到將溫父推的越來越遠(yuǎn)。
等溫言許過了百歲,溫父大概也覺出自己的不對,在家陪自己時間也長了,終于她的戒心也放下來。
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那時候郭氏就回來了,也懷了身子。
也就是那時候鬧過,溫父在倆人鬧矛盾的時候,才想到溫母這是故意教壞溫言煜來綁著他不讓他再去郭氏那里。
一切的陰差陽錯,只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溫父到了馬車跟前,倒沒急著上馬車,而是對李威抱了抱拳頭,“有件事,還要求好漢幫忙。”
喜弟如今為了溫家的事將自己折騰成這般模樣,就是為了喜弟他能幫的上忙的也得去幫。
等人一走,溫父手扶著墻,突然間吐了一口血出來。
瞬間頭暈的就有點撐不住了,可想想家里頭,硬是將還沒有吐上來的血又給咽了回去。
其實,溫父讓李威做的也不是什么難事,就是將郭氏的尸體給領(lǐng)出來。
事情既然已經(jīng)有了定論,一直留著郭氏的尸體也算個事。
本來這事該溫言許做,這兩天估計他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的,又或者他是想等將讓郭氏看著溫母死人。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李威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余記在這里的大掌柜的來要的。
等忙活完了,溫父自己也挪到了衙門外頭,尸體是人從側(cè)門抬出來的,上頭用白布蓋的嚴(yán)實。
李威本來招呼人讓直接抬上馬車,可溫父趴在郭氏的尸體上,愣是讓直接放在地上。
余記的大掌柜看著點了李威一下,“您讓這人快點,臨出門的時候師爺可是特地交代了。”
李威回頭瞪了這大掌柜一眼,大掌柜立馬把嘴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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