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于一瞬間充斥在每個人的眼中,哪怕早已身故的張玨琪亦是被夔牛之眼所爆發出的精神沖擊所攝,產生了些許的呆滯。
這無疑是說明了此刻的張玨琪并非死物,亦是給了姬雄等人片刻救援的時間。
可惜的是這時間并不長,大概只有半秒鐘。
在這半秒鐘里,只夠姬雄拋出的鉤索堪堪纏在那被襲的氏族子弟腰間,張玨琪便再度行動了起來。
沒有再拋出萬千筋條,醒轉后的張玨琪原地發出了一聲猶如厲鬼哭嚎般的尖嘯。
這尖嘯絕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倒是有點像是在祭祀聲中混雜的莫名野獸嚎叫聲。
只不過聯想到張玨琪身上那貫穿上下的切口,姬雄也就釋然了。
畢竟任誰連脖頸都被剖開了所能發出的也不能再指望是人聲了吧?
心里這么想著,姬雄手底下的動作卻是絲毫不慢。
只見他扯住鉤索的手猛地一拽一抖,尚且處于晃神狀態的那位氏族子弟便踉蹌著向著他這邊栽倒,堪堪躲過了張玨琪的進攻。
說是進攻也不準確,實際上張玨琪依舊停在原地沒動,只不過是挺直了腰桿,將那被吞食的中年人給吐出來罷了。
被吐出來的中年人已經早已沒了人樣。
他全身的皮肉都被黑霧所形成的筋肉給腐蝕掉了,出現姬雄眼前的只是一團黑乎乎的被墨汁侵染著的囊腫而已。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的視覺沖擊力是難以想象的惡心,饒是姬雄都感覺自己有些喉頭發酸。
然而張玨琪并沒有給姬雄適應的時間。
只見吐出了中年人、恢復妖嬈身形的她將早已遍及全身的黑霧筋條都收縮到了那道切口處,變成了一位身著黑色緊身衣內襯的正常人模樣。
而就在下一秒,她的整個身軀瞬間撲散開來、變成了一團粘稠的黑漿以無比迅捷的速度撲向了正被鉤索拽離的那位氏族子弟。
一眨眼的功夫,張玨琪所化的黑漿便好似先前黑霧覆蓋中年人般將那氏族子弟給吞沒了。
哪怕神情恍惚,那位氏族子弟依舊發出了一聲令人極度驚悚的慘叫。
這慘叫聲與姬雄他們先前在通訊頻道里聽到的一般無二,可想而知此刻這位氏族子弟正在經歷著什么。
再一次吞沒氏族子弟的黑漿并沒有凝結成殼而是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向著中間匯聚凝結著。
只是三兩秒鐘的時間,這些黑漿就從近乎兩米的高度再度凝結成了張玨琪那副小巧妖嬈的身形。
重新形成的軀殼上并沒有那道可怖切口,相反的是,那原本屬于氏族子弟的衣甲穿在了她的身外,仿佛原本就是屬于她一般貼合。
只見張玨琪的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與此同時一道尖厲與嬌俏并存的聲音從其口中傳出:
“真的很感謝你們……”
“為了表達謝意,我決定將你們都吃掉!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這聲音似男似女、似人似獸,偏偏又是用那獨屬于張玨琪的那種嬌柔俏皮的語氣說出,在讓人感覺怪異萬分的同時別有一種錯亂的吸引力。
而眼睜睜見到這一幕的姬雄卻是在一瞬間的憤怒與悲痛中冷靜了下來,在通訊頻道中沉聲吐出了兩個字:
“九歧!”
姬雄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但聽到他所言的諸多氏族子弟卻是都明白了他言語中未說完的部分,原本打算一擁而上的身形也都不由得停滯了下來。
所謂九歧,是一位尊神的名號也是一類生物的統稱。
這個名號最早出自一位出身于共工氏的尊神,也是為數不多的一位有名號沒封號卻聲明遠播的尊神。
讓這位尊神聲明遠播的便是由他所創造或“進化”出的生命序列“九歧”。
共工氏與烈山氏本屬一支,其血脈源頭生物乃是燭龍。
燭龍是何種生物尚且不談,從其名字便可知乃是龍鳳之屬。
所謂龍鳳早前便已經說過,乃是復合生命序列生物的統稱,這燭龍自然也是一類復合生命序列生物。
傳說中的燭龍“開目為陽,閉目為陰”。
而烈山氏與共工氏便是分別承襲了燭龍的陰陽,其中共工氏襲陰蛇屬,烈山氏承陽牛形。
“九歧”脫胎于共工氏血脈所屬生命序列亦是萬變不離其宗,乃是一類復合生命序列生物。
只是這種生命序列別出心裁的選擇了一條吞噬進化的路線,也正因如此成就了這位尊神的“赫赫威名”。
那是完全以萬千血食鋪就的聲明遠播,哪怕在人間都流傳有萬千版本九歧血脈所留下的傳說。
其中廣為人知的便有相柳、八岐大蛇以及海德拉。
在有關尊神九歧的記載中,她最終是被天帝囚禁于無盡深淵之底。
姬雄自然不會認為眼前的張玨琪是那位尊神,但不可否認的是此時對方表現出的形態能力像極了傳說中的記載。
烏澤、血食、難以置信的生命序列吸納能力……
無疑,這是一個極難對付的敵手。
因此,姬雄不捉痕跡的看了看隊伍里包括廣勝瑜在內的三兩人。
這三兩人都是隊里數一數二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具備一些很是特殊的血脈。
雖說姬雄這支隊伍血脈特殊已是常態,但他們的血脈卻是恰好在一定程度上對這種九歧血脈可以起到克制作用的。
如此穩扎穩打倒不是由于姬雄等人太過于從心,而是由于他們需要借由戰斗來判斷一些不那么明顯的事情。
收到姬雄眼神示意的幾人毫不猶豫的完全激活了自己的衣甲并且走進了包圍圈內。
對于有人前來送死張玨琪心里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因為就在她剛剛放完狠話的一瞬間便有著一股莫名卻極為清晰的恐慌飛速的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這是一種生命力極為旺盛的生物的求生本能所帶來的恐懼。
換言之,便是場中存在著一個完全可以將其瞬間滅殺的力量已經蓄勢待發,甚至已然牽動了周遭的能量波動。
張玨琪自然不知道那是源自于乞戎氏掌上明珠的鎖定,但是她卻很從心的安靜了下來,以期找尋出一線生機。
麟獸、鵑鳥、重明,借由黑霧的力量張玨琪清楚的感受到了正向她走來的三人體內逐漸被衣甲激發的血脈。
死亡的氣息依舊繚繞在張玨琪的心頭,她那由黑色筋肉形成的眼珠很是不耐的轉了轉,終是發出了一聲焦躁的嘶吼,率先向著她感知里血脈力量最弱的那位身懷鵑鳥血脈的氏族子弟撲去。
隨著張玨琪的行動,一片濃稠似墨汁般的黑霧自其體內撲散開來,剎那間便籠罩了包圍圈內近乎八成的區域。
這黑霧自是張玨琪刻意為之,也很是小心謹慎的為了防止激怒那位隱而不發的威懾者而僅僅鋪開了一小片地域。
這黑霧是她在吞食了那位氏族子弟借由對方衣甲供能所產生的。
從本質上來說,這些鋪張開來的黑霧自是遠遠比不上她體內的那些具現化的黑色筋條的。
然而,張玨琪也不需要它具備那么強悍的能力。
她將這些黑霧遍及場中只是為了混淆視聽罷了。
黑霧的出現成功的讓姬雄等人不再有辦法直接的探查到張玨琪的行蹤,只不過此時作為一切始作俑者的張玨琪內心卻是沒有半點的愉悅。
那股要命的生死危機感依舊存在!
這無疑是表明暗中的威懾者并不在乎黑霧內與之纏斗的三位氏族子弟的生死。
而近乎沸騰的恐慌與死亡陰影也讓張玨琪本就在黑霧刺激下充滿吞噬殺戮欲望的軀殼終于抵達了一個臨界點,逐漸的淹沒了她本就存留不多的理性。
這一切看似緩慢實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在姬雄等人看來張玨琪只是于奔行中猛然沒入到了一片黑霧之中,緊接著黑霧內就傳出了她近乎瘋狂的嘶吼與嚎叫聲。
沒人聽得出這嘶吼與嚎叫聲中蘊含有什么意義,但無論是在黑霧外的姬雄還是在黑霧內廣勝瑜等人都聽出了其中的詭異渴望。
那是對鮮血的渴望,對殺戮的渴望,對吞食的渴望……
準確的說,這聲音渴望的是鮮血、殺戮、吞食背后所帶來的變化。
這是一種根植于生命序列甚至不只是生命序列而是所屬物質能量中的渴求。
聽在姬雄等人耳中似乎在凄苦的質問著他們為什么不將生命送給她吞食,又似在呢喃著一種畸形的愛戀,乞求著與之相融為一體。
都說未知是最為恐懼的,然而易地而處,在黑霧內三人便會告訴你,這世界有太多太多超出你可以想象的恐怖事物存在。
被黑霧中帶來的力量洗禮侵蝕的張玨琪不知何時已然泯滅了最后一絲理智,而就在她的意識完全屈從于力量時,她本就由血肉與黑色筋條“拼湊”而成的身體也不再局限于原本模樣。
是墨汁,是藤條,是黑色的肉糜……
很難用言語去形容張玨琪究竟變成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是在黑霧內與之戰斗的廣勝瑜三人打的極為的憋屈。
明明是弱者,卻只是因為一團黑霧的侵襲與改造爆發出了讓他們也有些束手無策的架勢。
濃郁的血腥氣息刺激著他們的味蕾、防不勝防的打擊無處不在。
有著諦聽血脈的廣勝瑜由于個人實力乃至危機感應過于常人應對的還算輕松。
對于另兩位來說便是實打實的噩夢了。
說起來,姬雄能夠派他們去試探張玨琪的深淺自是有些信心的。
重明不用多說,被張玨琪誤認為是鵑鳥血脈的那位氏族子弟他實際上擁有的生命序列乃是源自于鷦鷯。
這是一種有著類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性格的鳥類,當這種性格延伸于生命序列之中卻是體現為一種不易被同化的特性。
這種特性無疑對于具備吞噬同化本質的九歧生命序列有著極大克制作用。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血脈對九歧的吞食有著極大抗性的特性,讓他成為了失去自我意識只剩本能的張玨琪繁復侵蝕的目標。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此時這位鷦鷯血脈的氏族已經不只是賊惦記的問題了,而是張玨琪這位“血肉掠奪者”正一遍又一遍的蹂躪他。
如果張玨琪仍舊保持著那份天真可愛的形態沒準這位氏族子弟還挺享受的。
可你能想象一團翻滾著的、泛著血腥氣的黑色泡面狀嘔吐物用魅惑、哀怨的聲音向你發起攻勢的美妙場景嗎?
毫不夸張的說,這位氏族子弟所要面對的要比這還惡心、還驚悚成百上千倍。
因為那聲音真的很動人,就仿佛春風撩動你的心海。
因為那些由黑霧凝結成的黑色筋條不只能勾起你對密集與蟲孓的恐懼,它所變換出的是你根植于生命序列的本能寒意。
這是哪怕神明都稍有不慎會產生片刻恍惚從而身死的負面情緒集合,更是你明知存在仍舊會產生漏洞的神經打擊。
類似于那繚繞天臺的祭祀聲與嚎叫聲所形成的夢魘,讓人防不勝防。
在極短的時間里,張玨琪便像是折鐵絲般將這位氏族子弟原本堅韌不拔的神經撩撥了千百次。
驚懼、舒適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對他的思緒造成了極大的沖擊,以至于甚至錯亂了他對時間的概念,致使他誤認為自己已然陷入到這種境地成百上千年。
而這一切在廣勝瑜與另一位具備重明血脈的氏族子弟眼里,他只是被張玨琪“擁抱”著纏斗了十數秒鐘,當他們撕開張玨琪的軀殼時,這位身懷鷦鷯血脈的氏族子弟已然變得有些癲狂與迷亂了。
好在黑霧中還有著一位身懷重明血脈的氏族子弟,好在鷦鷯這種生物自生命序列而言就格外的克己。
借由衣甲激發出的微弱重明之火于黑霧里散發出了一絲絲澄凈的氣息。
這絲澄凈與清明撫慰了身具鷦鷯血脈的氏族子弟那本已混亂的思緒,眼神也再度恢復了明凈。
只是這僅僅是張玨琪的第一輪進攻罷了。
對于九歧這種生物,它不止喜歡品嘗血食,更喜歡品嘗血食所帶來的恐懼與絕望。
某種程度上,它品嘗著的不僅僅是敵人的種種思緒。
這黑霧也在品嘗著張玨琪那根植于本能中的恐懼與絕望,并借由它肆意的生長著,索取著……
黑霧里漸漸起風了。
那是無聲的祭祀。
祭祀未知的、據說被囚禁于無盡深淵之底的九歧。
林子更深邃了,平白而生的風傳出了如泣如訴的嗚咽聲。
它仿佛徘徊在大地上,枝椏間,九天外……
它在說:
深淵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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