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民艾米走在隊伍中，他是隊伍里的長官，按照偉大的真龍陛下的指示，他是此次目的地鬃原領的執政官，這種變化一度讓他唏噓不已。

    他以前來到這座巨龍執掌的城池時，只是黑鐵大公國一名子爵的農奴，身份卑微無比，因為前幾年黑鐵在與鋼鐵大公國的戰爭失利，國土大量流失，他也由一位沒有人權的農奴，變成了一位整天餓肚子的流民。

    本以為會活活餓死，沒想到游蕩到這處巨龍執掌的城池后，竟然會被直接接納，并且還每天給他們飯吃，只會還分配他們農具。

    艾米很感激巨龍王城的主人，偉大的真龍陛下，他現在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現在他有好多個其他種族的朋友，而且上個月他還去領主府接受教育，當時他看見許多人都去了，他以為這是領主府頒布什么重要的訊息。

    不過當他聽到領主府的大人們傳授給他們的知識后，他就懵了。因為講的并不是什么告示，而是教導他們知識，是一些他以前沒有聽過的知識。

    這讓原本沒什么文化的艾米很頭痛，他聽了一會就覺得頭昏腦脹，不過他是一個很努力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這一點他比許多人都要刻苦。當時許多一起學習的人，很多人都呼呼大睡，就他和少數的一些人脫穎而出，被威廉大人看重。

    現在艾米都有些覺得不太真實，雖然巨龍王城并沒有分封領主的例子，唯一的領主就是偉大的真龍陛下。不過艾米知道這鬃原領執政官的職位，雖說并不是領主，但也有部分領主的權利，不如掌管這一片堪比子爵領地的權力！

    這讓艾米越發感激威廉大人，感激偉大的真龍陛下！

    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艾米帶著一群輔助他的管理人員以及負責護衛他們的巨龍之爪勇士們終于來到了目的地，‘鬃原領！’

    此刻，艾米看著眼前的到處都顯得亂糟糟的領地，在沉默了數秒鐘后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

    視線中所有的建筑物都有已經被洗劫過的跡象，這片領地城堡中儲存糧食的倉庫被劫掠一空之后縱火焚燒，水井也被填埋起來，牛羊牲畜被那些潰逃經過這片領地的饑餓潰兵宰殺充饑，來不及帶走的就和糧倉、房屋一樣被付之一炬，而在某些地方，艾米還能看到一些令人不快的暗紅血跡。

    一些不太堅固的農舍甚至被摧毀了，被戰爭摧毀，但摧毀它的卻不是作為“敵人”的巨龍王城的勇士，而是這片領地，這片公國名義上的庇護者，名義上的宗主國荊棘王國的潰兵們。

    從碎石嶺前線潰逃的潰軍摧毀了這個地方——就像他們在以往戰場上摧毀的其他地方一樣。

    戰爭是掠奪的代名詞，對于饑餓的潰軍尤其如此。已經在黑鐵大公國經歷過的艾米依舊為自己的所見所聞感到震驚，他沒有想到那些潰軍在潰敗時進行的掠奪和破壞會比勝利者造成的破壞更加觸目驚心，甚至觸目驚心到了讓他忍不住懷疑那些潰逃的潰軍到底是人，還是一群扒皮剝骨的白蟻。

    站在艾米身邊的是一位曾經參加過多次戰爭的豺狼人勇士，同時也是這支護衛隊的隊長，這位巨龍王城的老兵見慣了戰場，久而久之也了解這些人類貴族軍隊的那一套，他搖著頭，對艾米解釋道：“他們在進軍的時候還會有些秩序——起碼那時候，他們還在以土地和領民的保護者自居，他們途徑村莊城鎮的時候會征斂很多糧食和財物，但至少不會進行破壞，可是一旦潰逃，他們就成了蝗蟲……

    他們跟我們的軍隊不一樣，那些貴族兵是壓根不把‘掠奪’當成什么犯罪行徑的，也不會因為拿了老百姓的幾個面包就被吊起來鞭打，他們為了填飽肚子什么都敢干，甚至為了防止糧食和房屋落在追兵手里，他們到一個地方就會燒毀一個地方……”

    “難道他們連自己的土地都不放過么？”艾米身為人類忍不住打斷了這位豺狼人隊長的話，“那些潰逃的貴族……他們真的會下令摧毀自己領地上的村莊？”

    “為什么不會？”老豺狼人嘆了口氣，“反正他們敗了，按照人類貴族戰爭的規矩，勝利者總是要掠奪一番的——他們覺得即便自己不把村子里的糧食都搶走、把房子都燒毀，追兵也會這么干，與其讓敵人得手，不如自己親自動手，而且這樣一來他們還能搶回一部分糧食……他們可不覺得這樣賠本。”

    “……”

    艾米沉默了，貴族之間的戰爭，黑暗和罪惡讓他不知該說些什么——他只是一位身份卑微的農奴出身，對于貴族老爺的了解，永遠都是貴族希望讓他們了解到的。

    即便在服侍貴族老爺過程中也見識過一些野蠻貴族的卑鄙行徑，但像這種貴族們在潰敗逃亡的過程中所做的事，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但艾米并不是一個天真的人，恰恰相反，他是因戰爭中的殘酷黑暗而震驚，但他因此就天真地認為不該有這場戰爭，他對于偉大真龍陛下的決定無比贊同，因為在真龍陛下執掌的領地里，幾乎每個人都洋溢著笑容，他很喜歡這樣。

    他知道人類的貪婪，知道貴族的貪婪，不過在知道這些貴族的種種惡心之后，他越發覺得這場戰爭是不可避免的，而不管戰爭勝負如何，那些貪婪殘暴的貴族和他們的軍隊都會做差不多的事情——掠奪和破壞總會發生，不同之處僅在于會在哪里發生。

    而且他也知道，真龍陛下的軍隊已經在盡可能避免這些破壞的蔓延。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戰場上總是充滿變數，充滿不可控的。

    所以艾米只能沉默地看著，隨后低下頭，默默地為那些遭逢災難的人進行祈禱。

    老豺狼人護衛隊隊長看了這位多愁善感的執政官一眼，沒有打擾后者的禱告，而是開始對他麾下的勇士們分派任務：“你們兩個，去附近找找還有沒有人家，打聽一下有沒有逃難幸存的人，想辦法找出來。你，還有你們三個，找找附近有沒有丟棄尸體的地方，把尸體集中起來燒掉。其他人跟我來，找找看還有什么東西是可用的。”

    很顯然，這位豺狼人隊長正在嚴格按照由領主府告訴他們的指令發布命令。

    艾米則是慢慢行走在那些倒塌毀壞的廢墟之間，來自南方的風吹過原野，吹過被踐踏毀壞的麥田，吹進這片滿目瘡痍的地方，風中已經沒有了血腥和焚燒的氣味，而是帶著一種濕潤和清甜——這預示著一場夏雨可能很快就會到來。

    降雨之后，草木將會重新萌發，毀壞的田地中也會長出新的嫩芽，大自然總是會比人類更快地恢復生機，而這座被貴族潰兵縱火焚燒的村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得到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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