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嬋推開了那間小屋的門,木制門上,一些刮擦的痕跡像是被人用紗布打磨過一樣。
屋里的擺設幾乎沒有變化。
她徑直走到了那間被鎖死的小屋前,猛的推了兩下,銅鎖的是用了那種加密工藝的,很難推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掏出槍,對著那鎖砰的一聲。
銅鎖掉在地上。
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
迎面撲來的塵土的氣息,帶著經年久月的木制陳腐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不足十見方的小屋里,有一扇緊閉的小窗戶,屋外光線隱隱折射進來。
將她的影子拉的極長。
小屋擺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張竹制的書桌。
桌上放一本咖啡色的皮質筆記本。
伸手一摸,桌上積了一層淺淺的薄灰。
涼嬋掀開了第一頁……
一張熟悉的照片映入眼簾,周圍,男,三十五歲,林市某胸外科醫生……完全成熟型的心理變態者。
下面是一個樹形圖,最頂端的是周光羽,周光羽下面是周敏敏和他的丈夫,這兩個下面還有一些關系圖,看上去混亂且又有邏輯性。
第二頁,蘇冶,男,二十七歲,京都仁和醫院外科醫生。
第三頁,第四頁……
一直到最后,這里面所出現的名字,竟然和三分之一,與她破過的案子的犯罪嫌疑人重復。
“你來的挺快……”
蕭何悄無生息的從后面走了過來。
他一身黑色的風衣,襯的身材挺拔而修長眼角微微上揚,眼底像寒意,像是冷月照進了千年無波的古井……
竟讓她覺得眼前這人如此陌生。
他緩緩的上前,從她的手里,將那個筆記本抽了出去。
淺笑一聲,“這東西,我原本只想著留個念想,沒以為,現在竟成了把柄……讓蕭何那傻子把你帶回來了!!”
涼嬋警覺的退后一步,聲音有幾乎有些顫抖,“你……你是誰?”
他一笑,帶著那種邪氣的魅惑對他眨眨眼,“你可以叫我……Eric。”
涼嬋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眼神,竟然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人格分裂,這四個字迅速的出現在了她的大腦里。
“……蕭何呢?”
她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耳邊的發夾,那是一個新型的錄音設備。
進來之前,她并沒有告訴任何人。
“你那個錄音設備,在我這里是不太管用的,這里又不會有別人,所以,你還是省省,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涼嬋聽完他說這話,心猛的一落,“你跟蹤我?”
Eric笑了笑,他也不管涼嬋手中是否有槍,轉身走到外面的小屋里,十分淡定的坐在了沙發上。
“怎么能算跟蹤呢,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保護我自己,不要生氣,不然那小子會生我氣的。”
“那小子?”
她瞬間明白過來,那小子是誰。
涼嬋渾身緊繃的身體慢慢松了下來,“那些人是你殺的?”
“那些?”
“很多嗎?”
“也還好,那些都是該死的人,我沒覺得自己有什么錯!再說了我一般不會親自動手的!”
“該死的人?你不會親自動手,但你去蠱惑他人,這和親自操刀的劊子手有什么區別!!”
Eric的眼底有什么東西緩緩的漾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區別?總有人該為這件事情埋單的。”
“明明是你在背后操縱這些人,到你嘴里還說的這么輕松,你能要點臉嗎?”
“無所謂你怎么說,你開心就好。”
“蕭遠山是你綁架的嗎?”
她緩緩掏出槍,指著他。
他淡定一笑,“想知道他在哪兒嗎?”
“廢話!!”
“你們不是在查八年前那個藥廠的事嗎?我現在幫你抓到原兇,你不應該感謝我?”
“蕭遠山還活著嗎?他可是你親爹!”
Eric挑眉,“哦,我做過基因鑒定,他應該不是我爹,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不過這件事情蕭何那家伙應該不知道,所以……一直對蕭遠山還不錯!”
涼嬋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覺這完全像是一場狗血倫理劇,“他不是誰是?”
“我!”
那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涼嬋心下一驚,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陳勇的槍抵在了她的腰上,“放下槍!跟我們走!”
“你們是一伙的?”
Eric緩緩的站起身來,“不是,他啊……”
他聲音猛的頓住,目光一凌,望向窗外,質問的瞪著陳勇,“你把警察引來的?”
陳勇的呼吸一促,聲音有了慌亂,“怎么可能是我,是這個警察!”
他急步上前,關上的窗戶,“從后門分開走!”
陳勇急的臉色蒼白,“那這個警察怎么辦,殺是她?”
Eric“按你自己的撤離路線逃走吧,帶著她,你會礙很多事的,再說了這里也沒什么值得你留戀的了。”
“你……”
陳勇還想再爭辯什么,看見他那張冷漠的臉時,終究將話咽了下去。
他臥薪嘗膽這么多年,自己這一生都奉獻給了蕭氏集團,為的就是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他不想讓那個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背上出軌的罵名……
陳勇將涼嬋的槍從地上撿了起來,扔給了Eric,“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急步推開了后面的門,卻又迅速的關上,“我們被包圍了,你還說不是這個警察帶來的!!”
Eric目光深深的看了涼嬋一眼,“是你?”
涼嬋深吸了一口氣,“我出來的時候,誰都沒說!”
陳勇急了,拿槍對抵在她的額頭上,“你胡說,這么多警力,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籌備好了,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你自己看!!”
他一手抵在涼嬋的腦袋,連拖帶拽的拉著她向窗口走去。
幾輛警車停在了不遠處的山路上,涼嬋一眼就看到了屠夫,還有站在他旁邊的程風。
幾十個武警正緩緩向這里靠近。
不知為何,那種酸澀的感覺,順著每一根神經末梢開始緩緩移動。
有紅色的激光線瞄了過來,陳勇急了,一把將她拉過來,擋在身前。
Eric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形,他冷嗤一聲,“是他,沒想到,他為了抓人,連你都能利用啊!”
涼嬋心里有點堵的慌,被他這樣一說,更不是滋味。
“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說完,他走到了屋子的正中央,將那張桌子掀開,地上有一個鐵環,他猛的一拉,冷風和水流聲從下面傳了上來。
“走!”
屠夫發現屋子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后了。
……
幽深的地下溶洞里,沒過膝蓋的水,冷的刺骨。
她被陳勇連拖帶拽的向前走著,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涼嬋有些麻木,這個種地方,地下溶洞通往的方向幾十條,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找到他的方向。
“快走!磨蹭什么?”
陳勇抬手就要拿著槍往她腦袋上砸去。
卻被Eric一把拉住,“我的人,我想殺就殺,想打就打,你……再敢動一下試試!”
陳勇被他攝人的眼神嚇住了,咽了咽口水,“我是你爸!”
Eric嘴角勾了勾,“爸這個名詞在我這里,幾乎等同于廢物!”
“你!!”
“砰!”
身后傳來槍響聲,陳勇還沒來得及尖叫傳倒在了水里,鮮血瞬間噴涌出來。
“陳勇……”
Eric幾乎本能的接住了他。
陳勇身上的血濺了他滿身都是。
那子彈是直穿過陳勇的太陽穴而過,幾乎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回旋時間。
瞬間斃命。
Eric目光猛的一變,也顧不得其他,拉著涼嬋急步向前走云。
水流聲越來越大,越往前走,幾乎快的沒到腰的位置了。
她冷的發抖。
腦子也也跟著不聽使喚。
身后不時傳來槍響聲,Eric的臉色緊繃著的,握著她的手腕的力氣也慢慢變重。
涼嬋本就受了傷,再加了這一路奔波,渾身冷的發抖。
腳下一滑,一個跟頭栽倒在了水底。
一雙冰冷而有力的手,一把將她撈了上來,“快醒醒!!”
與此同時,只聽得一聲轟隆隆的悶響,原本堅實的腳下地面出現了松動。
兩人還沒站穩,便被湍急的漩渦沖了下去。
涼嬋在沖下去的瞬間,聽到了程風的聲音。
隨即鋪天蓋地的水流涌入了她的眼耳口鼻中。
……
黑暗不知過了多久,胸腔被水擠壓的生疼。
她劇烈的咳嗽一聲,轉醒。
才發現,她依舊停在一片水流間,往下竟然是瀑布。
她所入的地方是瀑布上流的一塊石頭上,因為地勢的原因,這里的水流小一些。
估計正是因為如此,才得撿了一條小命。
而這塊石頭很顯然并不能承受兩人的重力,正慢慢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沉去。
涼嬋剛剛落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午后的光暈緩緩自天邊散開。
他孤身站在懸崖邊上,轟隆的水聲,隔絕了一切外界的聲音。
一身的血,看上去狼狽極了,那雙細長的眼角卻倔強的上揚著。
他回頭,英俊的眉眼里,帶著決絕和悲涼,像是山巔孤傲的松柏,在蒼涼而又落寞的霞光里,屹立,冷眼看著,一年又一年的寒來暑往。
Eric目光落在了那道正迅速裂開的石縫里,蒼然一笑。
“小知了,我要你記得,永遠記得,有一個人,愛了你很多年。保重。”
即使我生在黑暗里,也從未放棄過對光明的向往,以后,你自己……保重!
涼嬋的身體猛的一抖,“你是老蕭?”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縱身向后一仰……
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墜落下去。
涼嬋在那一瞬間覺得眼前一黑,像是什么東西炸開了一樣,滿眼的火星,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忽然安靜了。
停頓了幾秒,她聲嘶力竭,“老蕭,不要!!!”
天慢慢的陰沉下來,雪來的很快,沸沸揚揚的,落下來便被融在了水里。
我慢慢的聽,雪落下的聲音……
……
還記得,當時的風很清,云很美,老房子門外的那顆合歡花開的很濃。
陽光被葉子割開,細碎的撒落在地上。
十歲蕭何還很瘦弱,像個六七歲的孩子,他站在樹下,手里拿著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看見她走來,獻寶似得遞了過去,“給你吃吧,謝謝你幫我,以后我的好吃的都是你的。”
那些年少輕狂張揚而明媚的青春,一起闖禍,一起大笑,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時光,那些一起打架一起翻墻頭,一起喝一瓶子汽水的人……那些我們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分開的朋友。
究竟什么時候,一切都變了。
她趴在那斷碎石盡頭,看著天空里出現的直升機,看著繩梯之上正焦急的望著她的人。
淚流滿面。
……
蕭遠山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徹底死透了,他身邊還放著一封認罪書。
當年那間藥廠,正是他與程硯一起合伙,一個要錢去做自己瘋狂的研究,一個野心勃勃,想要做一個稱霸一方的商業帝國。
涼嬋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因為協助國際刑警破了第七監獄被燒一案,年底被屠夫給申報了二等功。
特批了半個月的假期。
自她出院之后,她便一個人瑟縮在家,誰也不見。
包括程風。
她縮在家里的陽臺上,打開了地暖,屋里的溫度很高。
電視里忽然彈出一條消息,“由于金融危機的影響,來自M國的 FC投資集團近日宣布一向重大舉措,因收購了蕭氏集團的所有股權,致使FC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市值超千億,就在今天上午,FC投資集團總裁程風,宣布將FC公司名下的資產全數投也救市,這一舉措并未通過股東大會,讓FC集團的股東有所不滿,據傳其內部正開董事會,決定對其采取強制措施,罷免程風的職務。而FC程風將會面臨M國股東的聯名起訴!甚至有可能會面臨牢獄之災,據可靠消息,FC集團將面臨破產危機,”
她還沒聽完,便接到了沈廷玉的電話,“女人,我聽說程老師要回M國了,還是買的單程票,而且他涉嫌經濟犯罪,不會是……”
“什么時候?”
“什么什么時候?”
“飛機,他什么時候離開?”
“好像是半個小時前吧,顧之炎給我打電話告別,我才知道的,你們兩個人怎么了?”
涼嬋飛快的掛了沈廷玉的電話,套了件風衣,就沖了出去。
腦子里不停的回響著電視新聞里的那幾句話。
自從那件事情之后,兩人一直處于冷戰狀態。
機場廣播里,一遍又一遍的播報著航班信息。
她走以串流不息的人群中,看著這些陌生的臉,心越來越慌亂。
“他買的是單程票,好像不會再回來了……”
“面臨經濟犯罪,將會受到制裁……”
涼嬋飛快的穿梭于人群,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時。
她從未覺得時間如此的漫長。
直到她聽見那個熟悉的航班號已起飛的消息時,整個人像是抽空了一樣癡癡的站在安檢處。
“你是在找我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
她驚喜的回過頭來,看見程風就站在她幾步之外,眉梢眼角帶著淺淺笑意。
一如那年的薔薇花下,少年赤誠而專注。
兩人于串流的人群中對望,無聲卻又默契。
他拎起手里拿的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你最喜歡的 La Romanee-Conti,我讓顧之炎帶回來的!”
她雙眼微紅,“不喜歡,還不如二鍋頭!”
他失笑一聲,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太平年月,他有花草,有詩歌,有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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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了,我番外我可能會年后再上傳,因為最近狀態不太好,所以一直卡殼。
最近肺炎肆虐,大家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用帶有酒精的洗手液,出門戴口罩,最好不要去人流密集的地方。過兩天我整理一下,還要寫一個完線感言和新文推薦。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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