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不速之客，金云飛卻都認識，一個來自工商所，一個來自稅務所，金云飛注冊鞋廠時都見過。

    劉工商，李稅務，都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金云飛熱情招呼，不敢怠慢。先是請坐，再是敬煙，又是奉茶，禮節一一做到。

    劉工商是來收管理費的，一年一千，半年一收，云飛鞋廠是龍頭企業，打了個八折。

    金云飛拿出四百元，交了下半年的管理費，劉工商收錢、開票，不到一分鐘完成。

    李稅務是來收稅的，收稅標準固定，按員工數收，每人每月十元。

    云飛鞋廠共有員工八十幾人，但有優惠政策，按踏幫工和抓幫工的人數收。廠里共有踏幫工和抓幫工六十二人，每月需納稅六百二十元。稅是倆月交一次，金云飛拿出一千兩百四十元，李稅務花了兩分鐘收錢開票。

    劉叔，李叔，你倆收的錢有點多啊。岳父與劉工商和李稅務都認識，為了套近乎，金云飛以“叔”稱之。

    劉工商笑道：你少來，我們工商的規定文件，你抽屜里就有，要是忘了，麻煩你再拿出來讀三遍。

    李稅務笑道：你小子就偷著樂吧，你沒有賬本，我們只能毛估估，只能照定額收稅。要是你有賬本，要是照著賬本收稅，就你這鞋廠的規模，每個月收你二三千元都嫌少。

    金云飛心道，賬本我有，每分錢都記得清楚，我才不讓你們看見呢。

    劉叔，李叔，問題不在你們。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人收錢呢。村里每個月要收一百元管理費，警務區每個月要收一百元治安費，教育局每個月要收一百元教育費……哎呀，收得我頭都大了。

    劉工商道：小金，我和老李收的稅費，是有國家規定的，是合法的。而他們的收費，都是土政策，都是不合理的。

    李稅務道：小金，我們幫你向有關部門反映反映。

    別，千萬別。金云飛忙道：劉叔李叔，我謝謝你們，我花錢買個平安，我樂意，您兩位千萬別幫倒忙。

    劉工商和李稅務笑著走了。

    望著劉工商和李稅務的背影，金云飛琢磨起來，老話說得好，堤里損失堤外補，得把自己想了幾個月的主意拿出來了。

    又想了一會，金云飛打了個電話，把好朋友陳冬華叫了過來。

    陳冬華來了，不等金云飛開口，就把自個胖乎乎的身體扔到椅子上，一邊開口埋怨起來。

    大飛，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我對你有意見，很有意見。

    金云飛呵呵笑著，淡定的說道：行，你盡量開炮，我洗耳恭聽。

    一是生意。你現在每天做鞋接近兩千雙，除去鞋底和工錢等成本，每天需采購原料約四千元。可你在我這里采購的原料，大約是每天一千元，還不到四分之一。大飛，你對我不夠朋友。

    嗯，還有什么意見？

    二是婚姻。你知道的，我至今沒有婚配，愿意嫁給我的姑娘，沒有一個連也起碼有一個加強排，可我對你家大妹情有獨鐘。大飛，你快當爹了，我還沒掛上號，這個問題你也該表個態了吧。

    陳冬華說完，金云飛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盯著陳冬華那張冬瓜臉瞅了一會。

    臭大飛，你看什么看，快回答問題。

    冬瓜啊，你的第一個問題，完全是無稽之談。鄭三寶的鞋料，大部分是從文州市進的，而你的鞋料，大部分是從羅橋進的。你多了一個中間商，你的成本就比人家高，你的售價也就比人家的高了點。在商言商，以鞋帶為例，每一百根，他便宜五角錢。冬瓜，你說我該買他的鞋帶，還是買你的鞋帶？

    陳冬華嘆了一口氣：唉，錢多的砸死錢少的。去文州市進貨賒不了賬，全靠現錢，鄭三寶錢多我錢少，我是干不過他。

    金云飛笑了笑：所以，我決定了，我不欠你錢，必要時我還可以預付一點，讓你有充足的資本與鄭三寶競爭。

    陳冬華頓時眉開眼笑，拍著大腿說：大飛，你就是我親兄弟啊。

    金云飛笑道：既然是親兄弟，你還要我把妹妹許配給你，這不亂套了么。

    這是兩回事，大飛，這是兩回事。

    金云飛只好告訴陳冬華，大妹自己找了個對象，再過個把月，人家就要從部隊退伍了。

    陳冬華又是唉聲嘆氣，對金云飛大妹的愛慕，他比鄭三寶還要強烈，癡心不改。

    金云飛安慰道：冬瓜，不是你不好，是你與我大妹對不上眼，這種叫愛情的東西，是不能強求的。

    不料，陳冬華道：我不死心，我要等到你大妹的對象回來，我要親眼看到我才死心。

    好，你堅韌不拔，冬瓜，我佩服你。

    哎，大飛，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啊？

    冬瓜，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一，現在咱們衡豐有多少鞋廠和與鞋有關的個體戶？二，你們陳家，要是你父親不干活，你們家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

    陳冬華道：好奇怪的兩個問題。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能稱之為鞋廠的已有上百個，在做鞋而沒登記注冊的也有兩百個以上，而像我這樣的個體戶，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多個了。至于說到我家，大飛，你是知道的。我弟弟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當兵又不合格，現在在年糕店幫忙。我已經想好了，我專心做鞋料銷售生意，讓我弟弟專門管年糕店。所以，我父親現在反倒成了閑人，頂多是忙的時候兩頭幫幫。

    金云飛道：好，這事就叫你爸去干了。

    陳冬華問：啥事，你打算讓我爸干嘛啊？

    金云飛道：是這樣的，我想在咱們衡豐街搞一個與鞋有關的專業市場，就像羅橋那邊的小商品市場。這個市場搞起來后，你們賣料的方便，我們做鞋的也方便，人家買鞋的商販更加方便。一句話，像你賣料的，生意會比現在更好。

    大飛，好主意，好主意，我全力支持。

    金云飛道：這個專業市場，由鄉里村里牽頭，咱們這些人參與。但需要一個牽頭的人，我覺得你老爸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得陳冬華坐不住了：大飛，我爸正幫我管店，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他過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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