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飛拿起茶缸喝了幾口水，再接著發言。

    “諸位同行，接下來我就要開炮了，開炮的目標，就是大家手上拿著的兩個標準草案。老實講，我比大家早幾天拿到這兩個標準草案，也非常認真仔細的閱讀過和研究過。我的結論是，大部分的條款都有問題。問題在哪里？問題在于它們不切實際，在實際中沒法執行。”

    “大家都知道，人與人不一樣，企業與企業也不一樣。我給大家打個比方，在我家里，我的二妹智商兩百以上，我的智商只有她的三分之二。所以，我二妹成了科學家，我就成不了科學家，只能從事其他工作。你總不能規定說，你們是一家人，你二妹當了科學家，你金云飛也必須當科學家吧。”

    “我再舉一個例子。大家也都知道的，我正與奇克公司合作，為此還成立了一個奇克分廠。貨比貨得扔，如果按奇克牌運動鞋的標準，我的云飛牌鞋就沒有一雙是合格的。”

    “會議期間，大家去各地參觀過考察過。我敢說，我的云飛公司，我的云飛牌鞋，算得上是國內業界的佼佼者。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廣大個體戶的現狀。在我們溫林市，直接從事鞋類生產的個體戶，至少在五千家以上，其中衡豐鎮就有近兩千家。”

    “實話實說，如果嚴格按照這兩個標準答案執行，這五千家個體戶就得關門歇業。還有幾百家中小企業，以及不少規模企業，也都不符合兩個標準草案中的規定。我想請問，這涉及到近十萬人的生計，難道咱們要消滅他們嗎？”

    “我承認，我們溫林鞋，在全國同行業中，檔次是相對最低的。有一個時期，溫林鞋被稱為禮拜鞋，名聲很臭。但我同樣敢說，經過這幾年的發展，以及市場的充分競爭，溫林鞋的質量水平已大大提高，已經擺脫了原來的窘境。”

    “我個人認為，一個行業的標準制定，要符合這個行業的實際，可以稍高于這個行業的實際生產水平。標準不是目標，目標可以定得崇高，但標準要實實在在，要讓大多數企業能夠做到。”

    “鞋是眾多消費品之一，也是特殊的消費品，就是與同穿在人身上的衣服相比，它也與眾不同。只要人在走動，鞋就隨時都在消耗，而衣服的消耗相對就少。鞋與內衣也不一樣，內衣以舒適為主，鞋卻除了穿著舒適，它還要好看。”

    “消費品主要分為兩個大類，一是耐用消費品，二是非耐用消費品。耐用消費品的標準必須要高，比方說咱們的手機，必須至少用一二年以上。又比方說電視機，沒個五年以上的使用壽命，你都不敢面對廣大的消費者。”

    “但鞋子不一樣，它是非耐用消費品。我舉個例子，女式休閑鞋，基本上穿一季就夠了。女人們特別是女孩子，天性愛美，很少會把去年穿過的休閑鞋拿到今年再穿的。因為今年的新款休閑鞋上市了，她要買新鞋穿新鞋。在這種情況下，要休閑鞋的使用壽命與皮鞋的使用壽命一樣長，既沒有必要，也是個浪費。”

    “我個人認為，既然要制定技術標準和質量標準，那就先要對鞋進行分類，皮鞋有皮鞋的標準，可以定得高一些。運動鞋、旅游鞋、休閑鞋等，乃至特種用途的鞋，都應有各自的標準。現在的這兩個標準草案，卻來了一窩端，我認為是很不合適的。”

    “在咱們國家，普通消費者的生活水平還不夠高，他們需要大眾化的鞋子。什么是大眾化的鞋子？就是一般人都買得起、掏錢買時不猶豫的鞋子。就目前來說，每雙二十元以下的鞋子，是普通消費者買得起的。而像我代理生產的奇克牌運動鞋，每雙價格高達六十元以上，普通消費者是不敢買的。既然如此，我們的兩個標準為什么不照顧一下這個現實呢？”

    “同樣的是咱們行業的現實。真正能執行的標準，既要考慮規模企業，更要照顧數量更多的中小企業和個體戶。咱們不要怕落后，市場是無情的，競爭是激烈的，那些比較落后的企業和個體戶，用不著咱們的標準去限制它們，而應該讓市場去解決它們。”

    “鞋合不合腳，腳自己知道，鞋子好不好，消費者知道。咱們制鞋行業不容易，競爭非常激烈，市場嚴重飽和。在這樣的局面下，咱們的標準應該寬嚴相濟，以實用性為主。”

    “諸位同行，以上都是個人淺見，一家之言，不當之處，請多批評。接下來，我對兩個標準草案的各個條款，凡我認為不當的，逐一進行點評，請諸位同行指正。”

    兩個標準草案共有一百二十八條，金云飛一口氣點評完畢，完全同意的僅三十一條，而其他九十七條，有四十三條被他徹底否定，還有五十四條，他給出了自己的具體意見。

    用了整整一個半小時，金云飛終于結束了他的發言。

    下臺時，會場里爆發了長時間的雷鳴般的掌聲。

    很多人還站了起來，因為他們是中小企業和個體戶的代表，因為金云飛在為他們講話。

    午餐后，曹頂貴與伍成杰和喬宏勝三人，特地把金云飛叫到他的車上。

    伍成杰道：“好家伙，你金云飛一頓狂轟濫炸，把我額頭上的汗都炸出來了。”

    喬宏勝也道：“云飛，我們這些人不接地氣，不了解廣大中小企業和個體戶，我們錯了。”

    金云飛瞅了瞅伍喬二人，問曹頂貴，“老曹，他倆什么意思？”

    曹頂貴笑道：“他倆的意思，是要把兩個標準草案堆倒重來，而這個重來的人就是你。”

    “不行，不行。”金云飛忙道：“我這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讓我放炮可以，讓我造房子搭樓，我肯定會搞砸的。”

    伍成杰道：“你推也沒用。兩個標準草案的起草小組，共有十一個人。我們中午臨時開了會，一致決定，吸收你加入這個小組。還有，大家一致推舉你為起草人。”

    金云飛道：“老伍，你這不害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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