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喪鐘，從來都只為天帝一族所響。

    然而，當瀚波高舉天門令，敲響喪鐘時，心中的狂喜卻大過了那點始終沒有消失的不安。

    對于計劃和后路，他想得很清楚。

    若小魔王得手，自己便是這九重天的主人，借機隨便找個理由，便可讓小魔王永生留在封地，從此與他各界而立。便若是他不同意，瀚波也有辦法將他永遠消失在眾人眼前。

    可若是小魔王失敗了，瀚波也可以借口說是小魔王做出了假象，自己受了迷惑。按照平日的做低伏小的模樣，自己不過再擇機而動。

    如此想來，自己心中的那點不安，似乎也可以忽略不記。可是，當止水慌張趕來，小聲稱宋順已帶著眾仙重入天門之時，瀚波心中那本來小小的不安，此刻漲大到突然將他淹沒。

    按著心中所想，瀚波第一個帶著眾人跪倒在地，迎天帝歸位。若不是眾仙歸者都聽到的喪鐘，只怕根本無法想像，眼前這位謙遜之人竟會做出如此行徑。

    然而，宋順卻不給眾人多想的時間，剛剛落座，便對著瀚波大聲喝道：“你可知罪！！”

    如何氣勢，分明是不給瀚波解釋的余地。不知為何，瀚波在這一刻甚至覺得自己之前準備的理由是如此的蒼白無力。無奈之下，瀚波小心道出理由。

    更引了留守的仙者作證。

    可是，當天帝命人將幾名黑衣人押上天庭時，瀚波似乎終于明白，真正愚蠢的是他自己。

    在此之后，一切都好似有了既定的軌道。

    即使他命止水派出去的人都非九天仙眾。即使這些人身上沒有一絲與九天的關聯，可宋順還是一連舉出幾條可真可假的證據，幾乎是在瞬間，便讓天庭內的眾仙都相信了他的忤逆之心。

    面對這樣的局面，止水比他更快的崩潰，當這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從自己身后一躍而出，跪倒在宋順的腳下時，瀚波閉上雙眼，似乎如此便可讓愚蠢的自己，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再也沒有了惱人的喧囂。

    可瀚波卻還是跪伏在地，剛剛，宋順最后說了什么，好像是革去他水神之位，永入罪蘆臺贖罪。

    隨便吧！

    反正這一切都是自己過于輕敵的后果。

    仍就習慣性的自己勸著自己，卻聽到一串腳步聲慢慢向自己靠近。

    不待自己抬起頭來，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寡人也曾抱著希望，希望那些猜測都是假的，希望你不會真的與魔界勾結，希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聞言，瀚波終于直起了腰，卻并不起身，眼神更有些空洞的直視前方，哪怕前方的景色已被宋順身上，還來不入換下的錦袍檔了個嚴嚴實實。

    “同為九天神將，誰都藏得極深，生怕手聽軍權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可這樣的日子太過漫長，只要一想到這就是自己苦修成仙后所得的永生，我慢慢日日不得安寧。”瀚波說著，臉上不免開始苦笑。

    宋順聽后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情，竟跟著點了點頭，“所以，你便同魔界勾連，企圖顛覆這九天？”

    “起初，是老魔王找上了我。”瀚波回著，這個問題好似讓他想到了當年，那個被人抓到了短處的時刻，那分戰戰兢兢的感覺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說是看出來我在戰場上消極怠戰？我本也不服，可老魔王是何等人物，就像現在的你一樣，三言兩語便讓我滿肚子的理由都成了笑話。”

    說著，瀚波終于抬頭看了看宋順，只可惜對方的眼神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看著遠方，好似已經跟著他的話，也想起了當初那連年征戰的模樣。

    對此，瀚波倒不在乎，只是自顧自的說著：“那時，咱們日子都是表面風光，先帝多疑善妒，又好大喜功。誰若是出了點頭，便生怕被先帝記恨，趕緊搶著將軍功按到他一人身上。可我們修仙是為了什么，那時的我們與那人間的讒臣又有什么區別。所以我便想，為何是這樣一個人成了天帝，為何不能換一個當當？”

    “可是，你最終只是想想，卻沒有直接去實行兵變。”宋順輕描淡寫的說著，好似用這簡單的一句話，便給瀚波當時那反復不定又氣憤難平的心意下了定義。

    “是啊！天有天命，我剛剛決定接受老魔王的計劃，便聽到了他入了九天險境的消息。當時的我嚇壞了，便只能按兵不動，最終看著老魔王灰飛煙滅。”說到這里，瀚波搖了搖頭，好似老魔王的死不是一個時代的終結，而是他一個希望的破滅。

    “那如今呢？”宋順問，“如今你的行事，又是為了什么？是我不夠賢明，還是你覺得我不夠資格？”

    聞言，瀚波搖了搖頭，“也許，只是覺得，既然你可以，那我也可以試試吧！”

    輕輕一言，竟引得二人同時輕笑。

    只是一人笑的是自己的妄念，一人笑的卻是九天百態。

    “你知道為什么，明明機會就在你的眼前，你卻老是錯過么？”宋順問道。

    聽到此問，瀚波竟十分認真的想了想，卻只是輕嘆道：“命中無天龍，如何撐九天。”

    對此，宋順卻是終于低下了頭，看了看眼前這位跪在此處的仙者，“非也，在寡人看來，是你的膽子太小了。”

    宋順說著，果然引瀚波再次抬頭，這一次，二人視線終于在半空中相遇，只宋順笑著說道：“不是么？你的膽子太了，小得都不如朱允那個莽夫。你明明知道止水是受了我的安排，才會臨陣倒戈，卻并未真正將他一同脫入死局，只為了爭一線生機。明明我將整個九天都留給了你，你卻為了所謂的后路，都沒有在天門放上自己人。就像現在，明明這天庭中只有你我二人，可你卻還是選擇跪在這里，沒有一絲想起身的打算。”

    語畢，宋順收起了全部的溫和，臉上瞬間變回了剛剛，那個蕭殺盈面的王者。

    而瀚波卻在聽到他的這些話后，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卻是瘋狂大笑。

    原來，是自己的懦弱，成就了自己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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