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華找著匆忙離開的執若時，她正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擰著眉頭從乾坤袖里翻找什么。

    動作粗魯，十分暴躁。

    這上古神的乾坤袖不小，活了近十萬年什么東西都隨手往里放，她又大概沒有個定時整理的習慣，以至于現在執若面前的桌子上已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寶貝，哪個扔出去都值得大家爭紅了眼，她想找的東西依舊不見蹤影。

    衍華拿扇子在那堆東西上一敲，“找什么呢？”

    上古神依舊胡亂翻找著，頭也沒抬地回他，“黃泉水。”

    聽得這句，衍華的神色忽然有點古怪，他一撩袍子在執若對面坐下，壓低聲音問她，“你找那東西做什么？”

    任何人不得私自盜取黃泉水，這是三界里鐵打的規矩，被發現了可是要去挨天雷的。而且這上古神是怎么回事，怎么連戾氣那么重的東西都敢往袖子里放。

    鬼知道她繡字來還有什么危險物品，這么想著，衍華突然對桌子上的這一堆寶貝敬而遠之了。

    可執若并不打算理他，繼續翻找，而且手下動作越發暴躁，幾乎是在往外扔東西了。

    衍華皺著眉頭看她一眼，斗斗膽子拿扇子摁住這上古神的胳膊，道，“上神你停下，先說說到底怎么回事，你這樣就算找到了，心神不寧也制不住黃泉水的戾氣。”

    隨著他這一摁，執若的動作漸漸慢下來，她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似的，先嘆一口氣，隨后有點愁眉苦臉地同他低聲道，“我覺著有點怪。”

    “怎么個怪法。”

    衍華本以為她可能是對于自己和那魔族少君的關系感到點困惑，也可能是又心血來潮想起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但再怎么想，也同那黃泉水沒關系，而此時對面的上古神伸手揉揉眉心，像是極度困擾似的道，“我覺著我的記憶有點問題。”

    衍華一愣。

    “記憶？”他湊上前一點審視地看著執若，像是在懷疑這上古神昏了頭，“你這不是在胡思亂想嗎？三界的規矩又不是擺設，除去你上古神一族的人，誰也動不了你的記憶，連拿我的前塵鏡看一眼都不行，哪里來的記憶出問題？睡傻了？”

    “你才睡傻了。”上古神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腳，“我是在跟你說正經事。”

    “我也是在說正經事，”衍華一攤手，“你不是睡傻了怎么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有問題？”

    “不知道，”上古神難得困惑地搖搖頭，“按理來說應該是這樣，我也從沒懷疑過什么，但我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怎么個不對勁法。”衍華問道。

    “嗯......”上古神撐著自己額頭，看著桌上那一堆陳年舊物，隨手拿起一個罐子在手里扔來扔去，“其實之前一直有這種感覺，總覺得隱隱約約忘了點什么，今日你說我去燒那蟲子洞還受了傷，燒蟲子洞我記得，養傷我也記得，但是......”

    “不記得為何去的？”衍華突然抬頭看執若。

    上古神點點頭。

    衍華神色一動。

    有時神族和魔族們會因為過于漫長的時間而忘卻一些東西，但并不代表記憶會消失，只要順著一件事慢慢回憶，總會想的起與此事相關的記憶。可如果你在回憶的時候，只記得某一件事，卻怎么也回想不起這件事的因果和細節，那這段記憶八成就是有問題的。

    世上篡改記憶的方法有很多，有些甚至會讓人絲毫發現不了異常，但此時只要按照這種方法努力回憶，便總會察覺。而后漸漸地，這便成了大家檢查記憶是否有問題的一種十分有效的方法，可記憶被篡改這種事情，再怎么也不可能發生在上古神的身上。

    思及此處，衍華抖開扇子嘆口氣，“可惜我只撈了個神君當當，遭不起你上古神的靈光，不然我就能幫你看看記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你看，”執若搖搖頭，“我自己大概感覺出來了，剛剛神女沒說出口的君寒以前為我做的事......”執若摁著自己的眉骨有點艱難地回想，“我一直模糊覺得以前是同君寒認識的，越同他相處，便越覺得熟悉，可腦袋里卻完全沒有之前關于他的印象。”

    “所以你找黃泉水是想......”

    “對，”上古神看著他點點頭，“我想試一試我的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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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女是在一片黑暗中醒過來的，她分辨不清自己現在身處哪里，只是記得自己昏過去之前黑衣人冰冷的眼在面前一閃而過。

    她神色里露出點了然。

    黑暗里傳來點腳步聲，遠處有亮光漸漸靠近。

    隨后一片黑色的袍角眨眼瞬移到她跟前。

    “醒了？”那人發出陰沉的聲音。

    “當然醒了，”神女撐著胳膊坐起來，看一眼自己的手掌，果然發現上面的濁氣已被清理干凈，她笑道，“我對你還有用，你肯定不會讓我死的不是嗎？”

    “還算有點腦子，不過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交給你的東西立馬就用上了，看來你還真是痛恨上古神，”黑衣人諷刺地低笑一聲，“可惜手段實在拙劣，到頭來還要麻煩我出手。”

    神女想要反駁，但立刻想起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行動，想著這黑衣人好歹救了自己，氣勢有點低下去，她試探地問道，“我沒能讓那上古神受傷，你不怪罪我？”

    “你能傷得到她？”黑衣人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樣笑了，隨后輕蔑的看她一眼，“我一直都不覺得你能在那魔族少君的眼睛底下做出點什么來，而且上神的一身靈力又不是擺設，所以我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是讓她看到那些蟲子而已。”

    “讓她看到那些蟲子？”神女想不明白只是看到蟲子會有什么作用，疑惑地看黑衣人。

    “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并沒有耐心為她解答，“現在暫時先不要回神族，去哪里躲著都好，過一段時間我會再去找你。”

    說罷亮光一滅，黑衣人消失在了黑暗里。

    神女站起來，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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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君。”

    魔族少君府的議事殿里，峘澤君在堂前俯身。

    書案前坐著的魔族少君從折子中抬起眼來，看峘澤君一眼，像是料到他要說什么似的，“神女被人劫走了？”

    “對，”峘澤君點點頭，“如少君所料，在快要到神族的時候，有一個黑衣人出來劫走了神女。”

    “我要的東西呢？”君寒放下筆。

    峘澤君從懷中掏出一團用符紙包裹的黑氣來，遞到君寒的書案前，“這是來自那黑衣人身上的。”

    君寒伸手接過來，甫一拆開符紙，里面的黑氣便掙扎著往外跑，他指尖凝聚靈力在其中一點，黑氣呲啦一聲，像是被強制剝離似的，分成了兩團力量。

    一團是在下界見過的類似混沌的黑氣，另一團是......

    堂下的峘澤君不由得睜大了眼。

    是神力，不屬于三界的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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