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冥雙手攥成拳,攥的肩膀顫抖,指節泛白,對面玉帝看他就像在看一直被鐵鏈栓著的小獸,似乎的他眼前所有的威脅,不過是一場鬧劇,他正被狠狠的蔑視著,同情著。
是了,從小到大,他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
他是異類,是災星,更是困于他腳下,永遠存在威脅的惡獸。
他唯獨不是他的兒子!
月冥抬起頭仰天長嘯。
他隱忍了萬年,委屈了萬年,他其實只想告訴他,他不會危害他的三界,禍害他的蒼生。
但是,縱然他覺得委屈,覺得傷心,也不會真的去找他責難。
可這一次不同,除了他自己,他也有要保護,要珍視的人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吼!”
巨大的吼聲使得支撐二十天的幾根漢白玉柱微微搖晃。
忽的,遠方的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墨云漩渦,吞天滅地般的慢慢向著這邊襲來。
天宮諸神嘩然,在二十天目睹一切的神仙此時瞪大了雙眼,完全不可置信。
冥王竟有這種非正非邪,亦正亦邪的法術!
他們還來不及過多思慮,只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黑色漩渦眼看就要將整個天宮吞噬。
此時,無論是天上人間,均陷入一片黑暗。
狂風驟雨席卷整個凡間。
人們不能斷定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天災,只有好奇與恐懼雙重感覺,驅使著在馬路上的人們不停的奔跑,似乎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觀看。
而高樓大廈里,門窗緊閉,可是駐足在窗前門后的腦袋,卻各個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等待著天神的裁判。
玉帝皺眉后退了兩步,眼眸深出卻是寬慰,他與王母對視一眼,希望此時月冥尚存理智,否則,他可能有點玩的過火了。
王母盡量保持安定神色,慢慢踱步出來,沉聲道了句,“月冥,現下云伊已經進了刑戒池,你就算現在闖進去,也不可能將她救出來,她若不等到十日后,靈力全部歸位,恐怕會魂魄受損,嚴重了會累及性命,你不防省些力氣,十日后為她療傷……”
這話語氣不重,卻像是是一劑鎮靜劑,狠狠的扎進了月冥的臀大肌里。
月冥的眼神,漸漸渙散,又慢慢凝聚成單純的墨色。
那墨色里有恨,更多的是悔。
他為何要將她獨自就在這吃人的地方,這里號稱最寬容公正的仙階,卻不知年輪的褶皺里藏著多少黑暗腐朽。
他當初怎么就沒有鐵了心將她帶走,才讓她受著蝕骨之痛,擔這湮滅之險?
天空的漩渦漸漸熄了,變成這個赭紅的漩渦印記刻印在天穹,久久也消弭不去。
他垂下肩膀,低著頭,一步一步踱步到刑戒宮大門,眾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見他到得玉帝身邊頓了頓,便又邁著千斤重的步子往刑戒宮里面去了。
玉帝沒有攔他,甩甩袍袖走了。
月冥回頭淡淡的看了眼王母,王母的心痛了痛,隨即微微一笑,“這幾日好好陪陪她吧。”
月冥沒說話,邁步進了刑戒池。
眾神面面相覷,覺得此回玉帝沒有收了月冥,將他也扔進刑戒池住上幾個月有些奇怪。
但他們更加慶幸的是自己沒有被那仿佛天怒的大漩渦給吞進去。
他們心有余悸的抬頭看了看停在頭上面的巨型飛碟,拍拍胸口。
月冥著靈法他們聞所未聞,從前怎么沒聽說月冥還深藏不漏來著?
莫不是這幾千年再冥界參悟的絕學?
眾神中,唯有幾個知情者。
元始天尊與太上老君對視一眼,轉了個身,找玉帝說悄悄話去了。
王母也慢慢退出二十天,只留下璃墨在刑戒宮外照應著。
無涯恨得跺跺腳,這樣都弄不死他,看來父帝對他也不是深惡痛絕,那么之后,他和璃墨真的就變成他的勁敵了。無涯化作一陣水汽,消失不見。
眾神一看主要人物都走了,他們再留也不是個事,況且里面那位若是一會兒出來再發瘋,他們誰能擋得住,倒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
于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父子之戰便草草收尾。
仙史官將這一筆記下,提名曰:冥王墮魔聚天怒,帝母慈悲度蒼生。
這聽著像是史官收了玉帝紅包所起的題目,卻是讓月冥那一招式有了一個天界公認的名稱--天怒。
……
月冥站在云伊那池子面前,臉上是無情無波,他伸手想要摸一摸云伊如瓷娃娃一般白皙透明的面頰,手抬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
并不是因為有結界的阻攔,而是因為在刑戒池中的人,每一寸肌膚都是痛的,他若是真的碰她,將會如鋼針一般將她刺的更痛。
“像你們這種身份的人,她對你們來說不過是一個隨便就可以捏死的小鬼,現在你又過來惺惺作態,真是令人作嘔啊!
月冥回頭,看見對面刑戒池里,凝塵蒼白著臉,輕飄飄的看著他。
月冥頓了頓,終是沒有理會他,他在云伊邊上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他要陪她十日,十日之后,她的靈力回歸,他便帶她回冥界,再也不會踏入這天宮半步!
一陣刺痛忽然貫穿身體,凝塵悶哼一聲,他皺著眉,看著月冥,又深深望了一眼云伊。
剛剛外面的動靜他聽的清楚。
堂堂冥王,何以要對一個小鬼做到這種程度。
除非……
“冥王,你愛上她了?”
月冥抬頭,看了眼凝塵,不語。
這個書妖,他覺得熟悉。
“你若真愛她,以后就不要將她帶到天上來。”他頓了頓,又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我若是能出去,自會去冥界找她。”
月冥眉頭一皺,“你去找她?”他這幾個字說的很慢,仿佛被極寒的溫度凍住一般。
凝塵一愣,隨即嗤笑一聲,“你不記得我了,是嗎?你也不記得她了?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
月冥心底生出一絲不安,可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此刻巴巴的去問對面的這個小妖,他和云伊是否有什么前塵往事。
不管云伊前世如何,今后的每一世她都是他的,誰也動搖不了。
但是月冥不問,不代表凝塵不說。
只聽凝塵在刑戒池蝕骨的重刑之下斷斷續續的講著那一段在冥界的故事。
那時依葭初入冥界,凝塵便追去冥界。為了能得到隨時出去冥界通行證,他還為冥界捉了百只惡鬼,當時治桃址山的郁壘鬼帝為他的癡情所感動,特意去求了冥王,要了冥界的通行證。
他當時以為,冥王定也是個通情達理的神仙。
依葭二百年不能化形,且她每每修行都會較常人不同,會有后背蝕骨之痛。
凝塵別無他法,聽聞冥王有數不盡的蒼玉,不但可以祛毒止痛,更能增進修行,朝領著依葭求進了冥王宮。
彼時,冥王正在做春秋美夢。
王母正拿著糕點王他嘴里喂,他還沒嘗到糕點的味道,就被行邕顫顫巍巍的聲音給吵醒了,“王,有個仙人想要拜見您!
月冥帶著食欲不滿的情緒接見了凝塵。
凝塵說要他的蒼玉。
說要給他旁邊那個弱不禁風的女鬼修仙。
月冥定睛看了看那女鬼,替她測一測命途。
開什么玩笑?
就那資質還要修仙?
她的根骨暫且不說。
她這一世注定七魄難圓滿,三魂難俱全,即便在凡間的時候,也是英年早逝的命,最起碼還要經過幾世輪回才能修靈成仙。
月冥擺擺手,即便兩千顆蒼玉都砸她身上,她在冥界也化不了形,不去多去凡間投胎幾世,吸一吸天地靈氣,聚一聚日月精華,嘗一嘗人間疾苦,品一品七情六欲,如此等到七魄健全,三魂盈滿的那一世,無論是在凡間,還是冥界,都可修仙,也惘去不少痛苦。
自然,這些話,月冥懶得對凝塵二人說,他抬抬屁股走人了,只留下一句,“投胎去吧,別浪費了蒼玉!
凝塵當時恨月冥的冷血,又何嘗不是恨自己的無能。
他含著痛送了依葭去投胎,后來又因為未能與依葭再續前緣,鬧了冥界,月冥將他拎回天宮,才走他被壓在藏書閣下五百年。
凝塵說的斷斷續續,月冥聽的清清楚楚。
他也隱約記起,好像遇到過這一樁事情。
月冥回頭看那昏迷中云伊慘淡的面容,隱隱于當時跪在殿前虛弱且倔強的臉重疊在一起。
“云伊便是當時那個女人?”月冥的語氣無悲無喜。
“正是!
月冥隔著結界,指尖似劃過她的眉心。
“原來你竟有那樣波折的命運!
那便由他讓她的以后的日子變的平順吧。
凝塵看著扭身與云伊說話的月冥,兜兜轉轉,還是三人,此刻卻是角色不同,她已經由他的妻變成了他的愛人。
……
一陣陣痛感絞的云伊渾渾噩噩,她感覺她已經在這挨千刀的池子里睡了一個世紀那么長,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委實太難熬了。
聽聞月冥小的時候常來這里小住,真真不愧是她家祖宗。
“呃……”云伊悶哼一聲,她忽的覺得被刀子挖空的身體又慢慢的被塞滿了釘子,渾身蝕骨的痛讓她想要咬舌自盡,如果現在她咬舌就能自盡的話。
后背兩處蝴蝶骨慢慢傳來更為巨大的疼痛,這疼痛漸漸從蝴蝶骨蔓延至全身,繼而又是一身的燥熱,云伊覺得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
月冥五日不曾合眼的盯著云伊,他的心一直懸著。
為何前幾日云伊在里面靜的出奇?
若是常人,受到那種疼痛,早就痛哭流涕,而云伊,若非她偶爾輕蹙的眉頭,他都會以為她的魂魄已經不在了。
今日,就剛剛,他忽然聽見了云伊的悶哼,他知道,那是靈力被抽干以后,又要往回慢慢填滿,只是這填滿的過程,疼的真想罵娘。
若是他能替她痛該有多好。
他將手放在結界之上,隔著結界輕輕浮動手指,想要撫平云伊蹙起的眉頭,卻不曾想云伊忽然大吼一聲,透明的刑戒池里忽然發出紅色的光,從云伊的身體里,漸漸彌漫整個結界。
那紅光越來越盛!
云伊隨著紅光,從水池中慢慢飄起,直到結界頂端,她才停下,可是云伊的嘶吼更重,面容被疼痛折麼的有些扭曲,可是那紅光似乎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紅光慢慢凝聚成兩只巨大的翅膀,從云伊的后背鋪展開來,翅膀用力的拍打著結界,一次又一次,像一只想要沖破束縛的蒼鷹!
結界被撞擊的劈啪作響,但是卻不曾裂開分毫。
“云伊!你怎么了?”從前他在刑戒池的時候也未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霸埔粒以谶@,你怎么了?”
月冥祭出了幾乎十二分的法力,想要幫助打開結界,可是這個與天地同生的結界體紋絲不動,月冥卻是一邊又一遍的試著。
有人在叫她,云伊努力壓制體內的痛,壓制,再壓制,使出全身力氣,勉強將眼睛撬了一條小縫。
原來是王上來了。
云伊又將眼睛閉上,后背的疼經久不散,她不小心咬了舌頭,嘴角溢出一絲血。在紅色的光幕下看不真切。
但是云伊卻感覺似乎沒那么疼了。
慢慢的,云伊又睡了過去。
如一顆大蛋的結界里,紅色光幕散去,云伊慢慢輪回水中,恢復了之前的狀態,白皙透明的臉上,眉頭微蹙,睡的并不安穩。
如果不是她嘴角的一滴血,任誰都會以為剛剛什么也沒有發生。
“云伊?”月冥力竭的趴在池邊,輕聲的喚著。
凝塵咬著牙,慢慢從唇里擠出幾個字,“云伊或許并不是普通的靈魂。”
月冥猛的回頭,目光直直盯著凝塵,那肅殺之氣仿佛是地獄里出來的狼獸,“今日所見,希望你就當做沒見,否則讓你生不如死!
他自是也看出云伊靈魂的與眾不同,但他說不準是好是壞,他出生時的烏云蔽日,就讓玉帝將他視做不祥之人,他不敢想象,云伊是否也有些玉帝他們忌憚的身份,他賭不起。
凝塵只是輕輕呵了一聲,“若不是看冥王如此擔心她的份上,我也不會與你說這些!绷犚娐曇糈s緊來的時候,月冥和凝塵已經禁了聲。
又五日,不但云伊刑滿釋放,就連被壓在藏書閣幾百年的凝塵都不用再壓著,流放到北陰山做個散仙,北陰山是個陰氣極重的小山頭,與冥界忘川比鄰,這地方對一般神仙來說,就相當于冷宮,于修行相當不利,凝塵卻是來的十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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