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是上古諸神中唯一一個存活至今的,她是大地之母,廣袤九州大地上的萬物生靈,均是后土孕育而出。
管后土叫娘的,就有九十九個。其中四十九子遍布神州大地,治理農(nóng)耕田地,四十九女分布江河湖海,治理水域河流。
碧落是其第九十九個孩子,她的出生并不在后土的計劃之內(nèi),那年東海之亂,導(dǎo)致土地生出許多怖憂怨恨之氣,后土為消除東海之亂的后遺問題,將這些氣澤盡數(shù)吸入體內(nèi),又孕育出碧落,將氣澤封印在她的元靈深處,同時加了一道法印,使其在天界普照三千年日光,每日在瑤池邊靜坐兩個時辰,三千年不能再見封印之人,那些被封印的怖憂怨恨之氣便會消散殆盡,之后,碧落的靈力將會慢慢解封,正常修靈成神。
因為元靈被怨氣壓制,所以碧落小的時候,又弱又丑,百年以后,碧落才能自理生活。
那年她一百零一歲,被送到了天宮王母身邊。
彼時,碧落就像一只羞怯的小鼠,整日貓在瑤池旁的落晨宮里,暗暗修習(xí)著靈法。她在大羅天的時候,也是不怎么見人的,區(qū)別只在于大羅天的人少事少,來來往往的都是自己的兄長姐姐,而瑤池宮卻是整日里門可羅雀,熱鬧非常,大宴小宴,接連不斷。
也是王母的壽辰,天宮依舊在第一天的瑤池邊上大肆操辦了蟠桃宴。
王母覺得碧落老是困在落晨宮,委實有些對不住后土,便將碧落請到宴上,還照顧著碧落的小情緒,將她安排在角落里,安安靜靜的看著宴上的熱熱鬧鬧。
七仙女獻舞,各路仙君展示絢麗的仙法,一時間眼花繚亂,碧落的小腦袋很有些不上節(jié)奏。
她呆呆的看著場中,原來世間還有這么美的事物,原來世間還有這么美的仙女,原來仙法可以這么絢麗多彩,這么強大,原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她也想變得強大。
她也想翻手是七彩蓮花,覆手便是云河星斗。
因為她此刻眼前刻印的全是那這些個白胡子老頭只隨隨便便一抬手,變幻出的美景仙姿。
她不知道,這僅僅是小把戲而已,沒有任何攻擊力。
而只單單這個小把戲,都要花費她三千年時間才能習(xí)得十之一二。
碧落托著腮,癡癡的望著場上一場接一場的精彩戲法,忽的一個天花炸裂,一個星光隕落在自己的案邊,消失不見。
碧落低頭看了看桌案,一只碩大的蟠桃正在那笑的燦爛。駱宸宮的宮人告訴過她,吃蟠桃可以增長靈力。
她忽然感覺氣血上涌,極其興奮。
聽說二十二哥哥八十年便能順暢的使用靈法,十三哥哥六十二年,十五姐姐五十三年,三姐姐二十年,大哥哥三年,其他哥哥姐姐也都在百年之內(nèi)靈力大成,外形成熟,紛紛下凡任職。
眼下,她已然一百多歲,魂魄中的靈力連幻化出一朵小花都做不到,她又看了看自己這小身板,還是如同凡人十幾歲的孩童。
如果,如果吃了這蟠桃,會不會她也能靈力突長了?如果多吃幾個,是不是也能風(fēng)姿綽約了?
碧落十分激動,小手顫顫巍巍的伸向眼前近在咫尺的,白里透紅的,水汪汪的大桃子。
馬上就要有靈力嘍~
嗖!啪!
一陣藍光閃過,桃子不見了。
碧落震驚的抬頭尋去,只見鄰桌旁薄唇白臉吊眼梢的大一點的男孩子手里晃著一個與她剛剛桌上別無二致的仙桃。
男孩子炫耀且高傲的朝著她笑,她默默的低下了頭,將手放回桌案下,攥著衣裙,指尖擰成了白色。
漫長的宴會終于結(jié)束,那時光仿佛過了一整年。
碧落小心翼翼的隨著末班人群蠕動出宴會場,準(zhǔn)備回她的落晨宮。
途中,那個薄唇白臉吊眼梢的小子拿著蟠桃侯在路上。
蟠桃在他的手中一拋一接,忽的一個不小心,啪,蟠桃掉到了地上,咕嚕幾圈,來到了碧落的腳下,慢慢碎成了餅。
碧落低頭看著這似故意羞辱自己的桃子,面無表情的繞過去,繼續(xù)往前走。
一只胳膊擋在自己眼前。
“祖母常說落晨宮住著一個新的玩伴,要我們好生照顧,卻也不見落晨宮有一只老鼠出來,好不容易待著你這只小老鼠,我怎么能不好好照顧照顧呢?”
碧落抬頭看了一眼攔住自己的人,又迅速低下頭,她有些害怕。
她是個異類,生在仙家,卻是如同凡人,家中的哥哥姐姐雖不與自己惡言相向,卻都十分疏遠。母親說她是背負著一個重大的使命,千年以后自會靈力迅速飛升,可是,千年,她還要等上千年。
碧落退了兩步,又朝一旁繞了繞,此刻,她除了忍讓與躲避,又能怎么辦呢?
還不等她繞過幾步,無風(fēng)的拳頭已經(jīng)帶著風(fēng)襲了過來,碧落閉了眼睛,等死。
聽說無風(fēng)他是幾百年前新晉太子殿下的長子,經(jīng)常在天宮作威作福,天界的小仙沒有他沒欺負過的,她從前不敢出來,也是怕遇見他這樣的,她應(yīng)付不來。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碧落睜開眼睛,身前立著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身影,寬厚的,指節(jié)分明的大手將無涯的拳頭包的嚴嚴實實,使得無風(fēng)并不能上前半步。
“欺負弱小,真有能耐啊!”
無風(fēng)下意識退后兩步,隨即又雙手叉腰,道,“五叔,你還有資格說我呢?在天界,論頑劣不堪,誰能比得過五叔你?!”
月冥撇撇嘴,“我與你不同,我可從來不欺負比我弱的!”
“那你怎么常常揍我?!”無風(fēng)覺得月冥在狡辯!
“你雖然比我弱,但我看你忒不順眼,因為你,我都突破我的底線了,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
真真是比他還不要臉。
無風(fēng)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嘛。
無風(fēng)帶著一眾小弟溜了,只留月冥一人,迎風(fēng)而立。
那是碧落第一次見月冥,黑色的長發(fā)揉進黑色的衣衫中,兩廂相融,隨風(fēng)而舞,趁著白云日光,像是一幅濃厚的潑墨。
雖然她也聽說,月冥同無風(fēng)一樣,在天界都是問題青年,打架斗毆,無惡不作。
可她此刻,卻覺得,他是個英雄。甚至覺得在那之后的九百多年里,他就是她的守護神。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再守護她了呢?
……
最近總是會思慮起往事,碧落慢慢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伸手挑開掛在床邊的碧色紗帳,輕喚一聲,“小嬈,幾時了?”
門外漫步進來一個婀娜的侍女,將洗漱的用具輕輕放到架子上,才過來幫著碧落攏紗帳,“回神君,已經(jīng)辰時二刻了。”
碧落點點頭,就著小嬈端來的水凈了面,又收拾一番,確定自己又比昨日更美了一分以后,才踏出房間,直奔妖界靈泉池后身的一處嵌在靈魔山里的宮殿。
玄魔宮,是顏蒼閉關(guān)修行之所,三年前顏蒼出關(guān),此處便作為了他的寢宮。
碧落來到宮門前,輕扣幾聲,宮門便從里面打開,碧落深吸一口氣,才邁步進了宮殿。
宮殿里雕梁畫柱,每隔五步就有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使得整個山洞宮殿里亮如白晝。
彎彎折折,若不是碧落已經(jīng)來過幾次,怕是還找不對地方呢。
顏蒼坐在一個寬大的廳堂里,正在閉目打坐。
碧落還未做聲,顏蒼便睜開了眼睛,碧落倒吸了一口涼氣。
每次看到這位褐發(fā)童顏,長著一雙紅眸的魔尊,碧落都會覺得渾身發(fā)冷不自在,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她在別人面前,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像一只可以隨便被捏死的螞蟻。
“去吧!”顏蒼揚了揚嘴角,抬了抬下顎,睨了碧落一眼,仿佛絲毫不把碧落這個神階的人放在眼里。
碧落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答了聲是,卻始終在那彎著腰,直到顏蒼用空氣托了一把匕首送到碧落眼前,碧落才接了匕首,起身,退出了玄魔宮。
宮門口,恰巧遇到顏恩,顏染的堂兄,眼下執(zhí)掌妖界的人。
顏恩同顏染一樣,俊俏,愛美色。
卻又與顏染不同,顏染的愛美色,著重于前面的“美”,顏恩著重于后面的“色”。
“誒呦,美人兒,好巧啊!”
顏恩攔住碧落,碧落下意識的皺皺眉,后退半步。
“妖君。”
“美人別跟本君這么客氣嘛,以后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顏恩上前要樓碧落的肩。
碧落又向后挪了一下肩,“不敢高攀。”
顏恩又向前上了一步,捉了碧落的手,“美人兒,既然你棄了神階,奔了我們妖界,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嗎?”碧落掙了掙手,沒用。
“美人兒,來來來,去本君的宮殿,我們商討一下今后的行事計劃。”
“妖君,我還有要緊事,恕不能奉陪。”碧落在掌中加了靈力,十分輕松的便將顏恩的手彈了開。
顏恩打了個趔趄,“碧落,你裝什么清高,你早晚是本君的胯下之臣!”
碧落冷著臉,往前邁開了步,周身散發(fā)著閑人勿近的氣澤。
“你給本君站住!”
“顏恩!”宮殿內(nèi)傳出渾厚的聲音,“碧落還有要事!”
緊緊一句話,顏恩瞬間熄了氣焰。眼睜睜看著碧落的身影遠去。
顏恩臉色鐵青的看了看玄魔宮的宮門,猶豫再三,還是朝里面施了一禮,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曾孫來給老祖宗請安。”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竟是連門都沒讓顏恩進去。
顏恩憤一憤袖子,動作卻是不怎么明顯。
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他要讓他和顏染都臣服在他的腳下。
顏恩轉(zhuǎn)身走了。
碧落站在關(guān)押著云伊的洞口,抬頭望著天,那個她曾經(jīng)以為會在那天長地久的地方。
前幾日瓊碧宮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無涯心血來潮,也不是他第一次想要熟了碧落這碗飯。
兩年前,無涯當(dāng)著諸神的面,向玉帝求取碧落,碧落又當(dāng)著諸神的面回絕了無涯,無涯一時間覺得很沒有面子,競對碧落使了陰招,差點污了她的清白。
碧落沒有與后土哭訴,更沒有去找玉帝王母理論,只是默默的,一個人去了凡間,游蕩。
后來,她在妖界與凡界的交界處,遇到了顏蒼,顏蒼將她帶回了妖界。
起初,碧落只是想尋個容身之所。
如今想來,她倒是不知道如此做到底是對是錯。
她出生頭一千年,在天界過得并不暢快,但好在卻又月冥庇護著,她也心安。千年以后,她體內(nèi)的靈力在十日之內(nèi)迅速飛升,幾乎讓她封神,她興奮的手舞足蹈,十分急切的想要與月冥分享這一喜悅,可哪成想半路上遇到一個不長眼的小仙將她撞倒,壓抑了千年的碧落,此刻絕不會再隱忍,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體驗一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感覺,她鉚足了力氣,一掌拍向那小仙,那小仙是凡間修煉了兩千多年剛剛飛升上來的一只小蝶仙,沒想到,還沒過七天,就要去過頭七了,小蝶仙十分倒霉暫且不提,碧落卻因為此事,再也不能生活在月冥的羽翼之下,之后的幾年里,月冥本來對她還算有幾分和顏悅色的臉,忽然就變的冷漠高傲,視她同旁人無異了。
那個時候,她雖然靈力增長迅猛,卻也正經(jīng)有個千八百年不是怎么法力高強的手,加上頭千年月冥為她著實得罪了不少大神仙小神仙,月冥那個瘟神沒人敢惹,一個失去庇佑的小仙,被時常挑戰(zhàn),在天界同樣是物競天擇的地方,委實正常的很。她是在實戰(zhàn)里成長起來的,那個過程也實在不算舒心。
再在之后的日子,她覺得她可以與月冥比肩了,月冥卻因說錯一句話被貶下了冥界,在之后的幾千年里,更是少有見面。
孤獨的日子最是難熬,總要找些目標(biāo)才是,后土不曾給她分派差事,玉帝也不曾給她分派任務(wù),她都明白,她畢竟曾是天地間怨氣的載體,為了安全,她還是什么也不做的好。
她也并不勉強,但是她卻有一個大膽又執(zhí)著的想法,她想要權(quán)利,如果得不到感情,那么她想要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這樣她才能掙脫一切對自己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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