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話就說服了遲晚晚。
他們相視一笑,皆是苦澀。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帶你去見師父。你問我神死可還能復生嗎…”
提到這個,遲晚晚笑著搖搖頭:“心中存著執念,說出來的卻都是喪氣的話。”
“是啊。”她想著那時,又要落下淚來。
遲晚晚拍拍她的肩。
她揉揉眼睛:“從小到大,習慣了騙自己也習慣了騙別人。那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安慰起別人來卻能說的那么坦然。你早就知道的是吧。”
遲晚晚想了想,還是安慰她:“也不盡然吧。許多事情上你的確…嗯…不太積極,但那個時候畢竟是你心中最歡喜的日子。現在是不是覺得在古境的那一千年可真是太平靜太幸福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白染苦笑一聲,“那個時候你們爭的就是水卷吧。我也是在水卷上看到了陸童才想起那些事情。”
遲晚晚點點頭:“在尋她的這條路上,我們兩個都走的很辛苦。我用了數萬年時間才勉強修復了大半土印,又費盡心力查到水卷的下落,加上一直在我體內的木珠。”
“而師父尋到了金劍和我。”白染淡淡說了一句,“你們都是想到這個辦法么?”
“是。浮生那樣的存在,活著的時候就天地不容,除了祖器,我不知道還能有什么希望。”
“若你們其中一個,有一天真的尋到了所有的祖器,會如何做?”白染咬咬唇。
遲晚晚搖頭:“我不知道。他也不會知道。你想救回無塵,我真不該和你說這樣的話,可那些年里,我也時常覺得自己是在做無用功,祖器能救回浮生嗎?我都不敢想這個問題。我只知道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支撐我一日日的這么過下去。”
她故作輕松的笑:“好在無塵他不比浮生那樣的身份,我想救他,也沒有這么艱難,對不對?”
遲晚晚看著她笑笑,卻不說話。
世間第一例陰陽兩合的至強血脈,從鴻蒙之初就只存在于傳說里的龍凰之體,要復生這樣的存在,難不難?
他想了想,忽然問她:“你知道我為何喜歡同無塵相處么?”
白染搖了搖頭。
“我就是莫名其妙的覺得他有些熟悉。有一種老朋友的感覺。”遲晚晚微微皺起眉,“和任何的因果無關,就是他給我的感覺。”
白染扶額:“他是清白的,你可別告訴我他前世也同什么人有糾纏。”
遲晚晚笑了笑:“你放心,他是清白的。只是感覺,他的道…我不知怎么說,總有些非生即死的決絕,或許這和他血脈里的力量有關,或許和他過往的那些生活有關。那個時候你還小,感受不到,但是現在…你不覺得有些熟悉么?”
白染面色復雜的搖頭:“我說過前塵往事我都不記得了。”
“但你現在感受到了。你曾是她手中的殺人利器,你不會不明白這條非生即死的路。小石頭,你就不怕嗎?”
她轉過身:“我不怕,也沒有什么能再讓我怕。”
她雙手已緊握成拳,遲晚晚輕嘆一聲:“罷了,那些都是后話。你要如何救他,可有想法了?”
她松開手:“或許可從天凰一族的涅槃之術查起。”
“他并非完全的天凰血脈,且涅槃之術乃是凰族子弟將死之時才能激發出的神通,再說即便是純血的凰族也并不是每一回重傷都有涅槃的機緣,他如今早已身死魂滅,又如何涅槃?”
她皺起眉:“只有凰血才能涅槃么?是浮生告訴你的?”
遲晚晚點點頭:“涅槃之事玄而又玄,若真有那般輕松那遠古天凰一族也不會絕跡了。”
“行與不行又有誰能說得準呢,他的確不是純血的凰脈,但他這身龍凰血既為至強,其中變化恐怕連浮生也不會知道吧。”她眼神凝重,“我要想辦法借妖典一觀。當初九蘿不就是在妖典上看到龍凰血脈的記載么,那上面或許有辦法。”
遲晚晚皺眉:“如今的形勢,只怕沒那么容易啊…”
白染咬咬唇,偏過頭:“你可知這妖典的來歷?”
遲晚晚輕嘆一聲:“說不清有多么久遠了,我只知道在上古時候那便已是妖族的圣典。我以前在妖族…嗯…做客的時候曾聽他們說起過,似乎有段時間這妖典是被列為禁書的。后來我去問浮生,她也說的很模糊,只叫我不許去招惹。”
她呼出一口氣:“不管是圣典還是禁書,這是我目前唯一的線索了。”
遲晚晚蹙眉:“你打算如何做?”
她垂眸:“你不必擔心,我不會亂來的。”
遲晚晚按住她肩:“你這樣說那必定是要亂來了。小石頭,我不反對你救他,但你別忘了你身邊還有許多人需要顧及。”
她蹙眉不語。
遲晚晚伸出一只手凝神朝她眉間探去,片刻后眉頭緊鎖:“別的都不說,你的孩子,你也不顧了嗎?”
她抬起頭:“你說什么?”
“你想想他是什么血脈,你們二人的孩子,那又會是什么血脈?”
她臉色一白:“妖族的血脈…”
“是。”他松開手,面色從未有過的嚴肅,“凡間濁氣重,你又剛剛有孕,體內氣息不顯,可再過一些年呢?妖族重視血脈,即便龍族早已自立仍是流傳了不少探測感應的秘法,你這個時候若是闖到妖族去,你以為他們會如何?”
手掌緩緩握緊,凡間過了千年仙界也不過三個春秋,那些她十分傷情的日子里,她幾乎感應不到他們的存在,即便是在突破之時也只能察覺到一股微弱的生命氣息。
微弱的就像一顆種子。
她從未期待過這兩個孩子,也從未因他們有過一絲欣喜,他們選擇這樣的時候來到她的生命中,是懲罰不是恩賜。
遲晚晚見她久久不語,又道:“你沉睡的那百年里各大仙族都受到了天庭的嚴密管控,便是古族這樣的存在都將符器交了出去,又遑論本就與天帝沾染因果的妖族。如今他們的日子很不好過,若是叫他們發現了無塵還留有血脈,又怎會放過?”
是啊,無塵是他們籌謀萬載耗盡心血制造出的龍凰血脈,他的骨肉,便是只有一小點保有龍凰體質的希望,他們也不會放過。
她的夫君就是在這樣的旋渦中絕望離世,她的孩子難道終有一日也要步上他們父親的后塵嗎?不行。
“凡間終究不是長久之地,除了林夕的月落湖,如今你也唯有待在靈族了。”遲晚晚溫聲勸她,“我知道你如今的心境,我也是這么過來的,但你若還想留下你的孩子,你必須要小心隱藏,至少要等生下之后才可…”
“小心隱藏。”她苦笑一聲,眼角微紅:“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我可以什么都不做,那不過也只是一場修行的時間,可以后呢?”
“什么以后?”遲晚晚愣了一下。
她眼神飄散開去:“那個時候我心如死灰,我想起他們,我就會想這兩個孩子的以后,他們又當如何生存?他們的父親,是族中大逆不道的孽子,他們的母族和他們的父族是對立的仇敵。不論他們是龍凰血脈還是普通的龍族后裔,只要以后被發現,都必是天庭要鏟除的對象。”
遲晚晚蹙眉:“那么現在…”
她閉上雙眼:“我說過,沒有什么事能讓我再怕。我會小心行事,但這條路本就是千難萬險,若有些事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那便面對吧。”
她閉上眼睛的樣子透露出一股決絕,靈魂中的熾熱將他心臟里那顆翠綠的珠子灼的滾燙。遲晚晚心中一顫,下意識的拉住她:“不會的。我帶你們回萬荒宮。你,你的孩子,還有小墨,永遠都還可以回萬荒宮,不會有人發現那里,你們都可以生活的很好。”
“還有無塵。”他緊緊拉住她,“不論你能否將他救回。”
“萬荒宮?”她一怔。
“是。”他目光堅定,下了決心,“我會盡我所能助你救他,但你要聽我一句勸,這段時日留下來好好養胎,不要貿然行動,我會想辦法勸服小墨,等你平安生產之后咱們就動身回魔界。你說的對,不論結果如何,這仙界早就不容他們,既如此咱們就都回魔界去。”
“小墨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靈界的。”她面色復雜道。
而你不會離開他。
“更何況他如今是名副其實的靈族少主,父親不會許他在魔界生活。”
“他答應我會回萬荒宮,他這么說了,就一定會這么做。”他偏過頭,眼神執拗,“等他醒來我就和他說這件事。小石頭,我們這幾個,從那個時候一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容易,過去我孤身一人從來沒什么所謂,可如今我怕了,這些重新回到我身邊的,我…”
“我很難再去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他聲音微不可聞。他從頭到尾都活在故事里,這么多年,什么都學會了,就是學不會忘記。
一聲輕嘆落于心間,是非糾葛,恩怨情纏,如今是理也理不清分也分不散,都是苦求的人,誰也沒有比誰更好受。
她那時作為一股情緒,如今前事不記,她心中沒有那么多承載,可她沒法忽略遲晚晚沉重的目光,就像她并不期待這兩個孩子,但只要有余地,還是要盡可能的護住他們一樣。
她沉默片刻,終于微微露出一點牽強的笑:“我聽你的勸,不過百年時光,也沒有什么等不起的,我會好好的,直到他們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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