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自己確定要這個孩子了，等自己做好了充足準備，又或許，等江耀處理完事情從國外回來……總之，不著急的吧。

    章瑤不著急，但有人著急。

    流年的金牌經紀人辦公樓層，有一間辦公室尚且燈火通明。

    馬克兩腿交疊，皮鞋鞋跟抵在辦公桌上。他耳邊的手機里，傳來一段冗長的英文。馬克緊閉雙眼，太陽穴直跳。

    “Are  you  sure?”

    “Yes，  of  course!”那頭的聲音很是肯定。

    馬克吁了一口氣，“I  see，  I  will  call  him  back.”

    掛斷電話，馬克立刻將手機卡拔了出來，換上另一個國內的卡。

    “喂，明天的頭版定了嗎？”

    “怎么，馬克先生有何指教？”

    馬克將腿從辦公桌上放下來，坐直了身板，“知名影帝不顧工作出國，原因成謎。你看這個標題怎么樣？”

    “哈哈，馬克先生，你不是在搞笑吧？你不就是經紀人嗎？原因成謎？逗我玩呢。”

    馬克冷冷一笑，道：“如果我說，流年和我，都不知情呢？”

    “哦？那還有點意思。馬可先生文采向來不錯，你覺得，這頭版頭條……？”

    馬克心底暗罵一句老狐貍，語氣卻始終四平八穩：“既然上一條不好，手頭上的也不夠勁爆，自然是要換的。”

    “比如呢？”

    停頓片刻，馬克只聽見自己的聲音極其冷靜地響起：“影帝江耀因私廢公，爛攤子甩手經紀公司？如何？”

    “啊，這當然是……好極了。想必，明天我們報紙的銷量，一定會再創新高的。我就提前謝過馬可先生了，這里面，可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呢。”

    “謝就不必了，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馬克主動掛斷電話，手里把玩著手機。“江耀，別怪我。這都是你自己選的。”

    翌日，各類娛樂報紙周刊雜志上，都不約而同地刊登了江耀出國的消息。原本不過是個普通的行程，皆因一本以敢說敢爆料的雜志的頭版頭條，而成了各家媒體不可放過的猛料。

    在這本雜志中，明確指出江耀出國的行程并為告知經紀公司和經紀人，導致原本給江耀安排好的工作全部開天窗。這種不負責任的甩手掌柜式藝人，被雜志的評論員批判成耍大牌的新形式。更有評論猜測，流年公司因為江耀臨時出國，賠了不知多少錢，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還在國外逍遙自在。評論大膽對話江耀，聲稱江耀再不回國做出解釋，公眾形象將會冠上甩手掌柜、任性妄為的標簽。

    一時間，江耀的國內外的公眾賬號及平臺，涌入了大批W團粉絲，大家都在詢問發生了什么事，雜志所言是真是假。當然，更多的人在喊江耀回國，如果江耀再不回國，將會脫粉。畢竟，在江耀經紀人馬克的公開社交平臺上，所公布的江耀的行程，可是滿滿當當的。大部分W粉絲無法接受自家偶像疑似耍大牌的行為，自然也就固執地在江耀一切可見的社交平臺上喊話，要求江耀給出解釋，最好能夠立即回國現身。

    然而，無論粉絲如何喊話，如何大鬧，甚至去流年娛樂公司舉橫幅燈牌呼喚江耀，江耀的各個社交平臺都杳無音訊。更別提江耀本人回國了。

    流年娛樂。

    文森和大李再次站在馬克的辦公桌前，大李手里依舊是那個iPad。不同的是，這次不是馬克質問他們，而是他們質問馬克。

    “馬克，你到底在搞什么？那些行程安排都是哪里冒出來的？”大李完全摸不著頭腦，將iPad屏幕反復劃動，大李根本找不到這些行程計劃表。

    “這些你們不用管，做好你們分內的事就行了。”

    文森若有所思地看著馬克，“你想要讓江哥回國？”

    馬克不置可否。

    “你完全可以直接聯系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文森不解地問道：“你這樣，會損害江哥的形象的。”

    “對啊，現在網上的人都在說江哥自私自利、不顧團隊什么的。”大李義憤填膺：“這些人，都在胡說些什么啊！江哥明明將所有行程都空出來了！”

    “我說，你們別管了！”馬克大力地拍桌子，“這里沒你們的事了，最近放假，你們走吧。”

    大李還想說什么，但被文森拉住了。

    “好吧，如果有需要，請聯系我們。”文森帶著大李退出了辦公室。

    走到樓梯間，大李反而拽住文森：“你為什么不問個清楚？你不是跟江哥更久嗎？難道你比我還不了解他？江哥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文森拍了拍大李的肩膀，“我知道。但看樣子，馬克鐵了心要用這種方式，逼江哥回國了。我們阻止不了他。”

    “我可以將行程表發上去！”

    “我們發上去，大家會說是假的。而且，助理和經紀人說法矛盾，你覺得大家會信誰？江哥的形象只會越來越糟。”文森到底是跟在江耀身邊久了，對這些公關套路熟悉得很。

    “那怎么辦？”大李此時也意識到事態嚴重了，“我沒有江哥國外的電話啊，聯系不上他。你呢？”

    “我打不通。”文森肩膀也耷拉下來。

    兩個人同時嘆氣，彼此都陷入一籌莫展的狀態。

    “走吧，在這里不是這么一回事。回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了的，也許可以幫到江哥。”文森提示大李，兩人也只能如此了。

    ……

    隔了大半個地球，但只要想，該傳遞的消息還是可以讓某些人知道。

    江耀看著電腦里的各類社交平臺數據，玩味地把玩著手里的鋼筆。

    “都查清楚了？”

    “還沒有，對方應該是有團隊的，賬做得很漂亮，查起來很困難。除了之前你確認過的，還有其他的。”

    站在江耀對面的是一個金發白皮膚高個子的外國男人，夾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得體的西裝。男人說起中文來很是自然，顯然在中文上有很高的造詣。

    “盡快查吧，辛苦你了。”

    “Come  on!  William.我不知道你和Mark出了什么問題，他這么做，不怕害到他自己嗎？”

    江耀右手握拳，撐在下巴邊緣。視線落到電腦屏幕里的消息，很多W團粉絲在催他回國，也有人宣布脫粉。甚至，一向在幕后工作的馬克也上了熱搜，#江耀經紀人宣布行程#這樣的熱搜標題赫然在榜。以馬克的能力，這種熱搜根本不應該出現才是。但如今，這些文字卻在江耀面前耀武揚威，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昧。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大概，人都是會變的吧。”

    外國男人聳聳肩，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William，祝你好運。”

    “謝謝。”

    外國男人離開了，辦公室又只剩下江耀一個人。他登錄上個人微博，估計蹲守的人不少，他一上線就有很多粉絲涌進來。私信、評論，這些原本就已經爆滿的消息渠道，更是再次激增。江耀靜靜地等卡頓的時間過去，好半天才可以劃動屏幕。

    大部分都是催他回國、詢問真相的，但也夾雜著一些咒罵的言論。

    【我還真的以為自己粉了個完美人設的，但人設原來只能是人設。】

    【這么多行程，一句話不說就跑出國？】

    【自私自利、任性妄為、耍大牌……還要不要臉了！】

    【江耀，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更可怕的是，還有將這次事件上升到愛國問題的。

    【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不是中國人！】

    【崇洋媚外，脫粉了脫粉了！】

    【國外就這么好，巴巴地跑過去。】

    【……】

    江耀靠上椅背，煩躁到想要叉掉微博的頁面。只是鼠標移動的一瞬間，他才看到自己悄悄關注的人里，似乎發生了什么事情。

    在一堆質問江耀的評論里，有一條是直接艾特他和章瑤的。

    【@江耀你知道@章瑤懷孕了嗎？我不是你的粉絲，也不是你們的YY粉，我只是單純的瑤粉。我覺得你們應該是朋友吧？你知道瑤瑤到底怎么了嘛？為什么莫名其妙會想吐呢？】

    這一條評論因為提及章瑤，被不少黑粉頂了上來。黑粉們紛紛說兩人都是娛樂圈渣滓，發這條評論的網友估計怕了，直接不出聲了。

    江耀的心忽而停跳了一拍。他顫抖著手，點進了章瑤的主頁。最近一條微博是轉發MZ的宣傳微博，再上一條是和《荒涼沙漠》劇組官博的互動，《荒涼沙漠》艾特章瑤，宣布章瑤友情客串，章瑤回應了一句合作愉快，我會努力的。

    然而，這些分明是工作性質的微博，下方的評論卻都是關于章瑤身體情況的。

    【瑤瑤你怎么還不澄清啊？】

    【吃壞肚子了吧？瑤瑤我給你寄了消食片和整腸丸，你看著說明書吃。不行就找醫生哦。】

    【某些粉絲何必硬撐？這一看就是懷孕了！】

    【你吃錯肚子難道不會反胃嘔吐嗎？有本事一輩子別吃錯東西！】

    【雖然很不想說，但瑤瑤，我今年剛生二胎，你和我剛懷第二胎的時候真的很像……】

    【章瑤沒有男朋友吧？還是說地下戀情？】

    【不管有沒有談戀愛，都是未婚先孕啊。】

    【章瑤不要臉！估計就是個女表子！還沒結婚就被搞大了肚子！】

    【樓上的要點臉，嘴巴放干凈點！】

    【現在未婚先孕多了去了，做什么這樣說女孩子！男方沒有責任嗎？孩子是一個人搞出來的嗎？】

    章瑤微博底下一片烏煙瘴氣，也有粉絲因為這個疑似懷孕的消息，出了個投票榜。#你怎么看待未婚先孕？#選項有四個，不介意；反對，對孩子和自己都不負責任；無所謂，有沒有都能接受；其他看法。

    這里頭，目前投反對的人占了三分之一，是所有選項得票數最高的。

    但這些都不是江耀關心的，他順著網友發的帖子去找，并沒有找到原始的照片，但轉發的有不少。照片里，章瑤和經紀人助理在一起，捂著肚子惡心反胃，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這組照片放上來已經有好幾天了，這期間，無論是章瑤本人，還是章瑤所在的團隊公司，都沒有給出回應。以往這種事情，緊急公關應該不超過十二小時，但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章瑤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如果真的懷孕了，為什么不敢公布？再一個，懷孕了肯定得有孩子爸爸吧？為什么章瑤連戀情都不敢公布？這其中，是不是有內幕？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存在？難道是私生子嗎？

    這些言論不斷堆積，漸漸成了一場暴風雨，籠罩在章瑤的社交平臺上。只需要一個電閃雷鳴，就足以讓一個人崩潰。

    江耀的手猛地砸向辦公桌，他忘了手里還有鼠標，鼠標底部直接裂開，有細微的碎片插進了他的手心，血液滲出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

    將電腦直接關機，江耀拿起外套出了辦公室。

    他沒有看到的是，他退出登錄的一瞬間，網友們又開始罵他膽小鬼。聞風而至的媒體捕風捉影，認為江耀既然已經登錄了微博，對自己造成的后果應該已經知曉了。但即便如此，江耀依舊無動于衷，這是不是說明，江耀不準備回國發展，或者說，想要拋棄國內的一切？有黑粉直接罵道：江耀就是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將麻煩丟給經紀公司和經紀人，自己跑出國逍遙自在，根本算不上男人。

    “我要回國一趟！”出了辦公室，有好幾個人在伏案工作。這里是一個律師事務所，因為老板是江耀的朋友，受江耀所托，目前專注于江耀的財務問題。

    江耀的朋友，也就是那個金發白皮膚高個子男人，走了過來：“不行，你現在怎么能離開？一大堆賬目等著你確認呢！很快還會有檢察部門介入調查，你走了，可能會直接上通緝令的。”

    “Brown!我……”江耀正要解釋，手機卻突然響起來。

    來電顯示是一串江耀爛熟于心的號碼，無數個喝醉了的夜晚，江耀打的都是這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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