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上門來調查取證，盡早查清楚，對姚小姐、對我、以及我們的工作，都是一件好事。姚小姐認為呢？”

    陳忠懂得打蛇打三寸的道理。姚早立現在處于困境，只想擺脫身上的污名。姚早立只有配合警察調查取證，才有可能證明清白、洗清嫌疑。

    姚早立想要踹一腳玄關旁邊的鞋柜，但怕疼，只能輕輕碰了下。“警察先生，我改天約個時間去警察局不行嗎？我保證配合調查的。”

    陳忠輕笑了一聲，眼角余光瞥向樓梯間，“姚小姐，清者自清，你認為呢？”

    姚早立暗恨這個警察實在不講道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竟將她逼到了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外頭的記者一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如果她現在不出去，記者就會說是她害怕了，是她心里有鬼，不敢面對警察。但如果出去了……

    如果出去了，她和警察同框的照片照樣會流出去。姚早立被警察詢問——這樣的標題同樣能讓她一步登頂——微博熱搜的榜首。

    對比兩者的利害關系，姚早立發覺自己根本沒得選。她憤憤然地扯開了門，卻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掛上笑臉：“警察同志，你好。快請進。”

    陳忠給姚早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隨后才跟著姚早立進屋。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看到電視機播的娛樂新聞時，眼里若有所思。

    “家里有點亂，不好意思啊。隨便坐，隨便坐。”

    陳忠走到客廳，正要坐，就看到地上散落著一枚電池，旁邊還有電池蓋子和電視機遙控器。陳忠將東西撿起來，把那枚電池裝了回去，“少了一枚，姚小姐——”

    “不礙事不礙事！遙控器我不小心給摔了，等會兒我再找新的裝上就好。”姚早立走到電視機前，直接拔掉電源線，“現在可以開始了。”

    “好，卡！”江耀朝兩個主演招招手，“過來看看剛才拍的，拍得不錯，但還有幾個細節要注意的。”

    章瑤朝孫建華點點頭，“辛苦孫老師了。”

    “都是工作。”孫建華將手里的遙控器道具，“你有些生疏了，要多練練。”

    老戲骨就是老戲骨，只消一個照面，就知道章瑤的問題所在。雖然剛才章瑤的情緒領悟得很到位，但在表演上還是不夠。比如在和陳忠對話的過程中，姚早立大動作不多，但小動作應該是不間斷的。章瑤就沒能完全把控好這一點，導致整體動作上留有空白。

    兩人朝江耀走過去，本來也沒想著這么長的鏡頭能只拍一次，就是為了多拍幾條找到最好的狀態和角度的。

    電影就是這樣，每一幀都得仔仔細細地研究。

    ……

    《流言》劇組的開機儀式結束不到半個小時，發生了什么就被傳遍了全網。《流言》劇組的宣傳可以說是省了不少事，從籌拍到現在正式開拍，依著這里頭演員的熱度，就根本沒有需要擔心宣傳的必要。

    #《流言》開機#

    #孫建華《流言》#

    #江耀導演#

    #章瑤與記者對嗆#

    #嚴華轉型#

    這幾個熱搜話題即刻占據了前幾名，就連真正的“過氣”演員梁涼，也以#梁涼專注事業無心戀愛#的話題，掛在了熱搜榜尾。

    同一時間收到消息的，當然不止網民。時代娛樂有兩間休息室很特別。

    一間是時代娛樂一姐的，說是公主待遇也不為過。聽說當初潘曉悅進駐這間休息室時，對裝修風格不是很滿意，還讓人將整間休息室重新油漆，就連軟裝也是按照潘曉悅的喜歡給另外布置的。所以這間休息室算得上所有時代娛樂藝人奮斗的目標了。

    另一間休息室雖然不在藝人休息室最高的樓層，代表的卻是另一個傳奇。這間休息室里不是什么一線大牌，也不是什么盛世美顏、頂級流量之類的，但這間休息室里的藝人卻是“升級”最快的。如果說潘曉悅的咖位不是每個時代藝人都能奢望，那么這個“升級”最快的藝人就是所有人心底羨慕嫉妒恨的。

    從一個龍套到如今各種好資源，白鈺就像是坐直升機一樣飛上天。算起來，不過四五年，當初只能給人賠笑淪為透明的白鈺，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莫名其妙地就出演了梁導的《荒涼沙漠》，雖然不成功，但好歹算是有了觀眾緣。之后被公司一姐看中，親自推薦了幾部電視劇，自此又演了幾部上星的電視，也就這么順風順水地過來了。到現在，差不多就二線以上一線未滿的了。

    一個時代一姐，資源總是先挑，什么都緊著她；一個被稱作時代“最幸運”的人，四五年間飛上天，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也算不上多好，但就是資源不斷。

    不過這一天，這兩個被全時代羨慕關注的人心情都差得很。

    潘曉悅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未了覺得不夠，還要踩上幾腳。薇薇安連忙拉住她。雖然桌上沒什么易碎品，都是些紙張文件夾之類的，但這里頭還有幾份劇本，都是正在商談中的。這要是踩臟了被人看到，拿去說事的話，又是一堆麻煩。咖位大就是這樣，言談舉動都會被放大，甚至一些毫無關聯的東西，都能被網友們扯在一起。薇薇安不得不將潘曉悅盯緊了，否則就依著潘曉悅的脾氣，只怕是走不了這么遠的。

    “不是都退圈了嗎？怎么還陰魂不散的啊？”潘曉悅一把甩開了薇薇安的手，沖薇薇安質問。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她。”薇薇安見慣了潘曉悅這種發飆的戲碼，知道現在不能軸，只能順著潘曉悅的話頭說下去。

    “時總要將她簽回來嗎？你都打聽清楚了嗎？”

    薇薇安不敢說隱瞞，只能實話實說：“是有這個意愿。之前法務那邊擬了份藝人簽約合同，是A簽，而且指明是總經理要的。這段時間也沒有新人要簽，想來想去，應該就是給章瑤的。”

    潘曉悅心里燒著的火苗更大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一個破鞋！我們時代還要上趕著和她簽約不成？”

    薇薇安被潘曉悅兜頭吼下來，有些煩躁。但薇薇安還是努力勸說著：“你不都說了嗎？她沒什么好的，一個破鞋，你怕什么呢？”

    “我怕？我怎么會！”潘曉悅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前言不搭后語：“不對，我是怕……我是怕她回來，搶走我的關注度！薇薇安，她沒出事之前就壓我一頭了，這要是再回來，我豈不是——我都、我都這個年紀了啊，底下的人越來越難壓了。她要是回來了，她要是回來了……”

    “曉悅。別這樣想。”薇薇安不贊同地看著潘曉悅，拉著潘曉悅的手坐下來，“她一個生了孩子的、名聲臭掉了的人，拿什么和你爭？憑什么和你媲美？頂多就是讓你踩一踩她，曾經同一個東家的，如今又要相聚了，你我總是盼著她——能向上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潘曉悅漸漸冷靜下來。

    “再說了，你別看這個開機儀式上，她懟人懟得這么溜，她以為能有多少人買賬？”薇薇安按住了想要反駁的潘曉悅，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知道現在有不少人站在她那邊。可你怎么不想想，這些都是什么人？路人粉，同情可憐她的，有你的粉絲群體牢固嗎？”

    “你說得對，她也就是靠這種人設博取一時的同情而已。”

    “可不是？過段時間，大家反應過來了，難道還真能對一個殺人犯后代、一只未婚先孕的雞，深感同情？”薇薇安拍了拍潘曉悅的手臂。

    “但萬一，就這么讓她洗白了呢？”

    薇薇安搖搖頭，笑道：“曉悅啊，人都是健忘的。只有時時刻刻提醒，反反復復提起，才能讓他們記住啊。”

    潘曉悅便放下心來，恢復了原本時代一姐的姿態：“還是你有辦法，找點水軍炒炒熱度這種小事，交給你辦我放心。剛才都是我不對，我一著急就失了分寸。唉，還不是怕這人踩到我頭上來，到時候我的資源少了，連累著你的獎金也少了。”

    薇薇安也不在意這種馬后炮式的解釋有多可笑，兩人瞬間又有說有笑起來。

    而另一間說是風水很好的休息室里，此時小助理被白鈺趕出門外，正在茶水間泡咖啡。

    “哎！滿堂弟弟，先別進去哦。”小助理叫住了準備過去的白滿堂。“白鈺姐好像生氣了。”

    賀曉娣離開后，白鈺就另外找了助理。自從她出演了梁生導演的《荒涼沙漠》，咖位也就不可同日而語了。經紀人和公司愿意捧著白鈺，畢竟白鈺還是在觀眾里混了個眼熟的，又是潘曉悅看中的人，指不定就是一下個時代潘曉悅呢。是以，找助理這種小事，也由著白鈺來了。

    現在這個小助理并不是接賀曉娣的班的，算下來應該是第四任還是第五任助理了。白鈺脾氣不好，急起來還會打人。這是白鈺兒時受父母影響學來的。是以，白鈺每一任助理都當不長久。

    這個助理同樣不想干了，但沒能成功辭職。原因是上一任前輩在微博上告發白鈺虐待助理、大小姐脾氣，白鈺的微博評論被鬧得很難看。雖然后來公司這邊幫著，抓住了那個助理的把柄，逼著人刪博道歉，但還是引起了公關那邊的重視。白鈺被警告，要對助理好一點，而且不能總是換助理了。不得已，白鈺這才消停了一點。

    “小趙姐。”白滿堂走過來打了個招呼。“你給我姐泡咖啡呢？”

    “是啊。”

    “唉，你勸她少喝點咖啡，喝太多會產生依賴性，對身體也不好。”

    小趙助理心想她可勸不來，能少吃點苦頭就不錯了。說起來白家這兩姐弟也是怪。白滿堂考上了S市的大學后，就經常來這邊。之前是怎么樣的，小趙不清楚。但就小趙在任的時間里看，白滿堂和白金玉除了外貌有點像，其他各方面根本不像是姐弟。

    白鈺這幾年脾氣差，隨著咖位越高，性子也越來越陰晴不定。與之相反的，是每周得了空都回來探望姐姐的白滿堂。白滿堂很懂事，是溫柔體貼的暖男。關心姐姐、會去探班、對周圍的人也很客氣。最起碼的，對待小趙就很好，過來給白鈺送吃的時候，也不會忘記給小趙捎一份。

    “白鈺姐最近在拍戲呢，好不容易來公司一趟，這會兒估計太累了，心情不好。”小趙還是委婉了。

    白鈺在白滿堂面前總是一副貼心大姐姐的模樣，小趙也不好說什么。不過之前出了助理揭發白鈺脾氣不好的那檔子事時，白滿堂還私下問小趙來著。可惜小趙什么都不能說，因為白鈺早早就警告了她一番。

    “沒事的，我過去看看她，也許她心情就變好了呢。到時候小趙姐工作也舒心些。”白滿堂眨眨眼，轉身要走之前又頓住，“這個給你，這款小蛋糕很甜的，給小趙姐吃。小趙姐加油哦。”

    吃人手短，小趙只能笑著說了謝謝。對白鈺近來總是悄悄打電話支開她的事兒一字不提。

    唉，明明是同一家爹媽生養，也不知道姐弟倆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小趙看著白滿堂去找白鈺，搖搖頭，捧著蛋糕背過身，進員工休息室吃蛋糕去了。

    白滿堂是想著要給白鈺一個驚喜的。他忙著做實驗有一兩個禮拜了，通訊都給斷掉了。這次也是悄悄問了小趙，確認白鈺沒有行程才過來的。所以，白鈺并不知道弟弟過來找她。

    白滿堂放輕了腳步，走到白鈺休息室的門口，抬起手正要敲門，卻突然聽到了自家姐姐充滿惡意的聲音——

    “你說什么？搞不臭？你們不就是干這行的嗎？你看看現在網上的輿論，全都是夸她的。我是讓你們黑她，不是讓你們捧她！你們真的有做事嗎？我連水軍的影子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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