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敞亮的會議室里,現下,非但偌大的會議桌左右兩翼均是滿座,而且兩旁挨近墻壁的座椅同樣座無虛席,然而,現場環境卻是鴉雀無聲,靜謐肅然,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冗長黑亮的會議桌,居于正中主位的胡靖揚神情肅穆,不茍言笑,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迸發出凌厲的目光掃視著全場,眼看著左右兩側這些個常日里,號稱精英,自命不凡的家伙,現今,一個個低頭垂腦,噤若寒蟬,胡靖揚俊挺的眉宇,厲色漸顯,棱威卓然。
半晌,胡靖揚大手拍案,虎虎生威,響聲猝不及防地轟徹整個會議室,連帶著沉實厚重的會議桌面也跟著顫動了下,鑒于此,本就緘口結舌的會議室中人,心頭越發惶恐不安。
胡靖揚聲色俱厲,喝道,“一個個悶不吭聲,莫非都成啞巴啦?”話語其時,他洪亮嚴苛的嗓音,鐫刻著積威已久的震懾力,徜徉在寂靜寬敞的會議室里,聽得人膽顫心驚,甚至有個別膽小的,暗自骨寒毛豎,如同驚弓之鳥般,把腦袋垂得更低,生怕被老板點名,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自己是透明人。
一旦不幸被點中發言,若能切中要害,一語破的,成功助老板開疆辟土,固然青云直上。然而,若是言不及義,泛泛之談,甚至鬼話連篇,未能對癥下藥,那么,見笑于人事小,引發老板雷霆震怒事大。況且,老板這次所出的難題,委實讓人無法可想呀,既要以最小的代價把麗人集團收入囊中,以實現利益最大化,又要防止麗人集團與姻親白夜集團沆瀣一氣,聯手反攻我們凱東集團,左思右想,難于登天,試問談何容易。
當然,有膽小的自然就有膽大的,拓展部經理猶豫幾許,犯言直諫,“胡總,雖則有危方有機,富貴險中求,但是我認為凱東選擇此時收購麗人集團未必是良機,稍有不慎,極有可能非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們凱東集團現今如日方中,發展前景優越,何曾缺一個麗人集團呀,犯得著冒這個險嗎?”
胡靖揚身體向后,靠向椅背,右手粗長的中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會議桌面,眸底的幽光,諱莫如深,待拓展部經理話盡,胡靖揚收回中指,支起雙肘十指交叉,不緊不慢開腔,醇熟沉穩的聲腔,道出來的話語,鞭辟入里,“長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因循守舊,固步自封,最終只會如同曾經的B市龍頭黃氏集團那般,落得個偏安一隅的局面,居安思危,難易相成,與其知難而退,倒不如迎難而上,放手一搏,否則,不進則退,離行將就木也就不遠了!
“可是…胡總,饒是如此,我們也不能魯莽行事,急功近利呀,合該審時度勢,因時制宜,否則,無異于自掘墳墓!蓖卣共拷浝聿灰詾槿唬嬗须y色,接著道,“倘若僅僅是麗人集團,那么不足為懼,我們凱東集團游刃有余,然而,眾所周知,麗人集團背后的靠山,乃是與我們平分秋色的白夜集團,一旦我們大舉進攻,他們勢必聯手抗敵,屆時,我們凱東集團難免心余力絀,豈非岌岌可危?”
拓展部經理話音剛落,旋即引來在場一眾高管的竊竊私語,與此同時,紛紛頷首表示贊同,繼而,越演越烈,眾位高管逐漸摒棄顧慮,暢所欲言,雖未敢直指胡靖揚好高騖遠、好大喜功,但字里行間,難掩含沙射影;谟腥藥ь^,原本寂靜無聲的會議室,霎時成了如火如荼的街市,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當然,這些精英當中也不乏靜觀其變,相機行事者,總之,各懷鬼胎。
郭希萊見狀,娟秀的眉眼輕蹙,盈盈秋水夾雜著半宛清愁,縱然有心想要助胡靖揚一臂之力,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計策來,從而,一籌莫展,望向首座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曾想,卻見胡靖揚氣定神閑端起茶杯細品,絲毫未見孤掌難鳴的窘迫,大有以靜待嘩的架勢。鑒于此,郭希萊隨即破愁為笑,笑眼崇拜,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總是處變不驚,波瀾不興,仿佛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她又何須杞人憂天呢。
郭希萊不得而知,當前,除了她,還有一人正目不斜視,眸光癡戀地注望著首座泰然自若的胡靖揚,此人正是挨坐于林總監身旁的蘇沁。
正所謂,眾怒難犯,蘇沁眼瞅著胡靖揚明明身處風口浪尖,卻依舊巋然不動,穩若泰山,蘇沁內心欽佩之余,小鹿亂撞,同時,伺機等候合適的時機,出謀獻策,替胡靖揚分憂解困。
一盞茶畢,胡靖揚托著茶杯,往紅木桌面輕輕一擱,瓷碟與實木相碰,發出“嘭叮”一聲,縱使清脆悅耳,卻不怒自威,足以鎮懾全場。隨而,胡靖揚不慌不忙開腔,風輕云淡的口吻,說著單刀直入的話語,“你們熱熱鬧鬧討論半天,除了無的放矢以外,難道就沒有人能提出一些可行意見么?”
“胡總,并非我們不思進取,而是時勢使然,我們實在計無所出啊,胡總您又何苦一意孤行,引火燒身呢?來日方長,事緩則圓,不妨靜候個兩三年,或許屆時自有轉機也未可知!蓖卣共拷浝砜嗫谙鄤瘢笥匈t臣冒死勸諫昏君的架勢。
深諳內情的林赫深忍笑,沖著那邊言笑不茍的胡靖揚挑了挑眉,無聲揶揄,老胡,我看這幫榆木疙瘩當真是徹底沒招了,你再不亮出自己的底牌,你可就真成冥頑不靈的昏君了。
胡靖揚以炯亮敏銳的目光回敬,閉嘴,你這看戲的,我自有分寸,你繼續磕瓜子去吧。
會議室再一次陷入沉默,胡靖揚高挺的眉弓下,一雙黑眸深邃睿達,他正思忖著接下來該如何引導這幫榆木疙瘩,往他所希望的那個方向走去。恰在此時,一道清亮柔麗的聲音忽而在闃寂無聲的會議室里飄灑,洋洋盈耳。
“據我所知,凱東集團之所以有今日,全賴勇往直前,乘風破浪,與其安于現狀,倒不如高歌猛進,再者,此局雖難破,卻并非無解!
話音未落,眾人速即循聲望去,哪怕蘇沁新入職不久,但憑其數月前那宗無人不曉的事件,當初蘇沁新入公司,便已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因而,現今她在凱東集團可謂是人所共識。
遲疑少許,蘇沁壓抑著自己活蹦亂跳的心臟,深呼吸一下,頂著眾人或意外,或質疑,或不屑,或好奇,或看戲的目光,鼓起勇氣,平穩開腔,“初來乍到,在凱東,各位均是前輩,想必心中自有因應之策,不外乎顧及同事情誼,方才謙讓至今,我既是后輩,不妨由我來拋磚引玉吧。若有不當的地方,還請各位前輩不吝賜教,權當提攜新人,言歸正傳,我個人認為,凱東若要收購麗人集團,寧可釜底抽薪,也不揚湯止沸!
隨著蘇沁不明覺厲的一席話語,斬釘截鐵落下,會議室里又再掀起一番交頭接耳,低聲密談,而蘇沁的直系上司林總監,纖長上翹的眼睫毛煽動了下,若有所思的眸光,忽明忽暗。同部門的秦姐則瞟了眼蘇沁,繼而,瞄了眼林總監,隨后,唇角詭異上揚,笑容別有深意。副總裁林赫深則好以整暇地伸了伸懶腰,而后,打了個哈欠,終于有人說到點子上啦,否則,這會議還真不知何時才能散。然而,蘇沁對這些一無所知,她正目不轉睛地直視著首座眉宇輕蹙的胡靖揚。
片會,胡靖揚雙手抱臂,揚起輪廓深刻的臉,抬了抬略帶青渣的下顎,示意蘇沁繼續往下說,咫尺威顏,軒昂自若,十足的上位者發號施令。
見此,蘇沁眉開眼笑,于全場矚目中站立起身,她抬頭挺胸,侃侃而談,將那晚自己與孟紫怡商討的結果洋洋灑灑道出,淋漓盡致,夸夸其言。眼下,從容自若的蘇沁,意氣風發,一雙明亮盈動的大眼睛,顧盼神飛,清柔的嗓音充斥著不可掩飾的自信,整個人霎時光芒萬丈,灼灼輝輝。
隨著蘇沁井然有序的一番高談闊論溢出,但凡會議室中人,無不被她的卓識遠見所折服,先是驚訝,再是贊賞,當然,還有忌憚。至于胡靖揚,且看他冷眸一閃,目光如炬的深炯,閃爍著幾不可察的微光,皆因胡靖揚覺得這么個當機貴斷的主意,定然不是蘇沁所想出來的,其背后必有軍師,篤定是那個時而靜若繁花,時而機謀巧算,曾經火燒他后院,繼而,趁火打劫的某女人。
此時此刻,與凱東集團相隔兩條街的某女人,不知緣何,忽而打了個噴嚏,隨即,抬起素手摸了摸額頭,沒有發燒啊,奇怪。
蘇沁話音剛落,胡靖揚抿笑,帶頭鼓掌,爾后,整個會議室里,掌聲四起,排山倒海。蘇沁微笑環視,敏感地察覺到同事們瞅她的目光明顯有別于以往,基于此,蘇沁相信自今日起,公司里再也不會有人敢詆毀她空有美貌,純粹一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蘇沁頓感揚眉吐氣,尤其令她喜出望外的是,胡靖揚星目含威的冷峻黑眸瞅向她時,隱約淌過賞識的流光。
見狀,蘇沁笑逐顏開,凝視著胡靖揚,目光欣戀,全然不知,眼下,眾所瞻望的她,看似風光,實則招妒,職場從來不缺嫉賢妒能之人。今天,一眾精英在老板的詰問下,苦無良策,垂頭喪氣,結果,卻讓蘇沁這么一個剛入職的新人,專美于前,試問現場有幾人是真心暢快的,天底下能坦然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的君子終歸是少數。
當中最為氣結的,當屬蘇沁的頂頭上司林總監,蘇沁事前不聲不響,忽而弄這么一出,越級獻計,不是明擺著下她的臉面嗎?林總監自問,自蘇沁進公司以來,盡管動機不純,可她何曾虧待過蘇沁,然而,蘇沁今日竟然為了可以在老板面前長臉,刻意架空她。到底是她手底下的人,她并非不樂意蘇沁出風頭,若是蘇沁足夠世故,合該事先知會她一聲,再由她來引薦,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有些時候,你招人厭惡,并不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反而恰恰是你沒有做什么,總之,今天的蘇沁雖在胡靖揚跟前明明晃晃地露了一把臉,卻已然失了向來對其眷顧有加的直系上司林總監的歡心。
更甚者,蘇沁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眷眷之心,已然引起了對胡靖揚同樣心存愛慕的郭希萊思疑,目睹蘇沁望向胡靖揚,忸忸怩怩的眼神,郭希萊心中異常憤恨,哼,蘇沁你這女人也不先自個兒掂量一下,居然敢對靖揚心存非分之想,何其自不量力。
一星期后,白夜集團因白沐琛在美國炒umtor,輸掉了一百多億,消息不脛而走,白夜集團股票速即狂跌,連帶與之關系密切的麗人集團亦受其牽連,危在旦夕。凱東集團趁虛而入,兼且順手牽羊,把白夜集團和麗人集團一并納入囊中,手段之狠辣,震懾了整個商界。凱東集團亦因此資產值翻了幾倍,超越了何家的君遠集團,當之無愧地成為了B市新一任的龍頭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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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紫怡單手拎著水果袋,推門而入,乍見那道久未謀面的偉岸身影,現下,正挨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目光所及,他雙腿微張,膝蓋上擱放著筆記本電腦,粗長靈活的十指滴滴噠噠地敲擊著鍵盤,一雙明銳黑眸專心致志地注視著電腦屏幕,哪怕孟紫怡進門了,也未曾分神。
孟紫怡倩笑,明眸剪水,凝視著男人輪廓立體的嚴邃五官,柔婉的聲腔,言笑,“暌違已久,胡總別來無恙呀,您現下可是B市炙手可熱的風云人物,難得光臨我這寒舍,著實蓬蓽生輝吶!
胡靖揚聞言,唇梢勾了勾,遂而,大手一拍,把腿上的筆記本電腦合上,擱于茶幾面,隨后,他雙腿閑適交疊,一手搭于膝蓋,另一手枕于沙發靠背,眸光含笑,注視著茶幾側旁巧笑嫣然的孟紫怡,低醇磁性的嗓音,笑謔,“許久不見,胡太太身上怎么都沾染了深閨怨婦的酸氣呢,盡管相隔一臂之遙,都能聞到,可見酸氣之濃郁!蹦┝耍笓P伸長胳膊,比了比距離。
孟紫怡臉頰一燙,紅粉霏霏,繼而,嬌聲反駁,“信口雌黃,哪有的事?”頓了頓,孟紫怡羞澀地岔開話題,“尚未恭喜胡總旗開得勝,榮登龍頭寶座,事業更上一層樓啊!
“胡太太,足智多謀,古人果真遠見,娶妻娶賢,如今看來,半分不假!痹捳Z其時,胡靖揚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孟紫怡,見狀,孟紫怡花容月貌的小臉,旋即,笑容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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