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進入了六月份,天氣越來越熱。
在南方,六月已經很熱了。
因為熱,感覺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到真正要睡覺的時間又因為太熱而睡不著。其實,宿舍周圍有不少樹木,所以并不算太熱,但已經習慣了空調的陳白羽還是覺得不舒服。
特別是午睡的時候,陳白羽感覺能要了半條命。
每天午睡的時候,宿舍門就被打開,讓風吹進來。
如果不是為了安全問題,晚上也想要打開門睡。
相對于宿舍,教學樓就更熱了。
悶熱悶熱的。
總感覺腦袋昏昏,不靈活。
“現在就這么熱了,到七月份的時候簡直就是不用活了。”
陳白羽抿抿嘴,覺得自己矯情了。
現在的最高氣溫也不過是二十多度,相對于以后的三十多四十多度,簡直就是小意思。但人就是這樣的,二十多度的時候埋怨天氣太熱,懷疑天上是不是還有九個太陽?
等到三十多度的時候,就開始懷念二十多度的夏天,然后問自己‘當初怎么就覺得熱呢?’
等到四十多度的時候,一邊懷疑人生,一邊懷念過去。懊惱自己在三十多度的時候沒有好好感受太陽的愛,到了四十多度已經愛不起了。
人啊。
總是失去后才感覺最好。
陳白羽洗個臉,然后準備去上課。
現在她在學校埋怨天氣太熱,那在農場耕種的父老鄉親呢?
面對黃土背朝天,被太陽灼曬卻仍然笑容滿面。因為這段時間太陽越好,收獲就越好。現在正是稻谷成熟的時候。
猛烈的太陽能讓稻谷成熟得更好,也方便曬谷。
村民一般喜歡讓太陽來得更猛烈些。
“小羽毛,聽說市政府有個朗誦比賽,你要不要參加?”陳圓圓臉蛋紅撲撲的走過來,挽著陳白羽的手走出宿舍,然后一手擋住眼睛,“好大的太陽。”
眼光好刺眼。
“沒有時間。”陳白羽戴上草帽。
“小羽毛,你這草帽......”陳圓圓抿抿嘴,“真的很難看。”
在學校,陳白羽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戴著草帽的同學。
不管看多少次,陳圓圓都覺得有些接受不了。
但陳白羽半點不受影響。
從宿舍到教學樓這一路上收獲了多少目光?有人驚訝,有人鄙視,有人嘲笑,當然也會有人羨慕。
羨慕陳白羽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只要自己高興就好。
并不是誰都能這樣心胸開闊的。
“鄉下妹。”這是很多人對戴稻草帽的認知。
雖然曬,但同學們寧愿頭頂天也不愿意戴稻草帽。不管做成什么花樣,多好看,草帽兩個字在同學們的心里就是‘丑陋’的代名詞。
陳白羽不管別人怎么說,反正她就天天戴著。從宿舍到教學樓,從教學樓到飯堂,只要有太陽,她就戴著。
別人愛說什么,就說去吧。
反正她不會在意。
“小羽毛,你為什么要戴個草帽?”陳圓圓真的理解不了陳白羽的行為,好像在鄉下種田,土土的。
沒有看到路過的同學都情不自禁的看過來?
“曬啊。”陳白羽理所當然,“這么曬,會黑的。”
陳白羽能理解同學們的想法,怕別人笑話,所以寧愿曬著。但重回一會的陳白羽,不打算因為別人的目光而委屈自己。
陳圓圓摸摸自己的臉,她是寧愿被曬黑也不愿意戴上這樣的丑帽子。其實,憑著良心說,陳白羽的草帽真的一點也不丑,甚至還很好看。
稻草編織的帽子,和一般的稻草帽不一樣,帽沿很大也很軟,還被畫上了風景圖,看著清清爽爽的。
這是大唐農場新出的一款‘仙女帽’,有些像漁夫帽。這是陳白羽憑著記憶畫下來,讓人編的。
用泡得軟軟的稻草或者騰草編織,不用的時候能卷起來。
前面的帽檐大而軟,如果擔心會影響視線,也可以用扣針把帽檐卷起來別住。這款帽子出來,陳白羽就要了兩頂。
一頂畫著綠色的草地,一頂畫著粉紅的杜鵑花。
每天根據心情來選擇。
至于別人看過來的目光?
呵呵。
喜歡看就看吧。反正她長得漂亮。
“帶傘就好了。為什么不帶傘?”
因為曬,有些外宿的女同學會帶傘。既然遮擋太陽,又能方便下雨天。
夏天來了,南方的臺風季也到了。
這個季節,雨總是說來就來。
一些未雨綢繆的同學,總會備上一把傘。
沒有人會像陳白羽這樣戴帽。
陳白羽搖搖頭,現在的傘還沒有防曬的功能,更不要說防紫外線了。撐著傘也是白撐,太陽會透過傘落在臉上,一樣會曬黑。
而且,因為傘的布料問題,人站在傘下會感覺很熱,沒有稻草帽涼快。
“不過,你家的稻草帽真的挺好看的。”特別是上面的畫,很清晰。不像有些草帽,就一朵大紅花還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大唐農場出的稻草帽上的畫很清晰,遠遠的就能看清畫的是什么。不過,即使漂亮,陳圓圓也是不會戴的。
“小羽毛,你真的不參加朗誦比賽?你的普通話這么好。”陳圓圓抿抿嘴,前三等獎不僅有證書還有獎金呢。
陳圓圓倒是想要參加,但老師說朗誦必須要用普通話,而她的普通話連‘麻麻地’都算不上。
平時習慣了粵語,說起普通話覺得很拗口,總感覺舌頭黏黏的,吐字不清晰。有些字的普通話音更是連調都分不清。
就例如‘淑女’一詞。
如果不是陳白羽指出,全班同學都以為‘淑’是第二聲,但陳白羽說這是第一聲的。
當時不少人都表示不相信,最后查字典確定是第一聲。
而相對于《新華字典》,他們本地的學生更喜歡和習慣用《廣州音字典》。而且,現在的《廣州音字典》還沒有‘普通話對照’。
忘記是什么時候開始了,《廣州音字典》上添加了‘普通話對照’。
反正現在還沒有。
班上大部分同學都有一部《廣州音字典》,但只有陳白羽和大魔頭有《新華字典》,可見大家對普通話的不重視。
現在的同學也沒有想過要重視。
現在的他們沒有想到,有一天,廣州街上說普通話的人要比說粵語的人多。
“你想參加的話,我可以幫你糾正普通話。”說慣了粵語的人,在說普通話的時候很容易混了卷翹舌的發音。
該卷不卷,該翹不翹。
如果陳圓圓想要參加,她倒是可以幫忙糾正。
陳圓圓立刻搖搖頭,“還是不要了。普通話真的太難了。我怕說著說著就咬舌頭了。”
平時不管是說話,還是上課都已經習慣了粵語,要她說普通話還不如直接的給她一刀來得痛快。
反正她就覺得說普通話很難。
不過,聽小羽毛說普通話卻很享受。
小羽毛的聲音本來就清麗、清脆,說普通話比粵語更能顯示這個優勢。
“為什么一定要用普通話呢?粵語不行嗎?”陳圓圓撇撇嘴,有些不高興,“害得我錯失獎金的機會。”
陳白羽抿嘴笑,說得好像參加就能拿獎。
“小羽毛,你去吧。老師說你的普通話比磁帶里的還要正。”每次上語文課,老師就要求陳白羽用普通話給大家朗讀課文,然后老師再用粵語教學。
曾經有同學問大魔頭,為什么不用普通話教學?
大魔頭直接白了對方一眼,“因為我不會說。”
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讓陳白羽同學用普通話朗讀?
‘因為我喜歡。’
大魔頭就是這么任性。
“真不參加嗎?”陳圓圓覺得陳白羽有這樣的好嗓音不去參加朗誦比賽,真的太浪費了。
“有獎金啊。”陳圓圓搖搖陳白羽的手。
陳白羽搖搖頭,“沒空。”她要花更多的時間去補數理化。而且,服裝城的設計圖已經出來,要開始準備開工。
很多東西都要準備起來了。
雖然說有雁堂嬸和張天浩在,但有些東西陳白羽還是要親自把關。
因為工地快要開工,所以顧海樓也從京都過來。前面的一個月,顧海樓都會在工地跟進,隨時和建筑工人進行溝通,確保工程的順利進展。
陳白羽當然不可能把事情全部推給別人,她也是要抽時間過去看看,然后和顧海樓討論一下進展。
遇到設計圖和實際有沖突的地方就一起商量如何改。
反正,一個字忙,兩個字很忙。
哪里還有時間參加什么朗誦比賽?
“哎。浪費了。”陳圓圓為陳白羽可惜,多好的露臉的機會啊。聽說不僅會有本市報紙的記者,還有《羊城日報》的記者,也還有珠江臺的記者。
如果拿獎,可能還可以上電視呢。
嘖嘖。
想想就激動。
可惜她的普通話水平太差,否則真的要試一試。
陳白羽和陳圓圓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說著說著,然后說到了外教的事上。
上個星期,學校來了幾個外國人,聽說是學校請來的外教,專門教大家英語。以后,英語老師負責考試式的教學,專門針對考試而教育。
外教則著重口語,還有交流方式等,屬于開放式教學。
上輩子,陳白羽也聽說過市一中有外教的事。其實,不止市一中,市三中也會有,不過要在兩年后。
至于她曾經就讀的縣城中學,是不會有的。
陳白羽對外教很感興趣。現在的人說英語多多少少都會帶有一些本地音色,不倫不類,既英式,又美式,中式。
特別是在口語上,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日常用語交談就更是弱項。
為考試而學習的學生說英語,更多是書本式的。即使和別人的隨意交談也會很書本式。這樣,在和外國人對話的時候就顯得很尷尬。
有時候,明明大家說的都是英語,但最后的結果就是雞同鴨講,眼嚕嚕。
每次看到同學們在學習英語的時候,在下面標注習慣用語的時候,陳白羽都很無奈,然后一次次的告訴同學們不要這樣。
但同學們也理直氣壯:不這樣,記不住啊。
很多同學為了記住發音,習慣在英語下面標上自己平時的習慣用語。卻不知道這樣最容易讓自己口音出現誤差。
“聽說外教上英語不喜歡在教室,喜歡在校園或者球場。”陳圓圓拉著陳白羽的手,靠在她耳邊,“聽說,我們班的英語老師去和外教對話。結果外教一臉懵的看著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陳白羽無奈,“太夸張了。”
真是的。
越傳越離譜了。
明明就是人家外教熱情指出了英語老師的一兩個不太標準的發音,怎么就變成了‘一臉懵的聽不懂’?
他們班的英語老師雖然有時候發音不標準,但在這個時代而言,水平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了,不能和黃知然比。
“小羽毛,有時候我很好奇,你農場是不是有很多老師?”否則,怎么會普通話說得好,英語也說得好?
聽說,以前有很多老師都被送到農場去參加勞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羽毛家也是農場的,或者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老師,然后偷偷的教小羽毛。
“陳圓圓同學,我出生的時候,已經是80年了。即使農場有什么老師,那個時候也都已經回家了。”
也只有李白留了下來,成為農場的一員。
陳圓圓笑了笑,點點頭,“也是。嘻嘻。不過,小羽毛你真的很厲害。你跟誰學的?”
“我干爸。”黃知然和李白都教了她很多東西,是她生命中比較重要的人之一。
兩個人說說笑笑,高高興興的走進教室。
第一節是大魔頭的語文課。
“陳白羽同學,起來給同學們朗讀......”
“老師好。我,我找......”阿戶站在教室門口,打斷大魔頭的話。阿戶有些局促不安的著雙手,雙腿在發抖,說話都不利索,“我,我找陳......小五......”
阿戶忘記陳小五讀書叫什么名字了。
農場的人都是小五小五的叫,他一下子沒有想起陳小五的讀書用名。
“戶叔?”陳白羽有些驚訝,然后一臉慘白,“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如果不是大事,家里人不可能來市里找她。
想到阿祖......
“戶叔,阿祖還好吧?”陳白羽聲音都顫抖了,就怕聽到自己不愿意聽到的噩耗。
全班同學同時看向雙眼通紅的陳白羽,然后看向光著腳,局促的站在教室門口,為了打擾老師教學而不安的男人。
同學們終于相信,陳白羽是一個鄉下妹了。
平時陳白羽的表現一點都不像是從鄉下來的,特別是她的堂嬸和堂叔看著更像是從廣州回來的‘大客’。
陳白羽和干干凈凈,白白嫩嫩的,一點也不像是要下田的人。
但現在,看著門口外的男人,大家更愿意相信陳白羽有疼愛她的家人。
曾經也有同學問陳白羽,為什么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從鄉下來的?陳白羽總會一臉驕傲的說,因為我家人寵愛我啊。
對比下一看,還真不是一般的寵愛,而是寵上天了。
春玲也看向站在門口的男人,和她村里的很多人一樣的打扮,一看就是種田的農民。被曬得黝黑的臉皮,被生活壓出來的皺紋,還有粗糙的開裂的手。
特別是那雙帶著黃氣的腳,一看就是常下田的人。
“既然家人來找,出去吧。別影響了同學們上課。”大魔頭擺擺手,放陳白羽趕緊出去。
“謝謝老師。”陳白羽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小心撞到來的桌子,她也顧不上了,直接快步走出教室。
‘咚。’
不小心碰掉了同學的書,也顧不上道歉。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事?陳白羽了解農場的人,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是絕對不可能來市里的。
“小五。”
陳白羽和阿戶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戶叔,發生什么事了?”
“家里沒事。就是,就是......”戶叔抿抿嘴,有些無奈的嘆口氣,“麗花逃走了。”怎么也不明白,大唐農場怎么就出這么一個攪家精?
還是一個惡毒的攪家精。
“害死人了。”
“啊?”什么意思?
然后同時松一口氣。
不是家里出事就好。
至于麗花堂姐,最壞的也不過是走了上輩子的老路而已,壓根就不用擔心。即使逃了,麗花堂姐也能活得好好的。
在外面過不下去了,自然就回來了。
“哎。她......”
但陳白羽沒想到麗花堂姐竟然比上輩子還要狠。
原來,麗花堂姐和家婆爭吵,然后動手推了家婆一把,把家婆推到在地上。她家婆哭著罵她攪家精,說要讓兒子離婚,不能再讓麗花堂姐禍害自己家了。
麗花堂姐不是能受氣的人,更從來都不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人。家婆罵她,她就用更惡毒的言語來罵家婆,甚至連斷子絕孫都罵了出來。
‘斷子絕孫’對于農村婦女來說,是最毒的詛咒。
她家婆當然不會放過她,撲過來,揪在一起,扭打起來。
家婆想要動手,麗花也不會客氣。
麗花堂姐吃的好,平時也不干活,身體好,打架更是棒棒噠。
已經年老,并且日夜操勞的家婆,當然不會是麗花堂姐的對手,很快就被麗花堂姐壓著打,打得家婆直叫‘救命’才放手。
這還不算,麗花堂姐還想要卷走家里所有的錢,把家里的里里外外翻找一遍,就連小姑子的新衣服也不放過,塞在蛇皮袋里想要帶走。
“麗花把她家婆的房間翻了個遍。把她家婆的所有積蓄全部搜刮走。”戶叔也沒想到他們大唐農場會出這樣一個惡女毒婦。
麗花想要卷錢走,她家婆當然不會同意,抱著麗花堂姐的腿不愿意松手,還大喊‘捉賊’‘救命’。
麗花和家婆爭吵起來,孩子也在房間里哇哇大哭。
麗花堂姐一心想要卷錢逃走,根本就顧不上在房間里哇哇大哭的兒子。
吵吵鬧鬧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因為他們家在村尾,周圍的鄰居隔得有些遠,所以一開始大家都沒有聽到‘捉賊’聲,倒是聽到了麗花堂姐和家婆的爭吵聲。
但他們家一天三吵,大家也都習慣了,也不太在意。
要是哪天,他們家不吵了,村里人才要奇怪呢。
大家都想著,吵吧。
等吵累了,他們再過來勸勸。反正平時都是這樣做的。
一開始,麗花堂姐和家婆吵架,村里的人都回過來勸說一下。但次數多了,而且勸了也是白勸,有時候還要被麗花給冷嘲熱諷一頓。
慢慢的,大家對他們家的爭吵也就是能避則避,誰都不想惹禍上身。麗花不講道理,不管對錯好壞,反正惹她不高興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照顧罵。
而且還纏,罵起人來沒完沒了。你想要單方面結束爭吵?她還不同意,拉著你吵直到她累了才放手。
誰家有這么多時間浪費在爭吵上?
最重要的是,麗花不僅混,還狠。
曾經村里有個老婆婆教育她,做人媳婦不能這樣沒有教養的和家婆爭吵甚至打架。麗花堂姐不僅讓人家‘早死早超生,免得或者連累子孫’。
老婆婆被氣得心口痛。
這還不算,麗花趁著月黑風高,直接拔了人家剛種下不久的辣椒。
村里人見識了麗花的難纏,對她和家婆的事情就更是躲得遠遠的。實在是避不開了,才隨便的勸幾句,然后轉頭就說大唐農場的誰誰不會教女,教出了個禍害。
有些人干脆就直接說大唐農場的女孩娶不得,都是攪家精,禍害一方。
鄰居不過來,麗花就更加的肆無忌憚。
“誰知道......麗花太狠了。”
麗花要走,家婆阻止。
兩人拖拖拉拉的,從房間到大門口。
“放手,老不死。”麗花堂姐失去耐性,想要踹開家婆。
家婆當然不會讓麗花把家里的錢統統卷走,讓她要走可以,把錢必須要留下。這些錢是她兒子的血汗錢,是她省吃儉用存起來的,還有女兒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孫子的牛奶錢,全部都在這里了。
怎么能讓麗花帶走?
爭吵了好一會,麗花沒有了耐心,拿起放在大門口處的鋤頭毫不猶豫毫不留情的砸在家婆的背上,還碰著了頭。
陳白羽驚的眼睛都大了,“人,人沒事吧?”
天哪。
麗花堂姐......真的太狠了。
這是要出人命的。
也難怪,戶叔會來市里找她。
家里......
陳白羽很擔心阿祖。
“沒了。”戶叔也是為這個來的,“人沒了。”
阿戶嘆口氣,如果鄰居即使發現可能還能救。但鄰居聽到爭吵聲停止了,就以為麗花和家婆的爭吵告一段落了,所以就放心的去睡覺了。
誰能想到......
第二天有人從他們家敞開的大門口路過才發現。
麗花家婆倒在血泊里,他們家養著的雞正圍在她家婆身邊啄血吃。
“真是作孽啊。”
麗花跑了,她家婆失血過多死了。
“孩子呢?”陳白羽覺得雙手在發冷。
孩子哭了一夜,喉嚨也不知道會不會壞。
“孩子,孩子從床上摔了下來,碰到床腳上的磚頭,磕了個大窟窿......”
農村的房間地面都是泥地,為了防止床腳腐化壞掉,所以一般家庭都會在床腳上墊一塊磚頭或者石頭。
“......孩子送到縣醫院,人家醫生不收,說,說救不回來了。”戶叔雙眼也通紅,“我和村里的幾個人覺得不能就這樣算了,匆匆忙忙送到了市醫院。”
“小五,我......”戶叔搓著雙手,“我們帶的錢不夠。你能不能找你的同學或者老師借一些?總是一條人命。”
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了。
“等以后,會還的。荔枝根的人不還,我們大唐農場的人也會還的。還是個孩子呢。”哎。大人作孽,小孩子受罪。
“好。我立刻去拿錢。”陳白羽吸吸鼻子,想起有些內向,有些怕事,看到人就睜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的小外甥。
有個不靠譜的媽,還不如沒有媽。
“戶叔,你等著我,我和你一起醫院。”
“對了。阿祖不知道吧?”否則,還不知道阿祖有多傷心,多內疚呢。
阿祖肯定會自責自己沒有教育好麗花堂姐。
“暫時不知道。你阿公阿婆在家照顧著呢。就怕荔枝根的人過來找麻煩。”
是啊。
現在的農村講的不是法律,出事了也不會報警,更不要說‘相信法律公正’之類的話。他們更多風奉行以牙還牙,拳頭對拳頭。
而且,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家務事。
麗花堂姐殺的是家婆,但在荔枝根的人看來就是大唐農場的人殺了他們荔枝根村的人。
不出意外的話,等堂姐夫回來后,荔枝根的人就跟集結村里的壯小伙子還有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大唐農場討要公道。
陳白羽氣得想要打人,麗花堂姐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剩下一個爛攤子給家人。
麻蛋的。
良心不會痛?
還有沒有良心了?
如果兩個村爭吵起來,阿祖肯定是瞞不過的,除非把阿祖送到市里來。
是了。
可以把阿祖和小胖子接到市里來。
但現在炳堂叔和雁堂嬸都去廣州進貨了......
因為星期一至星期五,精品屋的生意不太好。雁堂嬸干脆就關門,去廣州進貨,而且順便為服裝城以后的貨源做準備。
戶叔肯定也是去了批發部,沒有找到炳堂叔和雁堂嬸才來學校找她的。
陳白羽說家里出事了,找班主任請假。
不管怎么樣,小外甥肯定是要保住的。
否則,不敢相信堂姐夫會做出什么事來。
“陳白羽同學,你沒事吧?”班主任看著眼眶通紅,好像哭過的陳白羽,“家里出事了?”
“嗯。”陳白羽不想多說。
堂姐是個殺人惡魔,這樣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訴別人。
她可不想成為‘殺人兇手’的妹妹。
現在人的家庭觀念強,所謂一人犯錯,全家遭鄙視。人家可不管你們分沒分家,反正你們就是一家人。
別說這個時代,就是幾十年后,那也是‘一人連累全家’的。
曾經看過一部電視劇《我們與惡的距離》,一個人殺人了,全家都別想再抬起頭來做人。別人看你的眼神,永遠都帶著異樣。
要是家里有個殺人犯,不改頭換面都不敢出來見人。
如果陳白羽敢說她堂姐是個殺人犯,那不管她成績有多好,同學們都會把她當成社會的毒瘤,不敢靠近。
太糟心了。
也幸好,兩個姐姐以后要考大學,暫時不用談論婚嫁。
否則,兩個姐姐被連累得想嫁人都難。
出了麗花堂姐這件事,大唐農場的女孩最近幾年恐怖都要難嫁了。
真是一顆老鼠屎壞掉一鍋粥。
禍害一片。
想到麗花堂姐,陳白羽就咬牙切齒,她怎么不去死?
本以為麗花堂姐最多也就是像上輩子那樣私奔,誰敢想她居然敢對自己的家婆下手?
一鋤頭,那是沒有給人活路啊。
就連兒子現在也生死未卜。
陳白羽拿到請假條,回宿舍帶上錢,跟著戶叔一起去醫院。
“戶叔,大堂伯和堂伯娘呢?”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大堂伯不可能讓幾個鄰居送小外甥來醫院的。
“哎。荔枝根的村長過來的時候,你大叔公就暈過去了,現在還在鎮醫院呢。你大堂伯也被氣吐血了,現在家里一團亂。”
還要費心瞞著阿祖。
“醫生說你大叔公是氣急攻心。”戶叔沒有說的是,人差點就沒有回過氣來。正是因為聽到醫生說老父親差點被氣死,大堂伯才會氣極吐血。
陳白羽都想要殺人了。
“現在村里人在幫忙找麗花。”不把人找出來,給荔枝根村一個交代,荔枝根村的人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殺人償命。
荔枝根的人很明白的說了,就是要麗花堂姐死。
陳白羽對找到麗花堂姐不抱希望,現在想要找一個人太難。而且,麗花堂姐應該不是一個人走了。
否則,她不會這么決絕。
“得想個辦法把阿祖接到市里來。”阿祖在農場,兩村人要是鬧起來,根本就滿不過阿祖。
再說,大叔公也病了。
要是阿祖知道大叔公生病住院,還不知道要怎么亂想呢。
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的離開,阿祖就是鐵石心腸也承受不住一次次的喪子之痛。
陳白羽和戶叔來到醫院,和幾個守在病房里的村里人打招呼,感謝他們把小外甥送到市里來。
幸好,村里的人都負責任,如果聽縣城的醫生說救不回來就直接回家去,那才是真的沒救了。
雖然醫生說孩子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但最起碼還有希望。
陳白羽拉著小外甥的手,“小虎子,乖乖的,要快些好起來哦。”
“好起來,姨姨帶你玩。”陳白羽拉著小外甥吊著針的手,止不住的心疼。
“手怎么這么涼?”陳白羽真的想要一巴掌拍死麗花堂姐。
這么好的孩子,被作踐成這樣。
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陳白羽知道的,縣城醫院還沒有救護車。想要從縣城到市醫院只能坐車,要么就是包車,包一輛‘三腳雞’或者小四輪或者拖拉機。
“我們開了你大堂伯的‘三腳雞’過來。”從大唐農場到鎮醫院,再從鎮醫院到縣城醫院,然后到市醫院。
縣醫院和鎮醫院都說沒救了。
還好,他們堅持來了市醫院。
雖然遠了些,但市醫院的醫術的確比鎮上和縣城的醫院要好。
這一路上,他們也怕,怕孩子就死在了路上。
幸好啊。
救了回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陳白羽有些驚訝,沒想到戶叔竟然會開車。
“我不會。第一次開呢。”戶叔局促的笑了笑,笑容憨厚老實,“你大堂伯教了我兩遍,就上手了。也不難。”
陳白羽驚出一身冷汗。
竟然還是第一次開車,這是多大的膽子?
從大唐農場到市里,路程不近。
幸好路上沒出事。
“沒有辦法。孩子傷口大,醫生說不能吹風,也幸好沒有破傷風。”戶叔也慶幸。這一路上,他也是開得膽戰心驚,好幾次都差點撞上路邊的大樹,或者差點開到田里去。
“不管怎么說,我們都要多謝你們。”如果不是村里人幫忙,家里還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呢。
除了L化工集團的人和幕后黑手,陳白羽還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她恨得想要讓麗花堂姐立刻去死。
麗花堂姐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平時吵吵鬧鬧也就算了,這次竟然......
希望她能逃一輩子。
否二,別說荔枝根村的人,就是大唐農場的人也會用口水淹死她。
“小五,你借了多少錢?去交錢吧。太燒錢了。”戶叔感嘆一句。
“不過,孩子看著越來越好了。”剛被抱到鎮醫院的時候,孩子因為失血過多整張臉慘白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看著就覺得這孩子活不了。
“嗯。”陳白羽交了錢后,去找醫生了解小外甥的病情。
“主要是失血過多......腦缺氧造成的后遺癥現在還不能肯定,還需要后續的觀察......我也明說了,這孩子能搶救過來不容易,想要活下去更不容易。”
醫生停頓了一下,“錢。很燒錢。”
“謝謝醫生。我會準備好錢的,請你一定要救他。”陳白羽給醫生鞠躬,“請求你了。”
“你放心。能救,我們就一定救。”
這話,陳白羽相信。
現在醫生還是救死扶傷的天使。
只要小外甥還有一線希望,醫生就不會放棄。
陳白羽站在走廊,深呼吸一口氣,希望小外甥能夠堅強。雖然他有一個不負責任又惡毒的媽,但他也還有很多很多愿意對他好的親人。
“戶叔,我想請你回家把我阿祖還有小胖子接下來。”陳白羽想了想,決定參加市的朗誦比賽,打著讓阿祖來觀看比賽的理由把阿祖接過來。
目前,陳白羽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戶叔,你跟阿祖說,我害怕,讓她來陪著我比賽。”
戶叔有些猶豫,“小五,你阿祖老了。”真的不適合坐車。從大唐農場到市里真的很不容易,幾乎要坐一天呢。
年輕人都難受,更不要說已經八十多歲的阿祖。
“我安排車。你跟著回去,幫我勸勸阿祖就好,其他的我會準備好。”
陳白羽想到了李建國。
想要借李建國的小轎車和他的司機去接阿祖。
陳白羽真的很不放心阿祖。
反正批發部也有住的地方,安排阿祖應該不難。
“好吧。”戶叔點點頭,然后想起什么,“已經給你爸媽還有堂哥他們拍電報了,應該這幾天也回來了。要不要等他們回來再接你阿祖下來?”
“不了。現在就回去接人。”
外出打工的人統統回來,阿祖肯定會懷疑家里出事了。所以,在家人回來之前,就把阿祖接到市里來。
陳白羽在醫院外的士多店給李建國的辦公室打電話,請他幫忙。李建國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讓司機開車過來接戶叔。
陳白羽在車上準備了軟墊,方便阿祖坐或者躺。
戶叔跟車回大唐農場去了,陳白羽先回校報名參加市舉辦的朗誦比賽。
班主任有些意外,“怎么想到要參加了?”他不止一次的勸說陳白羽參賽,都被陳白羽以‘沒有時間’給拒絕了。
沒想到,現在陳白羽竟然主動要參賽。
班主任對陳白羽很看好,她的普通話很標準。雖然人小小的,但聲音清麗,最重要的是,陳白羽知道一句話要怎么讀才能抓住人心。
語文老師平時喜歡讓她帶讀,不是沒有理由的。
“陳白羽,你家出什么事了?時間上能安排得過來嗎?要知道《我愛我的祖國》的朗誦比賽是要求選手自己寫朗誦內容的。”
以前一般都是朗誦一首耳熟能詳的詩,或者朗讀一篇大家都熟悉的文章,主要在‘讀’一字上下苦工。
但這次比賽不僅要看選手朗讀的能力,還要看寫作水平。
比賽規定,所朗讀的文章必須是選手自己所寫。
當然,有些人會請別人代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不讓別人知道,誰管你是不是自己執筆?
反正這也不是寫作比賽。
不過,既然這樣規定了,那就不能選那些耳熟能詳的文章或者詩詞了。
陳白羽也有些無奈,她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朗誦的內容需要自己寫。本來,她是準備朗讀一篇《沁園春雪》的。
“你盡快寫出來,讓語文老師修改。”班主任看了一眼辦公桌上的日歷牌,“時間很緊張了。你家的事,能安排得過來嗎?”
陳白羽點點頭,“可以。不過,我這幾天都要請假。”
班主任聽說陳白羽的小外甥現在生死未卜的躺在醫院,也嘆口氣,“你家的人呢?怎么能讓你一個學生在醫院照顧?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雖然說,要照顧親人,關心親人,但你應該知道一個詞‘力所能及’。什么樣的年齡做什么樣的事。”
“我大叔公和大堂伯也病了,都需要照顧。爸媽還有堂哥他們正從東莞趕回來......現在家里有些亂,暫時騰不出人手來照顧小外甥。過幾天吧。”
過幾天,等雁堂嬸和炳堂叔從廣州回來,她就能放開手了。
“你要安排好時間,學習上不能松懈。陳白羽同學,如果你的成績退步了,以后都別想要請假了。”
陳白羽趕緊保證。
陳白羽一邊照顧小外甥,一邊寫《我愛我的祖國》的朗誦內容。
兩天后,戶叔終于把阿祖接了過來,送到大唐雜貨批發部。
“阿祖。”
“姐。”
陳白羽想要抱抱阿祖,卻被撲上來的小胖子給抱住了雙腳,“姐。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姐,我坐小轎車了。嘻嘻。”小胖子抱著陳白羽的腿,手腳并用的想要爬上陳白羽懷里。
阿祖拄著拐杖,站在批發部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滿意的點點頭,“嗯。不錯。”
看進進出出的拉貨車,就知道批發部的生意不錯。
沒想到這幾個孩子把大唐雜貨經營得這么好。
“小五也不錯。”阿祖拍拍陳白羽的腦袋,“要比賽了?”
“嗯。”陳白羽很得意的和阿祖說起比賽的事情。
這次比賽是市政府舉辦的,面向所有的市民,對參賽的選手基本沒有限制。
不管你是學生,還是工作者,或者是種田的農民伯伯都可以報名參加。不管你八歲還是八十歲也都可以參加。
聽說張天浩手下有不少小弟都報了名。
有些甚至連字都沒有認識幾個,就報名了。廢品收購站每天都能聽到有人在大聲的很有感情的朗讀‘啊。我的愛國,我愛你。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父母......’
聽說賽場是開放式的,在市政府廣場前搭建的舞臺,下面是來自各單位的代表,然后是參賽選手的親朋戚友,最后是感興趣來圍觀的市民。
當然,這是總決賽的賽場。
這次的朗誦比賽是要經過初賽,決賽,復賽,總決塞來一層層篩選的。
初賽有好幾個地方,其中市一中的操場就是其中的一個賽點。所有參賽的學生都到在市一中進行初賽。
其他的市民則分別在孔子廟門口、電影院門口和北岸的綜合超市門口等三個地方。
“阿祖,我努力進入總決賽。”陳白羽拉著阿祖的手,帶阿祖逛一遍批發部,“這些地都是我們的。”
“對了。雁堂嬸的精品店就開在我學校西門口,生意可好了。”
“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阿祖摸摸陳白羽的小腦袋。
“阿祖,摸我。”小胖子把頭伸過來,墊著腳。
“好。摸摸我們小胖子。”
小胖子心滿意足的跑開了。
擔心阿祖坐了一天的車累了,陳白羽給阿祖燒了熱水,“阿祖,泡泡腳。這是我讓人配的泡腳包,安眠的。”
陳白羽把阿祖的腳輕輕的放在水面上試探水溫。
阿祖老了,感受水溫的知覺和陳白羽有著很大的區別。
一開始陳白羽不知道,按照她自己的感受陪給阿祖倒洗腳水。后來才知道,原來在她看來很燙的水溫,在阿祖看來也不過是暖暖而已。
陳白羽才知道,原來人老了,對外界的感知會越來越弱。
“阿祖,水溫合適嗎?會不會太燙?”
“嗯。剛剛好。”阿祖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這不是阿祖熟悉的搖椅,而是陳白羽從批發部抬過來的。
陳白羽把阿祖的腳放在水里,她白嫩的手瞬間就紅了起來,太燙。
陳白羽輕輕的捏著阿祖的腳,努力的想要憑著自己看過的醫書來找穴位。當初她看醫書上的穴位圖的時候,都是對比這自己的腳來的,一找一個準。
只是阿祖的腳太多皺紋,她根本就找不準。
阿祖的腳很小,滿是皺紋,布滿了老人斑。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阿祖輕輕的問。
“啊?”陳白羽一臉傻氣的抬頭,然后笑了起來,“沒有什么事?就是我想阿祖來看我比賽。然后還想帶阿祖去看看我讀書的學校,介紹我的好朋友給你認識。”
“我最喜歡學校鐵柵欄的杜鵑花......”
陳白羽在嘰嘰喳喳的說著學校的趣事,阿祖安靜的聽著。
“嗯。在學校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
可能真的累了,阿祖慢慢的睡了過去。
陳白羽拿過厚毛巾,輕輕的擦干凈阿祖腳上的水。
“姐。”小胖子滿頭汗水的‘咚咚’的跑進來。
“噓。小聲些,別吵著阿祖了。”陳白羽的食指放在嘴邊,吵著小胖子眨巴一下眼睛。
小胖子立刻捂住嘴,然后偷偷的走過去看了阿祖一眼,小聲說道,“阿祖睡著了。”
“嗯。睡著了。”
陳白羽讓批發部的人過來幫忙把阿祖抱上床,然后給小胖子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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