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時一樣，陳白羽一家在店門口吃飯。

    這是，這些年來的習慣，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刮風下雨都在店門口的空地上吃飯，空地上方用鐵皮搭著擋雨棚，上面還掛著一個大吊扇。

    6月的廣東已經很熱了，風扇在吱吱呀呀的轉著。這個風扇是廢品收來的，被阿爸修好，然后繼續用。

    本來青綠色的風扇葉子已經掉漆，斑駁斑駁的，顯得有些滄桑。旁邊的一個木架子上正放著翡翠臺的動物卡通片。

    不管大人小孩都很喜歡看這個卡通片。

    孩子喜歡，是因為這個卡通片全是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很可愛。大人喜歡看，是因為據傳說這部卡通片和‘六合’有關。

    ‘六合’是一種賭博的形式，和買彩票有著相同之處，都是買數字。但‘六合’主要看的是生肖。

    當然，‘六合’和彩票有著本質的區別，彩票合法，‘六合’非法。

    據傳言，這部卡通片有‘六合’的生肖暗示，數字暗示，想要買對數字就要多看這部卡通片。

    至于這么荒謬的說法是不是真的，沒有人去考究，也沒有人能肯定。至于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也沒有人知道。

    但大家有志一同的喜歡看這部卡通片，很多人即使不工作也要抽時間看這部卡通片。

    如果那天不看了，就問周圍的人，誰誰看了？播放的是什么內容？里面出現的是雞或者牛或者是其他的生肖？

    陳白羽真不明白這些人是怎么看下去的，反正她就看不下去。就是一群會說話的小動物在表演室內情景劇。

    還是尬演。

    現在已經不那么瘋狂了，大家已經在一次次的打擊中慢慢的恢復了理智，已經在靠運氣發財中醒悟了過來。

    覺得不能只靠‘運氣’發家致富了。

    陳白羽記得01到03年才是最瘋狂的，簡直就已經到了瘋癲的地步。班，可以不上；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是‘六合’的相關資訊不能不看，電視、報紙、小道消息等等，統統不能錯過。

    大家見面問的不合適‘你吃了嗎？’而是‘上期開什么？’‘這期，你買什么？’或者又是‘你打算買多少錢？買幾個數？’

    總之，離不開這些。

    沒有任何文化的大老粗，開始學著去認字，卻看小道消息。

    很可怕。

    一傳十，十傳百，然后大家都騷動起來。

    至于‘六合’是怎么一夜間春風生的？陳白羽不知道，好像就在一夜間傳遍了所有的角落，被大家所知。

    那段時間，暗里流通的和‘六合’有關的‘白小姐分析’能買到幾十元一期，簡直就是瘋了。

    ‘白小姐’就和一些股票分析專家一樣，教大家買什么，還自稱‘準確率百分百’。

    麻蛋的。

    但如果她真的這么本事，就沒有必要靠分析賺錢了是不是？但大家就是一股腦的相信她。

    甚至有人把‘白小姐’奉為神明，給她燒香燒紙，祈求能買中。

    上輩子，陳白羽的爸媽也買，妄想‘以小買大’‘用小錢發大財致富’。最瘋狂的一次是在02年，陳白羽記得清清楚楚，阿爸把剛拿到的工程款統統買了某個據說一定能中的數字。

    但是，世界有運氣不勞而獲的人很少，反而一步一步陷入去然后家破人亡的很多。

    那次，阿爸沒有中，而陳白羽剛好生病了需要錢。

    阿爸后悔得想要剁手，從那以后爸媽就再也沒有看過那些相關的東西，再也沒有買過，而是踏踏實實的賺錢、存錢。

    這輩子，在‘六合’剛出來的時候，陳白羽就分析給爸媽看，那就是賭博，是犯法的，是要堅決拒絕的。

    因為陳白羽耳提面命，也因為陳白羽說四哥以后是要當官的，如果讓別人知道他爸媽買‘六合’會影響他事業的。

    爸媽才沒有參與。

    雖然很多次，他們都覺得自己看的很準了，想要買著試試看，但想到家里當老師的阿一和小二，還有要當官的小四，他們就忍住了。

    特別是今年初，警方強勢打擊‘六合’的地下窩點，抓了不少人，爸媽才慶幸，幸好他們沒有參與。

    否則，如果被抓了，那就是丟兒女的臉。

    可以窮，但不能沒有臉。

    這么辛苦就是為了幾個兒女，要是因為他們的不當行為影響了兒女，那他們就是全家的罪人。

    所以，即使每次都覺得自己看中了，買了肯定能賺，他們也堅決忍住，拒絕參與。雖然，有時候開出來的數字和他們想的一樣，有些遺憾，但只要想到幾個兒女，他們就拒絕參與。

    被警方打擊后，‘六合彩’已經不復當年的瘋狂，但還是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偷偷買。

    “換個臺吧。這些有什么好看的？”陳白羽撇撇嘴，看著一個小羊在搖頭晃腦的說話，她就覺得眼疼。

    阿爸還在和小舅說這期什么最熱門，頭疼。

    “阿爸，四哥已經上班了，你做事和說話都要注意些。犯法的、違法的事情不能做，影響社會和諧的話也不能說。”

    “這些都不能說嗎？”阿爸瞪大眼睛，他真不知道。

    “和小舅舅說說可以，但一定不能買，堅決不能參與。如果你們參與了，就會害了四哥，影響四哥的仕途。四哥本來就不容易了，你們不會還想要拖后腿吧？”

    阿爸擺擺手，“我不買。我的錢還要留著養陳小六呢。你說的，我都知道。光明一小的校長被撤職了，就因為他家的親戚在外面賭博。”

    這件事陳白羽也聽說了。

    不過，被撤職主要原因不是親戚賭博，而是因為賭博而引來別人追債，然后在爭執的過程中而殃及了無辜的學生。

    “換個臺。不看了，不看了。”阿爸趕緊換臺，小四要當官，他們家能幫忙的地方不多，千萬不能拖后腿。

    陳白羽笑著點點頭，“這樣就對了。我們是和諧的、積極向上的一家人，要充滿正能量。不管是做事還是說話，都要文明，要傳遞正能量。我們家可以文明家庭、五好家庭。”陳白羽看了爸媽一眼，“你們可不要拖后腿哦。”

    李天朗看了陳白羽一眼，抿住笑，把她爸媽唬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不參與是對的。

    有些東西，有了第一次，想要戒掉就很難。

    “我花這么多錢做善事，就是想要一個正面的、積極的、正能量的形象，你們可不能讓別人覺得我虛偽。”

    爸媽趕緊擺擺手，“不會。我們就是說說而已，我們可沒有買過。”雖然很想買，但每次都在關鍵時刻忍住了。

    幸好啊。

    “既然這樣，今天的鵝腿就給爸媽，一人一個。”陳白羽把兩只鵝腿夾給阿爸阿媽，“繼續保持。如果有人慫恿你們去做什么，你們又不知道該不該做，能不能做的時候，就給我和哥姐他們打電話，問問我們。”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事多，我們精明著呢。”阿媽把鵝腿夾到陳白羽的碗里，“從小就愛瞎操心。”

    “我和你爸吃過的鹽巴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呢。”

    陳白羽瞪瞪眼，“阿媽，都說過多少吃了，不要太重口味，吃食最好清淡些。清淡有利于身心健康。”

    “就你事多，趕緊吃你的吧。”瞪了陳白羽一眼，然后看向李天朗，“小五從小就這樣，總覺得自己懂很多，喜歡當小大人，喜歡管著全家人。”

    李天朗趕緊表態，“我樂意被她管著。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這一點求生欲還是有的。

    作為母親，自己的女兒怎么嫌棄都是愛。但如果別人敢嫌棄自己的女兒，那就是在找茬，如果是未來女婿......

    呵呵。

    這個女婿離涼涼也不遠了。

    對于李天朗的答案，阿媽很滿意，又夸了夸陳小五。畢竟，不能一直在女婿明前說自己女兒的壞話，適當的夸一夸還是很有必要的。

    李天朗一直都覺得陳白羽的爸媽是一堆很有生活智慧的夫妻，他們可能沒有多聰明，但大智若愚。

    陳白羽轉太明珠臺的國際新聞臺。

    “我們看新聞。”

    陳白羽決定了，爸媽都不會有意見。

    不少從路邊走過的人和阿爸阿媽打招呼，然后看了看或者問一問他們家吃什么菜。

    “女兒、女婿來了，加菜？”

    今天的晚餐很豐盛，又是雞又是魚和鵝的，一張不大的小木桌擺得滿滿的。

    小睿睿很高興，因為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在人來人往的路邊吃飯，這么多人看著他吃飯。

    每每有人和阿爸阿媽打招呼的時候，小睿睿就自來熟的招招手和別人打招呼，傻笑著。

    每每這時，阿媽就無奈的說‘像你爸小時候，是個憨小子。’小睿睿還當是在夸獎他，樂呵呵的。

    陳小六坐在阿爸撿回的學步嬰兒車上，墊著腳想要亂走，但阿媽一腳踩住嬰兒車的下面輪子，讓陳小六看著大家吃飯。

    “小叔叔也想吃肉肉。”小睿睿得意的往自己的小嘴巴里塞肉肉，這感覺真的太好了。

    “嘻嘻。小叔叔，這肉肉香香哦。”小睿睿吃得一臉享受，浮夸得好像在吃神仙果。

    陳小六的小手拍打著學步車，‘咿咿呀呀’的亂叫著。

    阿媽往陳小六的小手里塞一根菜心，“吃吧。”小孩子最喜歡湊熱鬧。

    陳白羽抓著菜心就往嘴巴里塞，但因為菜心太大太長，他根本就咬不動。菜心掉落在學步上，被他撿起，繼續舔，再掉，再撿起。

    “臟死了。”陳白羽皺皺眉頭，想要把菜心扔掉，但陳小六堅決不同意，沖著她‘咿咿呀呀’的瞎叫喚。

    “臟什么？你小時候也這樣。長大就矯情了。”阿媽瞪了陳白羽一眼，“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撿地上的蜂蛹吃呢。撿起來吹吹就吃，吃到泥沙‘呸呸’吐兩下，也不知道吐出來的是泥沙還是蜂蛹。”

    說著，阿媽就大笑了起來，“我還看到你把蜂蛹吐了出來，把泥沙吞......”

    “啊啊啊。阿媽。”陳白羽直跺腳，“阿媽，你太過分了，居然揭短。”

    陳白羽嘟嘴，“我已經二十多歲了。”

    “阿媽，你不是說你已經忘記了嗎？為什么還記得？”陳白羽鼓著腮。

    “哈哈。我是提醒你，在笑話別人的時候想想自己。不要覺得自己長大了，就以大欺小。”

    “好了。好了。我現在又忘記了。哈哈哈。”

    陳白羽扁扁嘴，“好吧。我錯了，我不應該笑話陳小六年紀小的。”

    一家人‘哈哈’大笑。

    有熟人路過，問，“笑什么？遠遠就聽到了。”

    “怎么不看翡翠臺？”

    有人拿過遙控器，直接轉臺看卡通片。

    “肥婆，這是你女婿？不錯，高大威猛。”

    “聽說今天國康超市大促銷，洗衣粉買一送二，買一包大的然后就送一包小的和一瓶洗潔精。買個面盆送一支牙膏......對了，你女兒也是開超市的吧？這樣送能賺錢嗎？送的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嗎？會不會是以次充好的？”

    陳白羽眼角跳跳，這樣的問題真不好回答。她的大唐商城搞促銷當然就是為了賺錢，當然，大唐商城促銷送的東西也是好東西。

    但她不能替別的超市肯定回答啊。

    她不能肯定其他超市促銷送的東西就是好東西。

    陳白羽趕緊岔開話題，然后跑去準備明天早餐要用到的材料。

    吃過晚飯后，附近街道慢慢開始熱鬧起來。

    燒烤、炒粉、臭豆腐，還有湯菜等等都開始擺攤。陳白羽家店門口的燒烤攤也開始準備。

    小睿睿看著人家穿著的一串串的肉，吞吞口水。

    “姑姑。小叔叔想吃肉。”

    呵呵。

    陳白羽懶得理會他，“找你阿公玩去。”陳白羽看了一眼正在和別人熱火朝天的聊著‘六合’的阿爸，推了推小睿睿。

    “阿爸，看好你的寶貝小孫孫。”

    這里可不是農場，孩子亂跑，可能一個錯眼就被人抱走了，一定要好看，盯緊。多少孩子就因為一個不小心、不經意就丟了？

    像他們家這樣人來人往的，誰能肯定其中就沒有壞人？

    阿爸趕緊把小睿睿抱在懷里，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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