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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宮乃澤反應(yīng)過來,左伊的話題重心很快就轉(zhuǎn)移了。
聲音悶悶的,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我從別墅回來后一直在等你。”
“老姚跟我講,你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但我還是想等你。”
“要不是桐辛告訴我,我甚至還不知道網(wǎng)絡(luò)的風(fēng)波。”
“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宮乃澤鮮少見到左伊傾吐真心的時刻。
他意外地看著她,緩緩抬起手,輕輕地在她的頭頂揉了揉。。
“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搖了搖頭:“回來就好。”
“左伊,”宮乃澤突然拋出個問題,“如果一直等不到我呢?”
左伊沒有多想,真誠地看著他。
“我不能說出‘絕對’‘肯定’這些字眼。如果一直等不到你,我還是會繼續(xù)我的生活。但唯一確定的就是,一旦空閑下來或者遇到挫折,我會告訴自己:‘這世界上的某個地方還有一個你,所以我不能放棄。’”
在她看來,宮乃澤只是應(yīng)酬得有點累,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她不知道,她那句真誠以待的話語在宮乃澤的心中激起了怎樣的浪濤。
以至于他的眼尾遍布了殷紅。
半晌,他聲線啞啞的:“走,咱們進去吧。”
兩人走到一半,便見海岸邊有一顆煙花“咻”地一聲,升上深藍色的半空,
“砰——”
驟然綻放。
花火四射,五彩繽紛,霎時的光亮劃破漫漫深夜。
眼睛凈是黑夜里,大朵大朵的絢爛的光花。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夜空。
宮乃澤用不著轉(zhuǎn)身,只要低頭,就能在她的瞳仁中看見七彩的煙火。
無數(shù)金色的光沫,襯得她的眼眸熠熠生輝。
滿是燦爛的小星星。
相較煙花,他更感興趣她孩童般天真的反應(yīng)。
眸子驟瞇,將少女的清淺笑意看進眼里。
“左伊……”他抬起手臂,摘掉她的睡衣絨帽。
一頭黑發(fā)流瀉而下,滑過他的手背。
“嗯?”
她撲閃著薄如蟬翼的睫毛,不解地看著他。
顯然還沒有從煙花的興奮勁緩過來。
他本能地低聲咕噥她的名字,恍若念一個咒語。
“我在這呢,怎么了?”
少女微微揚起下巴。
懵懵懂懂的,天真如鹿的白面團子,被煙火襯得格外地耀眼。
白皙如雪的臉頰,流轉(zhuǎn)著五顏六色的光。
最動人依舊的,是那雙盈盈秋水的杏眼。
“其實。”她緩緩開口,“我剛才說的那段話是《美國往事》里面的經(jīng)典臺詞。原句是‘當我對世事厭倦的時候,我就會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生活著、存在著,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對我很重要。’”
“宮澤,同理可證,你的存在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但我并沒有依附于你,我們也不是養(yǎng)成關(guān)系。所以你的離開頂多會讓我不適應(yīng)一陣子,但我并不會為此墮落或者生活就不會繼續(xù)下去。”
“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我們也一樣。我希望我之于你,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雖然目前還不夠水準,但總想著跟你肩并肩,而不是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宮乃澤聽完她這段話,酒醒了一半。
他不知道左伊知道多少實情,亦或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因為見他今天的狀態(tài)不佳,說一些話來讓自己放寬心。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不得不承認,確實是起到了一些安慰的作用。
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他強忍住自己的情緒,抬起手。
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我知道了,左伊。今晚謝謝你。”
話落,又一顆煙花綻放在半空。
左伊的注意力瞬時被花火吸引了過去。
宮乃澤無奈地笑,看著左伊沒心沒肺的樣子,就好似剛才那段深沉而溫情的對話從沒有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也罷。
先不用告訴她今晚的事情。
宮乃澤想,目前他還有點時間,他興許還能做一些事情為未來做鋪墊。
***
在幾個小時之前,從宮利霖所在的宮家大宅出來后,宮乃澤先是去找了蒙寧。
蒙寧剛巧從宴會回來,見到宮乃澤出現(xiàn)在自己家酒吧,像見了鬼一樣。
宮乃澤倒是沒有跟他廢話,將吧臺剩余的酒喝完之后,進了他的辦公室。
三言兩語將宮利霖的安排告訴蒙寧。
蒙寧聽完,蹙著眉頭。
三番兩次欲言又止之后,還是決定將他知道的信息告訴宮乃澤。
“本來嘛,我是不想那么快告訴你的。想說至少也得等你高考完或者大三大四,有點基礎(chǔ)再來。但現(xiàn)在宮家那一邊看來是等不及了。”
說罷,就從自己的保險柜拿出一個硬盤。
插進電腦解壓了出來。
邊操縱電腦還邊說:“這么重要的東西我沒法直接拿給你,但現(xiàn)在解壓出來。明天應(yīng)該可以發(fā)到你的郵箱。”
“我查那一出事故的時候,發(fā)現(xiàn)幾個可疑的疑點。所有的疑點都指往一個能解釋得通的方向。那就是人為的可能性很大。”
“宮家急著把你弄出國,我想不單是那個女孩兒還有莫川的原因,憑那群老賊的奸詐程度,背后應(yīng)該會有比較深的原因。”
宮乃澤站起來,走向辦公桌看著正在解壓的文件程序:“你的意思是,跟這件事情有關(guān)系?”
“這個我可沒這么說哈。這是你說的。我可不敢這么保證。”
宮乃澤:“……”
“但是,從另一方面講你出國還是有好處的。至少沒有那么多的眼線穿插在你的身邊。國外生長的空間,比在國內(nèi)處處受肘會好得多。”
說到這這里,蒙寧適當停頓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他不想他個人的主觀判斷影響了宮乃澤的選擇。
這些年他為了這個事故,已經(jīng)投入了太多時間和精力。
現(xiàn)階段如果再拉個他下水,萬一被他姐泉下有知,興許要跳出來把他給打死。
其實按別人的想法就是,都陳年舊事了,能過得去的就過去了吧。人死又不能復(fù)生。
但是蒙寧總覺得這事情有蹊蹺,而且就像是丟進平靜水面的一個石子。
“咚”的一聲。
泛起的漣漪不停地向外延伸。
隱藏在暗處的計劃才最令人恐懼。
宮乃澤大致了解情況后,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發(fā)現(xiàn)手表早在宴會開始被他送給左伊了。
一想到左伊有可能還在別墅徹夜未眠等著自己,他就歸心似箭。
于是簡單跟蒙寧聊了幾句,便告辭了。
蒙寧也沒說什么,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所做的決定答案。
只是在他離開之后,倒了一杯酒。
酒入愁腸,他心想,自己在無意間還是將宮乃澤拉下水了。
都這么多年過去了,姐姐蒙靜的事情,還真是讓自己意難平。
**
次日清晨,蒙寧給宮乃澤所在的海平別墅掛了三四個視頻電話,才終于等來了宮乃澤的回電。
蒙寧坐在辦公室,視頻鏡頭由下往上地拍攝著他的臉。
魔鬼般的視角,任由他再怎么倜儻風(fēng)流,都能隔著屏幕透出一股油膩的大叔味道。
見宮乃澤懶散地倚著書房的軟座,蒙寧臨時戲精上線,想試一下教訓(xùn)小孩的感覺。“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情況緊急,你竟然在別墅里睡到日上三竿?我跟你講你這樣子不行,想當年你舅舅我……”
“砰!”
宮乃澤耐心全無,徑直將蒙寧賤兮兮的畫面給切斷了。
蒙寧:“???怎么就掛斷了呢?”
宮乃澤:“正常點。”
蒙寧捂住受傷的小心臟,將自己尚未吐露的話生生地吞了下去。
好吧,那就正常點好了嗚嗚嗚。
被自家侄子這么粗暴地對待,他還真是凈丟面子。
還哈這辦公室沒人,不然他這一學(xué)方公司董事兼蒙家二公子的面子,可往哪里擱。
“算了不視頻了,兩個大老爺們也沒什么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看這侄子宿醉的樣子,就算他再怎么暗示都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新發(fā)型。
虧他一開始還滿心希冀地邀約視頻,想想還真是天真。
見宮乃澤沒有回復(fù),他只見將郵箱里的文件發(fā)過去,口吻一下子變得非常地正經(jīng)。
“我昨天晚上才拿到跟那件事故有關(guān)的人的名單,現(xiàn)在把這名單,連同前些年我查的資料都一并發(fā)到你郵箱了。你及時查收。”
“好的。”
宮乃澤一接觸到同賽車事故有關(guān)的東西,整個人懶散的狀態(tài)都霎時調(diào)整了過來。
他脊背繃得直直的,立馬登錄郵箱,將壓縮件下載了下來,同時不忘刪除郵件。
蒙寧的消息還是接連不斷地發(fā)過來:“據(jù)我所知,現(xiàn)階段那邊的俱樂部已經(jīng)撤掉了消息。連我因為前幾年打探過,都被那個俱樂部的賽車主辦方加入了黑名單,連觀賽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你別想著過去調(diào)查。雖然是有疑團,但不是一兩天就能查清楚的。”
宮乃澤簡單瀏覽了一下資料。
當時蒙靜和宮乃語出事的事發(fā)現(xiàn)場,火光沖天的畫面,到現(xiàn)在看著都還是覺得觸目驚心。
瀏覽一遍后,他心房的涼意蔓延至四肢,眼神怔忪,空白一片。
忽而,一個溫和暖熙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你的手很冰冷。”
他循著聲,抬頭,只見左伊睡飽后異常明亮的眸子正看進他的瞳子里,手心覆蓋在他的左手背。
“喝點熱茶。”她垂下眸子,將手中的熱茶杯遞給了他。爾后兩根手指頭在空中比劃成一個小人兒在走路的手勢:“那我先出去了。”
語氣變轉(zhuǎn)了一個小輕兒的調(diào)子。
她不過問他的失常,也不直言他的放空。
來得無聲,去得也無息。
她就像是一只誤闖進他的書房的貓,來去匆匆。在驚擾了他書房的寧靜后,又重新跳出窗外,回歸到青磚玉瓦之上悠閑地踱著步。
而蒙寧,盡管被大侄子冷落在線上,但他近來的工作實在太清閑,以至于他只好鍥而不舍地抓住這一來之不易的聊天機會。
“我說我親愛的大侄子,你聽進去了嗎?”
“千萬別想著過去調(diào)查哦。大喇叭.jpg”
“很可怕的哦。有超多大怪獸的呢。瑟瑟發(fā)抖.jpg”
字里行間都在向?qū)m乃澤散發(fā)出一個“快來問我我知道怎么調(diào)查”的信息,只是這么傲嬌的做法絲毫不得大侄子的放心。
宮乃澤面無表情地回道:“再說多一句,拉黑。”
蒙寧:“?”
“???”
“黑人問號臉.jpg”
蒙寧沒辦法,只好切回去正常的頻道。
本來他還想通過俏皮(?)、可愛(??)、萌系(???)的聊天方式拉近同大侄子的距離呢。
哎,現(xiàn)在的小舅子可真難做。
“那天穿旗袍的女生,你注意點。”
宮乃澤眉頭微微一皺,在鍵盤敲下了一個問號:“?”
“我在國外碰到過她幾次。”
“所以?”
“好幾次我都搶拍到她看中的拍賣品,我怕她找上門打我。”
宮乃澤的額間陰云密布:“……就這個?”
“還有就是,”蒙寧毫不自知地在在作死的邊緣徘徊,“我想先發(fā)制人,提前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
宮乃澤“呵”地輕笑一聲,心想這浪子竟然還有春心萌動的時候?
但鑒于他前面的廢話太多,一點都不利索灑脫,于是在回復(fù)了兩個字“夏家”之后,他便不留情面地將蒙寧給拉黑了。
蒙寧盯著他發(fā)過來的兩個字,陷入了沉默。
也罷,還是暫時先瞞著好了。
在此之前,他設(shè)想過夏絡(luò)身份的種種可能,最大膽的猜測還只停留在她是莫氏集團下的人。
只是現(xiàn)階段他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夏家人。
如果姐姐蒙靜和侄女宮乃語這場事故,連夏家人都參與進來的話,那么接下來的幾年間,這G市的豪門陣營興許是真的要變天了。
但愿這宮家的小幼狼在那個時候已經(jīng)成型,否則的話,怕是覆巢之下,皆無完卵。
***
宮乃澤單手撐著下巴,事無巨細地將文件里的資料閱讀了一遍。
身后的窗臺陽光鋪滿了整塊地板,院子里的爬山虎正郁郁蔥蔥地沿著墻壁往上爬,紫色的喇叭花正含著花蕾,迫不及待地奏起悠揚的春日之曲。
但書房里的男生此時的眼底,只有無盡的寒意。
肅殺如悲秋。
寂寥如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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