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星期五到了。大衛挑了一套黑色休閑服給穆亦漾換上。他心里明顯不是滋味:“天使,你可以去的地方,為什么我不能去?”
等會穆亦漾要和楊貞一起到紀念堂祭拜,穆亦漾本來不打算去,可是,聽到那里有舅姥爺的紀念碑,她馬上改變了主意。
穆亦漾換上衣服,看到大衛沉著一張俊臉,不由得逗他開心:“改天,讓二大爺帶你一起去。”
“你不在我身邊,我哪里也不去。天使,二大爺他們這是國籍歧視,我抗議。”
他也知道,今天去紀念堂的人,都是楊貞以及楊老爺子他們那些級別的人物。所以,就算他不情愿,也沒辦法。誰讓他是個老外,而且與那些人又不是同一個圈子。
只是,要借走他的天使,而且這一借就是半天,他可不樂意。
耍性子的男人唯有哄,把他的炸毛捋順之后,事情就容易解決。穆亦漾拋出小小的誘餌:“等我回來,我們去會所那里住兩三天,好不好?”
那間會所,她也去過三四次,只是每次都不在那里過夜。
聽到這個消息,大衛的嘴角才微微揚起:“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拉勾。”
拉勾之后,他還特意在穆亦漾的唇上蓋個大章:“早點回來,我等你。”
怕他一個人無聊,穆亦漾告訴他:“要不,你先去會所,到時我再去那里找你。”
你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去那里有何意義。大衛不肯去:“我在家里設計圖紙。這些天,我的靈感可不少。”
工程浩大復雜,設計圖紙更是繁中之繁細中之細,框架結構架構等細節都得一一列清楚。
這次,去紀念堂的人,楊家人全部出動,以及鄧老爺子,再加上穆亦漾。大家分兩輛車,一前一后地駛出。
穆亦漾與楊貞坐同一輛車,坐在車里,楊貞給她細地說著今天都有哪些人參加此次的祭拜:“大人物,還有你認識的阿水夫婦和吳太爺,千家,侯家,藍家,秦家這四家的老爺子還有他們的兒女;吳家、曹家、許家,龔家等大部分的人。今天去的人,都是一些老前輩老英雄老戰士,以及紀念堂先烈的后輩們。”
聽完楊貞的介紹,穆亦漾俏皮地說:“那么,我是屬于紀念堂先烈后輩這類的。”
來到京城之后,隨著與越來越多的人接觸,穆亦漾這才發現,原來舅姥爺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戰功顯赫的戰士,只不過,他主動放棄自己在京城里的顯赫地位。
她覺得,舅姥爺是低調的隱藏的英雄。她為自己有這樣的舅姥爺而驕傲自豪。
車子慢慢駛出京城,來到效外。楊貞繼續給她普及知識,原來這個紀念堂,并不對外開放,由專人把守。不是特定人物,你根本進不去。
若不是二大爺捎上自己,自己這輩子估計都甭起踏進來半步。
紀念堂修建在山上,山并不是特別高,可是山嶺成群,連綿起伏,蒼翠蔥郁,重重疊疊,若從高空俯瞰,群山宛如龍盤虎踞。
對于紀念堂的選址,對風水略知一二的穆亦漾心里有一百個問號。除去風水寶地不說,氣勢恢宏,紫氣東來。有些喜歡故弄玄虛的風水大師甚至會將這里形容為龍脈。
今天前來祭拜的人群里,除了幾個少數的年輕人之外,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甚至有六個像吳老爺子這樣的百歲老人,年齡最大的,是曹家的老爺子,高齡103歲。
這些老人,年輕的時候久經戰場,現在雖然上了年紀,可是,一個個挺直脊背,精神飽滿。爬山對于這些老人來說,有點吃力。但是,沒有一個人愿意讓警衛背自己上山。
他們慢慢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即使走十步再歇一步,他們一直都在堅持。
入山之后,走完一個大約50階的小斜坡階梯,他們的孫輩開始背著各自家里的老祖宗上山。上山還有一段距離,即使他們要求自己步行上山,兒孫們也不同意。
楊宗和穆亦漾兩人分別背著鄧老爺子和楊老爺子,楊貞楊厚兩兄弟在兩邊扶著,為了照顧老爺子們,穆亦漾特意放慢步伐,與楊宗并排前行。
心疼孩子的楊老爺子輕輕地問著:“囡囡,累了,就放爺爺下來,讓你大爺他們來背。”
“就是,囡囡。”鄧老爺子在楊宗的背上附和著,“這些體力活,讓男人來做。”
覺得自己被忽視的楊宗有點不爽:“我說您二老,小妹的力氣比我大,你們不心疼我,反而擔心小妹。”
話音剛落,他的后腦勺馬上被自己的外公拍了一巴掌。鄧老爺子猛地奚落他:“你個小弱雞,力氣小還到處宣揚。怎么,你覺得臉上有光。”
此刻不忘落井下石的楊厚呵呵一笑:“鄧伯伯,我們阿宗知道自己的不足,有自知之明。”
楊老爺子身材魁梧,然而上了年紀,體重也沒多少斤。再說,楊厚和楊貞都已經過了花甲之年,說不定,沒走兩步階梯都要歇口氣,這種情況之下,怎么讓老人背一個更加年長的老人呢?于是,穆亦漾主動提出由自己背老爺子。
楊宗的步伐穩健,穆亦漾的步伐輕盈。穆亦漾有點好奇楊宗平時是怎么鍛煉的:“宗哥,你們操練的時候,是不是要背很重的行囊?”
“沒錯,負重越野是基本。小妹,以你的條件,如果你加入部隊,這些訓練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干脆,你也加入我們,考慮一下唄。”
少來,哪跟哪啊。楊貞倒是插話了:“囡囡的性格,不適合。”
脾氣說來就來,喜歡動手更勝于動腦;打架的時候幾乎碾壓對手。嘴皮子不饒人,特別愛駁嘴,說她一句她回你十句。這樣的人,進入部隊,不到三天肯定就會被開除。
“二大爺說的沒錯。”
只要想到部隊,穆亦漾感覺仿佛有無數座五指山向自己壓來,她才不要像齊天大圣那樣被壓得死死的。
她忍不住撇了眼楊宗,要說任性行事,楊宗也不亞于自己。他這樣的人,竟然在里面如魚得水,難道,這一切都是沾了他老子的光?
祭拜人群的年齡老齡化,楊家人的爬山速度在人群里屬于快速的那種。楊宗和穆亦漾體力充沛,雖然走的也慢,然而,慢慢的,他們還是將大部隊甩到后面。
望著前面的楊家人,吳家的曾孫吳沛羨慕地說:“太爺爺,他們走的好快。”
“你沒人家的體格和體力,能背著太爺爺爬上山,也算了不起啦。”
他的眼睛是沒有年輕時那么好使,然而也能看得出,囡囡背著楊老爺子健步如飛,好像她背上沒有任何重量。
來到半山腰,這里才是紀念堂的正式入口。門口立著兩蹲龐大的威武悍然的白玉石獅,它們如同兩個守護神,緊緊地守衛著紀念堂的入口。
大家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等到大部隊全部人馬都到了之后,在大人物的帶領之下,進入紀念堂。
紀念堂是敞開式的,里面高聳的林木,將一座座石像和紀念碑完美的保護在綠萌之下。然而,不是所有的紀念碑后面都立有石像,碑與碑之間的距離約有百米。
進入紀念堂之后,大家就分開行動,各自去祭拜自己想要祭拜的先烈。楊家人也分開行動,楊貞帶著穆亦漾往里面走,鄧老爺子、楊老爺子、楊厚和楊宗則左邊的幽徑出發。
半山腰上的風景甚為優美,穆亦漾用心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里的樹木,其中不泛一些珍貴品種,例如凰梧這種瀕臨絕跡之物。
漂亮的小鳥飛串于樹林之中,嘴里還發出清脆的鳥聲。輕風拂得綠萌舞動盎然,鳥兒歡躍于林木間飄舞,給靜謐的群山帶來歡快的氣息。
小丫頭專注的目光引來楊貞的微笑:“丫頭,山上的風光可入你猴眼。”
他經常聽到大衛夸人時用猴子眼睛來形容,不知不覺他也被大衛帶偏。
“難得,山上的一樹一木沒有過多人為修筑的痕跡。”
穆亦漾認為,這是最大的優點。認真想想,這里能夠最大限度保留自己原始風貌,原因在于它不是對外開放的賺錢的景點。否則的話,這里的稀有物種會在短短數月之內,由于人為使用及破壞的因素而真的滅絕于世。
她的話,出乎楊貞意料。他心里苦笑,真的,他不應該期待穆亦漾會說什么諸如“心里涌起對先烈前輩們的無限崇敬”等熱血沸騰士氣高漲的肺腑之言。
只是,自己和楊貞走了有一段路,怎么還沒到?穆亦漾低聲問:“二大爺,我舅姥爺是不是功勞太小,所以被排在比較靠后的位置?”
恰恰相反,正因為勞苦功高,所以他的紀念碑才會位置山腹一帶的位置。
楊貞敲了她的小腦袋:“對自己的那舅姥爺這么沒信心。”
舅姥爺的性格,有誰比她更清楚。敢做敢當、我行我素、脾氣火爆的舅姥爺的人緣兩極化,喜歡他的人,隨時愿意為他兩肋挺刀;討厭他的人,恨不得分分鐘挺他兩刀。
穆亦漾搖頭晃腦的樣子特別可愛:“別以為我舅姥爺一根筋。實際上,他粗中有細,總能輕而易舉地扭轉乾坤,將一切不利于自己的條件變為有利因素。他老人家可厲害啦。”
話是響亮的,事實也真如此。
終于,在一處山徑拐彎之后,穆亦漾看到,離自己十米之外的正前方,一尊栩栩如生的年輕版的舅姥爺石像出現在她面前。
穆亦漾手里有舅姥爺年輕時的相片,可是,舅姥爺的石像,她卻是第一次見。激動之下,她猛然飛奔,眨眼之間將楊貞遠遠拋在自己的身后。
在她飛奔的瞬間,楊貞只覺得自己身邊陡然飄起一陣風,待他回過神來,身邊的小丫頭已經飛到前面的石像那里,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她舅姥爺的石像。
此時,楊貞第一次真正體會到穆亦漾的移動速度。若說當初,在海門星球酒店后花園的沙灘上,讓他覺得穆亦漾的速度如風馳電掣;那么今天,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傳說中的凌波微步。
穆亦漾摟著石像,心里涌起無盡的激動、懷念、以及感傷之情。她仰起頭,眼眶微微泛熱,黑溜溜的葡萄眼深情地凝視石像的眼睛,仿佛在看著舅姥爺一般。
她心里感慨萬千,林爺爺,您肯定想不到,我已經知道您是我的舅姥爺。為什么,您生前都沒有和我們說呢。
然而,她能理解林爺爺,也就是舅姥爺隱瞞真相的原因。他不允許人家對太姥姥事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這個社會,對女人的包容和理解,遠遠比不上它對男人的寬容。
大姐的雙胞胎兒子在明年晚春就要出世;您老人家肯定想不到,大姐夫竟然是從小一直跟在大姐屁股后面轉的嘴里總是嚷著要娶寶貝姐姐做媳婦的牛牛哥。
家里第一個成家的人是二姐,同時她也是三姐妹中最早當媽媽的人,而且開了個好頭,一生就是一對雙胞胎兒子。
我呢,是三姐妹中屬于早婚的那個。我的丈夫是意大利人,雖然他非我族類,可是他有一顆裝滿了我的心,用媽媽的話來說,他是一株只會向著我的金黃向日葵。
至于媽媽,您再也不擔心。在我們三姐妹都成家之后,她馬上與爸爸離婚,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再也不用因為要顧慮我們三姐妹而委屈自己。
如果媽媽和爸爸,兩人有幸能夠重新遇到與自己情投意合的知心人,那么,一家人的人生,會更圓滿。
慢慢走來的楊貞安靜地站在穆亦漾身后,沒有出聲打擾這份平靜。此情此景,他覺得抱著石像的穆亦漾像一個向大人撒嬌求保護的小女孩,而不是平時一直充當保護者的剛毅女戰士。
不知何時,晴空竟然也開始灑落點點細雨。三三兩兩的雨滴,不會將站在密林之下的行人身上的衣裳打濕。
穆亦漾松開抱著石像的手,來到石像面前的紀念碑,認真仔細地看著上面雕刻的字體。從來沒有想過,世人對舅姥爺的評價如此之高。
歌頌舅姥爺的豐功偉跡中,最吸引穆亦漾的目光的,是八個字“上善若水,虛懷若谷”。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摸這句“上善若水,虛懷若谷”,這話,是對舅姥爺最真實最貼切的評價。
走到穆亦漾身邊的楊貞對這位老英雄也充滿了崇敬:“將軍他是最淡泊名利之人。當年,他毅然舍棄京城里的一切,頭也不回就離開。”
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
“為了保護我媽媽。”
離開京城,回到海門。有了他的保護,穆媽媽在風雨搖曳中茁壯成長,他不僅是媽媽的保護神,也是三姐妹的守護神。
楊貞猜到,小丫頭對自己舅姥爺的年輕事跡一無所知,他開始詳細地對她一一介紹。只是,令他驚訝的是,穆亦漾的眼里,沒有看到什么驚喜,仿佛她聽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他有點好奇:“你不覺得驚訝?”
“我又不傻,無所不能的舅姥爺怎么可能是個平庸之人。”
哎喲,聽聽那驕傲的語氣,看著那自豪的小臉蛋,楊貞覺得自己熟悉的驕傲的花孔雀又回來了。他只想確認一點:“丫頭,難道你一點好奇之心都沒有?”
“我想知道,為何我舅姥爺的石像,雕刻的是他年輕時候的相貌。”
暈,頭痛,頭大。早知道,自己不該多嘴問這一句。如今倒好,自己搬石頭砸自個的腳。楊貞臉上一僵,慢慢地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風鈴般悅耳的聲音從穆亦漾嘴里飄出來,她笑得彎下腰:“二大爺,還以為您無所不知。”
神色坦然的楊貞說得很坦白:“我又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當然會有不知道的消息辦不成的事情。”
兩人在那里聊了好一會,然后才沿著山路,開始較為輕松的觀光之路。
與穆亦漾輕松歡快的心情成對比,楊貞心里是糾結的,猶豫的。最終,他還是決定說出來:“囡囡,其實,這里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
我認識的英雄人物,誰啊,
她茫然好奇的清澈眼神震撼了楊貞的內心,雖然他知道,穆亦漾已經對這人沒什么感情,只是他沒想到,這人已經徹底地消失在孩子的心里。
張了張嘴,他沙啞地說出兩字:“尤老。”
他已經說得小心到不能再謹慎,自從DNA對比結果出來后,孩子再也不曾說過太姥爺這三個字。
哦,是他老人家啊。穆亦漾內心很平靜,愉悅的心情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那么說,他老人家的功績也很輝煌。”
這孩子,說話的語氣,感覺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完全不把尤老當家人。楊貞的話比較公正:“尤老的功績與你舅姥爺不一樣。你舅姥爺由始至終者都是從武,尤老由文武武。只是,尤老從文的功績更勝于從武。”
然而,穆亦漾不滿意楊貞的評價:“我舅姥爺的文采不遜于身手。只是,由于他的身手太過搶眼,人們這才忽略他的文采。”
有這事,我可從來沒有聽長輩們說過光頭閻王還會吟詩作對。唯一跟文采沾上邊的,就是佛經念得比別人流暢。
當然啦,這話,楊貞在心里腹誹,不敢當著穆亦漾的面說。孩子最擁護她舅姥爺,若他說了,穆亦漾非跟他翻臉不可。說不定,她還會扭頭就跑下山去。
更何況,孩子現在心情不錯,提到尤老也不反感。他何苦要惹怒這頭小母獅。
走到一處三岔口的時候,楊貞停住了腳步,他把選擇權交給穆亦漾:“囡囡,右邊這條小徑,再往前走300米,就是尤老的紀念碑。要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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