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一個高壯的套著面罩的男人馬上拿著黑色布套走上來,男子知道人家已經下了逐客令。然而,不死心的他試圖想讓對方改變主意:“您可想好了,接下生意,對您有利。不接,弄不好,兩頭得罪。”
話意剛落,面罩男人干凈利落地一巴掌甩過去。坐在虎皮位置上的男人冷笑,經過變聲處理的聲音里透露著狠戾:“當面嚇唬老子,你是第一個。”
被扇得耳冒金星的男子覺得半邊臉都是熱的,他眼前一黑,整個人被架起來往外拐,嘴巴還被人用膠布給封死,只能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待人走遠之后,一個蒼桑的老人從另外一側門走了進來。看到來人,中年男人趕緊脫下面具,走過來扶著老人坐下:“叔,您怎么來了。有我在,您就別操那么多心。”
老人有點氣喘,他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相貌酷似大哥的侄子,聲音里滿是擔憂:“娃,你打算怎么做?”
雖然現在不清楚剛才那男子的來歷,然而,多年的經驗告訴老年人,此人的背后不簡單。人家說的不全是恐嚇,搞不好,買賣不成,反而惹禍上身。
即使已經下了決定,不會更改。中年男人堅定地說:“叔,這筆買賣不能接。”
點了點頭,老年人追問:“原因。”
“叔,什么樣的買賣,竟然搞到跨區下手?無蜚兩種可能,一是熟人下手,二是要對付的人太硬。我不是傻子,對著硬茬,還像蠢蛾一樣撲上去找死。出的錢再多又如何,有錢賺沒命花。叔,您可不是這么教我的。”
不錯,至少侄子沒有腦暈到分不清利害。老年人覺得很是欣慰:“娃,你辦事,叔放心。記得,不管什么時候,都要量力而為。”
“知道。”中年人覺得,有必要好好交待下面的人,免得有什么失誤,“叔,我后天出去一趟,一兩天回來。這段時間,你們幾人好好在家里。”
這個時候出門,娃想干嘛去?老人心里一動:“娃,你該不會……。”
他沒有往下說,以他對侄子的了解,很有可能,侄子要往那里去一趟。因此,他有點著急。中年人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他的道理:“我不是去找麻煩,您不用擔心。”
時間很快就過去,兩天后,海門古老的老街人來人往,游客和居民在街上悠然地逛著,享受舒適緩慢的時光。
穆爸爸正在阿漪的鋪子里忙碌,今天的游客多,店員忙得不可開交,有好些客人都沒有幫忙招呼。于是穆爸爸干脆過來幫忙,一直忙到下午四點,游客這才慢慢減少。
看來二姑爺說的沒錯,生意火爆,得招多兩個人,店面可以不用擴張,但是人手得增加。穆爸爸好不容易抽空坐下來,泡壺茶喝。
此時,門外進來一個游客,店員看到顧客上門,熱情地上前接待。有人招呼客人,穆爸爸繼續在那里喝他的茶。
今天下午忙啊,忙得穆爸爸幾乎沒有時間回隔壁的家里逗逗幾個雙胞胎外孫。他想著,趕緊喝上兩口,然后回家抱外孫去。
他看到店員引著顧客慢慢地向休息區這邊走來,穆爸爸招呼著:“來來來,喝杯熱茶,再慢慢看看。我這里的干貨齊全,質量上等,價格公道,你慢慢挑。”
或許客人也走累了,他坐在紅椅上,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老板,謝謝。”
“客氣。再說,我也不是老板,我是老板她爹。這是我姑娘的店,有空的時候,我就過來轉轉。”
穆爸爸看了顧客兩眼:“兄弟,聽口音,你是蘭野人,來我們海門玩?”
顧客操著正宗的蘭野口音,嘴一張,與海門口音的區別就出來了。穆爸爸以前走南闖北,基本上哪個地方的方言都會說。
顧客一愣,老人家厲害,一聽就聽出來。他呵呵一笑:“您高明,我是蘭野人,今天第一次來海門。”
看到老板的老爹與客人聊天,店員識趣地到一邊去,忙他的事情,不打擾兩人的聊天。
打量著這家干貨店,顧客忍不住夸著:“大爺,你姑娘的店面真大。我之前在這條街逛了好久,看到你店里客人太多,嫌擠的我就沒進來。本想著等人少一點再過來,沒想到,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人才少一點。你們家,生意興隆。”
別說在老街,在整個海門,海鮮干貨生意最好的,就是我家老二的店。穆爸爸毫不謙虛地自夸:“你來這里就對了,我這里的干貨,如果說在整個海門排名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因為它們全部都是我家自產自銷,質量絕對有保證。”
自產自銷,厲害,難道價格比別家的便宜。顧客來了興趣:“這么說,您有自己的加工廠?”
這是本地人都知道的事情,穆爸爸微笑地給兩人續茶:“你是外地人,所以不了解。我家里三條船打撈的海鮮,全部都用到我姑娘的各個店。我姑娘的加工廠設在郊外老家,運輸等各方面都特別方便。”
海邊人家里大多都有會船,可是,有幾條船的人家并不多,有船有店而且不是一兩家的更不多。看來,這家老板的確是個人物,說不定還是當地的風云人物。顧客敬佩地說:“大爺,你真厲害,佩服。”
也只有在吹噓自家姑娘的時候,穆爸爸的臉皮才特別厚。至于自己,穆爸爸為人還是很謙虛的:“哪里,厲害的是我的三個姑娘。你大爺我,風光過,落魄過。認真說來,我還真沒做成什么大事。”
人生的大起大落,穆爸爸一一經歷過。他最成功的地方,就是生了穆家三姐妹。這話,可不是他自己說的,而是穆家村里的那位叔太爺爺說的。
顧客認真地聽著,他輕輕地問:“大爺,您做生意,應該得罪過人。那您都是怎么處理的?”
什么意思,穆爸爸眉頭一挑,玩味地說:“只有別人得罪我,我從不得罪人。”
口氣真狂,不過,想到大家對這位大爺的尊稱,顧客覺得,或許人家真的沒得罪人:“有沒有過來找茬的人?”
忽然將聲音壓低,而且還表現得這么平靜,看樣子,你倒像找茬的斯文人。穆爸爸也沒把來人放眼里:“從來沒有,他們在來找茬的路上就被廢了。”
就算人家不把他穆三少放在眼里,沖著光頭閻王的名聲,誰敢到家里鬧事?
不得不說,顧客還真能沉得住氣。莫名其秒地說這些話,認人摸不清他究竟是來找茬,還是來看熱鬧。反正,穆爸爸知道,他不是一個單純的來海門游玩順便買一些特產的游客。
自己都把話說得這么懸秒,可眼前的這么穆三少竟然面不改色,面慈眉善。顧客知道,他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茬。于是,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大爺,我前天看到有個單子,當場拒絕。考慮再三,我覺得,不如給自己結個善緣。”
新鮮事,自己年輕的時候沒碰到的事情,七老八十的時候,反倒撞上。想到去年被一群毛頭小子們誤打誤撞地打臉,如今又有人找自己的麻煩。是不是可以這么說,他穆三少真的已經老了,沒用了,是條狗都敢對著他吠。
只是,口口聲聲地說想給自己結善緣的人,那這事,只大不小。大風大浪都見過的穆爸爸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然的眼神掃在顧客的身上:“敢找我穆三少麻煩的人,肯定不簡單。你就不怕,兩頭得罪不討好?”
“我只知道,人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只想著弄口飯填肚,不讓自己餓肚子。”顧客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意思,“我自認是壞人,但沒到傷天害理的地步。與手上沾血的人相比,我算是干凈的。我聽說,有人想給您家一點教訓。具體細節,我不知道。”
涉及到我還不算,還想動我的家人。穆爸爸充滿寒氣的冰冷目光逼得顧客不敢直視他的雙眼:“我拒絕的單子,所以不知道后續。即使我不接,應該會有別人接手。”
知道的,我已經全部透露給您,具體的,得看您怎么防。顧客站走來告辭:“我得走了,您保重。”
“來都來了,先把這壺剛泡開的茶喝完再走。”
溫和的聲音不容人拒絕,聽到穆爸爸的發話,顧客只得重新坐回位置上。這回,他主動拿起茶壺,為穆爸爸倒茶:“下單的那人,只是傳聲筒。”
言外之意,真正的買兇人的身份,是個謎。
“我說兄弟,據我所知,你這么做,完全破壞了你們的規矩。”
穆爸爸雖然不是混道上的,可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些所謂的規矩。不透露下單人信息,這是他們的慣例。
顧客微微一笑,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不妥:“我只希望將來你清算的時候,別把我算進去。”
為何這中年人會認為自己最后會平安無恙,穆爸爸有點好奇:“你對我很了解?”
“沒來海門之前,不了解。”
略停頓了一會,中年人覺得自己的話,別人不一定會相信:“直覺告訴我,這訂不能接。”
沒人知道,他的第六感準確到令人汗毛的精準。超乎常人的直覺,令他躲過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危險。
果不其然,在他找人打聽穆爸爸的底細之后,手心里的冰涼,五分鐘之后才恢復正常體溫。
看來,這人與老三一樣,都有著異于常人的第六感。穆爸爸覺得,既然人家特意從隔壁省跑來,把這個消息告知自己,至少可以證明,此人不想與自己對著干:“傳聲筒說的哪種方言?”
三少怎么就沒想過,那人可能是海門人。顧客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盤托出:“不是我們蘭野人,那腔調,偏向東南口音。我瞧著,那小子特別猖狂,也許他背后的人來頭大。”
“到了我海門,是龍,給我趴著;是虎,給我踞著。敢動我的家人的人,還沒出世。”
這話,換了別人說,或許人家覺得不過是逞口舌之風;然而,出自穆爸爸之口,顧客卻當真。他覺得,眼前風流倜儻的帥大爺,人家是有那個實力。
穆爸爸喚來店員,用穆家村的方言交待:“五弟妹,給我裝兩包蝦米、沙蟲、瑤柱、魷魚給客人,入我賬上。”
五弟妹是穆家村里的人,她丈夫是穆爸爸同輩的族弟,她和五弟兩人都在阿漣的店里幫忙。聽到族哥的話,她爽快地答應下來,轉身去準備干貨。
聽不懂兩人說什么的顧客并不擔心,他把自己的態度表達得夠清楚,他沒惡意。以穆三少的為人,不會為難他。
穆爸爸再瞅了一眼鎮定的顧客:“小子,怎么稱呼。”
“元豐。”
少數民族的姓氏,穆爸爸現在有了多管閑事的心情:“我看你四肢發達,口齒清晰,不像懶惰之人。為何要出來混日子,憑你的雙手,哪里不能賺一口飯吃?”
如果有得選擇,他也不想。只是,好些事不以人的意愿為主宰。在穆爸爸面前,元豐覺得很放松:“大爺,我算是子承父業。”
哪樣的老子,會讓兒子承這種業。穆爸爸覺得這個名為元豐的中年人有點可憐:“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老子有好下場嗎?”
絕對沒有,出來混的人,遲早都要還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何況那些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袋的人。哦,不對,是人是鬼,還不一定。
元豐覺得自己是被逼上梁山走上這條路的:“大爺,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我只能盡量控制自己,別干太多的壞事。我還想著給自己孩子積點福,不想讓我的孩子也走我的老路。”
只要你堅持,哪有做不到的事情。穆爸爸覺得,謀事在人,成事不一定在天:“你是個懂得取舍之人。既然這樣,拋下這一切,去到新的地方一切從零開始。也許一開始生活會比較艱難,可是,那也比你現在的生活要強百倍。至少,晚上可以讓你睡個安穩覺。你剛才說,你有孩子?”
“年少輕狂,放浪自己。或許壞事做多了遭報應,直到去年我才當爹。”
曾經一度,認識的醫生說即使做試管嬰兒,只為他的精子存活率太弱,成功率也很低。他都要放棄的時候,與自己同歲的媳婦竟然成功懷孕,老蚌生珠,一舉得子。欣賞若狂的他認為是老天對他的寬恕,所以給孩子取名天恩。
五弟妹將打包好的干貨用福袋裝好,放在茶幾的旁邊:“三哥,都打包好了。”
“謝謝五弟妹。”
三哥與這個顧客好像在談事,兩人的聲音控制得很低,五弟妹識趣的離開。
好不容易才得的孩子,更應該珍惜。穆爸爸繼續扮演他的勸說角色:“都是當爹的,我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比我的命更重要。我相信,你的孩子對你而言,也比你的命貴。你想過沒有,萬一你有個好歹,你兒子怎么辦,你媳婦能保護好他?即使你沒有好歹,可是你得罪的人,把這些賬算到你兒子頭上。你說,你、你兒子、你家人,能有好日子過?”
他將這些干貨福袋拎起來,遞給元豐:“這是我們海門的特產。元豐,退一步海闊天空。看在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兒子的份上,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停頓半秒,穆爸爸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慮:“目前為止,應該還沒有人知道你賣羊頭掛夠肉?”
以他之見,這些人,表面上都會有各種各樣的身份來掩蓋其真正所從事的行當。能坐到一把椅的人,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只能說這人沒腦子。
元豐知道今天自己冒的風險大,若是穆三少真當他是敵人,那他的一切就完全暴露無疑。還好,今天的這個大賭,他賭對。
他心安地一笑:“我叔,還有我媳婦。”
今天之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他的真實面目。可是從今天開始,知情人又多了一個穆三少。
穆爸爸拍了拍元豐的肩膀:“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很好,我謝謝您老人家。元豐拎著手上份量不少的海鮮干貨,恭敬地沖著穆爸爸點頭:“大爺,家里人還在等我。”
“家里有老有小,你也不容易。回去吧,好好過日子。哪天帶著家人來海門,過來找我。”
看在人家有誠意的份上,向來不輕易給人承諾的穆爸爸當下許給元豐一個承諾。只要元豐愿意,完全可以拖家帶口來海門過安穩日子。
本來已經邁出腳步的元豐聽了之后,明顯一愣。他壓根沒想到,今天自己竟然會收到一份來自陌生人的暖意和庇護。不管以后他打算如何,至少,他還多了一個選擇。
他衷心地對著穆爸爸說了聲謝謝,然后挺著腰,拎著禮袋,離開店鋪。
剩下穆爸爸一人坐在那里嘆茶,腦海里閃過無數個念頭,哪個躲在躲處的老鼠,要找家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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