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琴打開電燈，很快明白過來，自己竟然做了這么一個荒誕的夢。

    朱琴坐了起來，想著夢里的情形，好像真實一樣，不由滿臉通紅。

    這是怎么了？竟然想到羅勇去了？

    也許因為翠竹和李丹很快要結婚的緣故吧，朱琴只能一聲長嘆。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當街日。

    十一月二日一早，朱琴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兩個朋友吃了朱琴帶回的板栗好吃，讓朱琴再帶二十斤板栗回去。

    于是吃過早飯，朱琴和一個同事帶了袋子，來到翠竹奶奶賣雞的地方，見翠竹奶奶還沒有來，于是就去翠竹家里。

    走到石橋上，朱琴遇見翠竹和蕭天寶各挑了一擔雞，羅雙蓮挑了四五十斤板栗，奶奶和阿英跟在后面，朱琴于是說笑著一起返回街上。

    翠竹告訴朱琴，家里的板栗已經不多了，估計下一次當街后就沒有了，家里也要開始準備自己結婚的事。

    朱琴買了二十斤板栗，那個同事買了五斤。當街日比較忙，朱琴說今天下午要回去，明后兩天要去參加函授，估計五日一早上來。

    已經是秋末，現在的大雞小雞都很好賣，所以翠竹覺得應當抓緊這些天的生意。因為等羅雙虎回來，看到自己這么勞累，肯定不會再讓自己販雞了。

    十一月四日，也就是農歷九月二十八日這天，翠竹又和蕭天寶去買雞，而且兩個人買了三擔雞。

    翠竹心里想著，萬一二十九日沒有賣完，還有初三那天可以再賣，再賣不出去的，就留下自己養著，因為初六自己就已經出嫁了。

    羅雙虎很快要回來，翠竹心里十分期待，雖然表面一點不表露。

    販雞回來，翠竹在家吃過飯只歇息了一下，便來到幼兒園。雙蓮高興地遞給翠竹一封信，說是上午郵局送來的。

    后天羅雙虎就要回來了，現在收到來信，翠竹有些急切想看信，當即來到屋子里打開信。

    ”翠竹，你好！

    雖然還有一個星期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給你寫信。

    你和雙蓮的信我已經接到，看到你們在家里忙碌做好一切，我很感動，也很愧疚。為了工作，我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給了你們，在此我只能再次說上一句：你們辛苦了，好感謝你們！

    夢里不知道多少次回來和你相聚，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翠竹，原來我想家，想我的母親和妹妹，現在，多了一個可思念的你，我感到很踏實，你是我們家的貴人，也是我以后相伴終身的人。因為你，我們家走出大山的希望可以提前十年以上，這實在太讓我意外了。

    有時我駐足在我們單位的高坡上，我會不由自主望向你曾經打工的那片廠區。自從那邊來過一個你，我看到那個方向一切都感到親切。真的，翠竹。

    翠竹，你告訴我說已經準備要買地基了，我很高興。我沒有想到，你一個弱女子當家，有遠見有行動。在你面前，我感到慚愧，也感到慶幸，因為這么優秀的你，很快會是我的妻子，你讓我感到自豪！

    不過，我親愛的翠竹，你可別累壞了自己，我真的心疼你！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如果我們家里有困難，我這里可以由單位出證明，向銀行申請一萬元的無息貸款。等買下了地基，我休假回來，帶上我們鄉里和村里的證明，就可以來這里辦理這樣的貸款，我們單位已經有三個人辦了。

    這次你不用給我回信，估計你接到我的信時，我很快就要回來了。

    初一那天我估計回到山嶺時會比較晚，所以我準備在你家或幼兒園住上一晚，然后我們一起回我老營盤的家，然后我們一起去買我們所有要買的東西，你說好不好？

    順便告訴雙蓮和我媽一聲，我不單獨寫信給她們了。

    紙短情長，祝你快樂！

    好想你的雙虎！

    十月三十一日晚”

    “雙蓮，你哥說要是我們建房子，他那邊可以貸款一萬元，不用出利息。這太好了，我們再沒有后顧之憂了。”

    翠竹很快把信的內容告訴雙蓮。

    雙蓮也高興地說道：“嫂子，跟著你，再沒有生活信心的人，也會變得激情萬丈。”

    快兩點了，翠竹和雙蓮李老師要開始準備給孩子上課，還要一人專門在外面負責迎接家長送來的孩子。

    不一會兒，幼兒園里傳出了孩子們快樂的讀書聲。

    次日是十一月五日，也是九月份最后一個當街日。

    漸將進入冬日的鄉鎮當街日，越來越熱鬧起來。八點鐘時，朱琴已經從縣城上來。

    朱琴來到單位的還沒有歇下，廚房的大師父告知，說郵局前天送來一封朱琴的信件，也一起放在辦公室。

    朱琴來不及進屋子，先去拿信。

    不知道為什么，朱琴總覺地這次的信有些期盼。

    朱琴來到辦公室時，值班的賴阿姨笑道：“朱琴，是你上次那個同學吧？你們進展怎么樣？我覺得他好合適你的。”

    賴阿姨半真半假笑道。

    朱琴滿臉通紅道：“賴阿姨，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純粹是同學。”

    賴阿姨笑道：“朱琴，依我看，同學最好，知根知底的，況且醫生這個職業也不錯。我聽說醫院主治醫生的收入很不錯的。至少我覺得他長得陽光帥氣，又是大學生，比原來那些來這里找你的小伙子強多了。現在這個時代，沒有讀大學的人還是不行。”

    朱琴拿起信，見信封上幾個‘干城醫學院’的大字，才知道賴阿姨為什么這么打趣。

    朱琴只好羞紅臉道：“賴阿姨，人家是正宗大學生，前途無限，要找肯定也找和他一樣的大學生。”

    賴阿姨笑道：“朱琴，你這么出眾，怎么就對自己沒有信心？你在我們這行，嫁一個醫生，是最般配的了。不打攪你，快去看看你的情書吧，一會兒我們一起去肉場那里看看。”

    朱琴聽了，滿臉通紅拿了信件回屋，很快展開細看，見信封里還有兩張圖片，一張是有學校名稱的的校門，一張是校園湖心亭的全景。

    朱琴見信上寫道：

    “朱琴，你好！

    收到你的回信我很激動，真的。

    云中突降錦書來——希望你別介意，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寫信的女生，而你，也是第一個給我回信的女同學。

    朱琴，你相信嗎？我昨夜做夢你來到我們學校找我了，我看見你穿著軍綠色西裝，很端莊秀氣的樣子，還說正在對面的賓館培訓。

    可別笑話我，我說的是真的。

    自從上次給你寫了那封信，我心里其實很期盼你能給我回信的。讀大學兩年多來，我們班上就我最少信件。除了我們班上幾個還在讀書的男生一個學期一二封信，那就是我雙虎哥還有我自己的哥哥給我來過信。

    你接到信這么快給我回信，我很感動。我說你漂亮善良，并不是給你高帽子戴，是感覺你雖然已經工作一年多了，依舊保持著我們高中時的清純熱情善良，真的很難得。

    我們學校女生多，但是很多城里漂亮的女孩子身上，都帶有一種過分的嬌柔傲氣。農村的女生，又多少有一些自卑和過分的謙恭。可是你能把兩種人的優點集中在一身，人美心善熱情開朗，所以我才這么說你。

    朱琴，你已經有了固定工作，這點你已經走在了我們前面，所以你根本不用羨慕我們這些讀大學的。像我們這樣從農村出身的人，讀大學更多是為了讓家庭走出貧困，讓自己有一個固定的工作。

    我的祖輩父輩都在山嶺鄉偏僻的老營盤，他們早有一個夢想要走出這大山深處，但是一直沒有如愿。他們的辛苦我從小耳濡目染，所以我讀書時也分外珍惜。因為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沒有考上大學，祖輩父輩艱辛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朱琴，我說來你也許不信，我選擇以后做一個醫生，因為我們家幾個人都曾經因傷病去世。我們家住得偏僻，加上貧困，最怕的就是傷病。六年前我爺爺摔傷在床，三年后去世，不久我奶奶也因病走了，前年我叔叔（就是我雙虎哥的父親）也生病去世。三個親人的傷病去世，讓我們這兩個本來貧困的家更加一貧如洗。所以高三填報自愿時，我毫不猶豫選擇了醫學院。

    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不管家庭怎么樣，在感情上，錢財地位，都應當是身外之物。我們都很年輕，雖然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但我們這一代人不應當被這些束縛。

    我也不是獨身主義者，我的理想，就是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后找一個有感覺又值得自己珍惜的人，攜手共度紛繁的紅塵生活。我希望我心目中的姑娘，不會因為我家庭貧困而顧慮重重，不會因為我的工作性質或工作場所瞻前顧后，也不會因為禮金多少和我生分。我的苦樂，她會放在身上，她憂傷煩惱，我情愿以身相替。

    漫漫人生路，有這樣一個知己足也！

    朱琴，你是一個好姑娘，我和你一樣，希望我們所有的同學都可以找到一個心儀的人，快快樂樂幸福一輩子。

    如果能見到王富春和其他老同學，順便幫我捎上一句問候和祝愿，再次感謝你！

    我現在晚上和周末都在做家教，如果有空來干城，記得先寫信給我，我一定帶你到我們學校好好游上一遭。

    你放心，我單身一個，自由得很，除了你，不會給任何人帶來不方便。

    最后祝你快樂萬順，笑口敞開，越來越漂亮！

    ——希望所有的煩惱都離你遠遠的，這兩張是我們學校的圖片，覺得怎么樣？如果覺得好看，下次來干城，可別忘了來看我這個老同學哦！

    羅勇

    一九九一年十月三十日晚”

    朱琴想起自己曾經的那個夢，不由又將信件看了一遍。

    正在這時，只聽外面賴阿姨在喊自己，朱琴于是很快將信放進抽屜，隨了賴阿姨一起出去。

    一直到午后三點多鐘，朱琴終于有空回到自己屋子，又忍不住拿出羅勇的信來看。

    只從有了那個夢境，朱琴才發現，自己的心里，不知不覺中，竟然有了羅勇的身影。

    他風趣的談吐，帥氣的長相，淳樸的面容，還有在車上那次溫柔的扶持，現在回味起來，感覺他好像就是自己想找的那個人。

    再看了一下羅勇的信，朱琴于是拿出信紙回道：

    ”羅勇，你好！

    因為前兩天回家了，我們大師父說我走后郵局就送來了你的信，所以現在才看到你的信給你回信。

    你那兩張學校的圖片很漂亮——看了我有點后悔高中沒有好好珍惜，在環境這樣好的大學里讀書，我覺得一定很自豪，只是我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羅勇，你說夢見我穿著一套綠色西裝來到你們學校，你信嗎？我真有一套綠色西裝，翠竹見我穿得好看，也讓我幫她買了一套，還給她的朋友也帶了一套。說實話，我有一次做夢也來你們學校了，真的。

    我和你一樣，平常很少信件，因為我幾乎沒有可聯系的朋友和同學。翠竹，李丹，王富春，她們三個我可以見到，基本不用寫信，其他人見不到也沒有聯系，你是第一個和我寫信的男同學。

    你能告訴我很多你的經歷，你的家庭，你的理想，說明你把我當成一個不錯的朋友，是吧？我感到很欣慰。茫茫紅塵，不要說知己，就是能有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朋友，也該感到慶幸。

    高中畢業以后，我接觸過不少人，但是總感覺再難尋高中時像同學之間那樣純樸的情誼。社會是個大熔爐，形形色色的人中，帶功利性交往的人太多，所以常讓我迷惑失落，我也常塵封起自己心靈深處的很多東西，忙碌在工作與生活中。

    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不差，因為我爸爸媽媽都有一份穩定的工資。我只有一個哥哥，已經成家在外縣工作。因為母親的身體原因，我們家就我和哥哥兩個孩子。如今我哥哥的孩子已經五歲，暫時在我們龍川讀幼兒園。我哥哥嫂子說，等孩子七歲就接去他們那里讀書。

    不怕你笑話，原來我媽媽常催我找對象，所以回到家最讓我頭疼的就是這件事情，不過我爸爸不會這樣。但是上次有一件事，讓我媽媽的態度有些改變，說再不催我了，聽我爸爸的，讓我這兩年安心學習拿到大學文憑。

    羅勇，在你和翠竹身上，我看到了城里人身上沒有的閃光點。你們真的很讓我敬重佩服，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勤勤懇懇做事，踏踏實實生活，認認真真為了理想奮斗，我要多向你們兩個學習。

    冬天就要來了，我們這里這些天也有些寒意，尤其早上，你們那里變冷了嗎？

    聽說你們那里常下雪，如果有下雪的照片，可以寄一張給我嗎？

    翠竹現在幼兒園已經請了一個老師——她已經準備出嫁的一些事情了，聽說明天她的情郎就要回來，有點期待見見你那個威武帥哥。

    羅勇，如果我來干城，一定會先寫信給你的。我已經夢游過你們的校園，倒真想來看看我夢中的和現實中的有沒有什么區別。

    上次還忘了告訴你一件趣事。你記得李丹嗎？她現在縣農業銀行工作，她也是十月初五結婚，和翠竹同一天。不過，我會讓王富春代我帶禮給李丹，我帶了你的大紅包去翠竹家喝喜酒。

    另外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山嶺鎮醫院前面的那塊田地估計很快可以平好，年前一定會拍賣。我給翠竹的建議說，買地基時，盡量選一個好地方，將來一樓可以做店面，自己做生意或租給人做生意，也是一筆順手的收入，翠竹說也是這么想的。

    羅勇，如果你家有買地基打算，你父親還會木工，又有哥嫂，建議也選一個好地方，絕對長久受益。萬一建房的錢不夠，可以先借或貸款。你們兩兄弟，加上你父親有技術，要還不難的。翠竹一個女子都有這樣的勇氣，何況你們，是不是？

    好像說得有些啰嗦，暫時寫到這里，祝你愉快！

    朱琴

    十一月五日“

    －－－－－－題外話－－－－－－

    婚姻不僅僅是一瞬間的悸動，而應該是你覺得，你和坐在你對面的這個人，可以廝守五十年，不論油鹽醬醋酸甜苦辣，不論病痛死亡，都能泰然地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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