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鐘時，吃過飯的蕭天寶挑了豬肉，和殺豬師傅去賣肉。那個師傅說，十點鐘時，還要趕去另外一個村子殺第二頭豬。

    蕭天寶走后不久，鄉里的張干事帶了七八人來翠竹家買雞鴨，都說要趕早，因為九點時來鄉里辦事的人多走不開。

    送走了鄉里買雞鴨的人，翠竹這才收拾好東西，把剩下的雞鴨都放出去。

    現在家里的雞鴨剩下的已經不多，比人定下的數目多留了二三只。翠竹覺得即使到時沒有人買，再帶到街上賣也不難，因為數量只有幾只。

    今天翠竹還答應康侯英中午到幼兒園吃飯，幾個姐姐應當都會來街上，婆婆和羅勇及伯母都會出來，所以翠竹帶了一籃子準備好的菜，趕去鎮上。

    除夕前的山嶺鎮當街日，真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估計家家戶戶，都有人來當街。而鎮上附近的人，估計多數都在街上。

    這是鄉村年關最有特色的當街日。

    凡是過年要賣的東西，要買的東西，都到今天會拉下帷幕。

    今天翠竹的婆婆和羅勇羅伯母也來得很早。羅勇和翠竹的婆婆去賣了竹筍后，羅勇將家里帶出來的一百多個雞鴨蛋，還有一只蛇皮袋子裝好的老母鴨，送到朱琴的所里。那些雞鴨蛋是老營盤好幾戶人家的，老母鴨還有單獨放好的十九個鴨蛋，是羅勇的母親送給朱琴帶回家過年的。

    朱琴說自己初三會上來值班一天，初四那天一早讓羅勇隨自己去縣城玩幾天，初六一早上來。

    朱琴要忙，羅勇很快告辭出來，來到翠竹家賣東西的地方。現在幾家人賣東西都在那一塊，羅伯母今天還帶了二只鵝四只鴨子出來賣。

    今天買東西多，賣東西的多。十一點時，羅勇家的東西先賣完。翠竹家的也差不多，只是還有十來條魚。

    不過蕭天寶很快回來，說肉已經賣完了。于是留下蕭天寶賣剩下的魚和雞鴨，翠竹讓雙蓮帶了菜和羅勇先去幼兒園準備中飯，自己帶了奶奶婆婆和羅伯母去買衣服和其他東西。

    十二點多翠竹和帶著幾個老人來到幼兒園時，雙蓮和羅勇已經準備好中飯，康侯英和一個翠竹雙蓮認識的打工妹也在幫忙——那個打工妹叫阿玉，在云城時隨康侯英來過翠竹打工的寢室玩。

    蕭天寶和三姐沒有回來，但是翠竹的大姐二姐來了。翠竹于是留著兩盤菜給父親和三姐，大家圍著一桌先吃。

    康侯英告訴翠竹，說原來寢室的幾個人，只有康水蘭和李阿香和自己三個人還住在那里，其他幾個，走了兩個去其他廠，因為已經找了男朋友，還有已經租房子在外面住。

    眾人吃過中飯，羅勇說要去朱琴搭車回家，因為她的東西多。奶奶和大姐二姐去換蕭天寶和三姐來吃飯，雙蓮陪著母親和伯母說要想去街上看看，說要三點到這里收拾東西回去，康侯英和阿玉也告辭說再去逛街。

    翠竹留在幼兒園，因為自己實在疲憊，將幾個凳子放在屋檐下，虛關了門在屋子里休息，因為知道父親和三姐應當很快會回來吃飯。

    翠竹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看看已經近三點鐘，起來打開門，見好幾個老營盤的族人在屋檐下說話，于是招呼幾人進來喝茶。

    翠竹想起來裁好的寫對聯的紅紙，忙先拿出來——這是羅勇答應的，會幫翠竹寫家里和幼兒園的對聯，早在好幾天前，翠竹和朱琴一起去買好一起裁剪好的。

    翠竹今年要準備三家的對聯：娘家，幼兒園，老營盤的。不過老營盤的可以讓雙蓮帶回去叫羅勇寫，這里的肯定要先寫好，今天忙碌，差點就忘了。

    很快羅勇回來了，說朱琴剛才去搭班車，班車為了等人，遲了半個小時才走。

    雙蓮和羅伯母還有婆婆還沒有回來，翠竹于是笑著請羅勇幫寫兩幅對聯，羅勇笑著說這幼兒園的對聯不如今天貼上去，省得明天翠竹自己不方便貼。

    翠竹想了一下也是，于是讓羅勇先寫好這里的對聯，一會就貼上。

    對聯寫好時，雙蓮帶著兩個老人來了，手里提著買的兩個紅色塑料桶，說今天這么多東西，剛好可以放東西，家里也需要兩個塑料桶用。

    翠竹要先貼這里的對聯，雙蓮幫忙，和羅勇一起把對聯貼好。

    收拾好東西，雙蓮母親又再三囑咐翠竹要好好保重，翠竹也告訴雙蓮，幼兒園正月十三開學，十六上課，讓雙蓮初九早點出來隨自己去縣城買東西。這次過年，希望雙蓮好好陪好母親。

    眾人走后。翠竹于是拿出自己的賬本，算了一下今天自己經手的賬目，還有這個月買雞鴨的所有收入，不由一陣驚喜，因為賣雞鴨的錢一共有五千一百多元，家里還有六只大線雞四只鴨子。

    元宵后要交六千四建房，現在有了這批收入，加上先前的一點積余，已經不差了。年后幼兒園的錢和羅雙虎的貸款，可以很充足地完成二三層及頂樓一個房間的錢——要曬谷子和木梓，所以翠竹覺得頂樓應當再建一間房間。下半年的幼兒園的錢，可以買后院建圍墻用。

    五點鐘時，翠竹早早建幼兒園的雞豬喂好，然后收拾好中午沒有吃完的飯菜回去。

    晚飯后，在不很亮的燈光下，翠竹將今天賣豬肉經手的錢交給蕭天寶，蕭天寶說給一千給翠竹安排，可是翠竹這次沒有接，說讓父親自己留著。

    自從打工回來，父親的改變和辛苦，翠竹看在眼里，感動在心。

    蕭天寶還不到五十歲，有點未老先衰，頭上不少白發，額上層層皺紋。已經把每次販雞的錢交給了自己，翠竹已經有些愧疚，所以這次堅決不接，讓父親自己去銀行存好，再說，還要買回小豬呢。

    翠竹也告訴奶奶和父親，說雞鴨一共收入五千多元，除了買了谷子買小雞小鴨不到一千五的本錢，應當還有四千元的收入，年后還有幼兒園的收入，交房子的錢一點不用擔心。

    一年最隆重的一天終于來了。

    次日一大早，蕭天寶殺好一只雞一只鴨子，收了兩個多小時。

    早飯吃得比較簡單，已經最隆重的是中午和晚上。

    早飯后，蕭天寶在整理雞鴨窩和豬圈，因為現在的雞鴨不多，平常也沒有時間整理，一只整到十二點鐘，才把幾處的衛生清理干凈，再撒上石灰消毒。

    吃過中飯，蕭天寶將翠竹帶回的對聯貼好，開始整理院子，也一直忙到晚上。

    翠竹和奶奶今天的任務幾乎都在準備飯菜。依舊是三個人的除夕，但是奶奶想到翠竹還是沒有什么口味，特意給翠竹做了兩樣沒有油膩的菜。

    聲聲爆竹聲中，送走了舊年，迎來了新春。

    今年的正月初一，來翠竹拜年的人特別多，雖然還是和往年一樣的吉祥客套話，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比原來誠懇得多。

    翠竹的家依舊是矮房，家俱也沒有一樣添新，但是院子好有特色。因為圍繞這個家的不是圍墻，而是清一色的高矮一樣的竹子建的柵欄。

    原來也圍了竹籬笆，但是有些高低不平，且很粗糙。后來羅雙虎回來，翁婿兩個花了好幾天，由羅雙虎統一長度鋸好長度，用鐵絲精心扎好圍好，外面都是竹子本來顏色青色——這是羅雙虎在云城的一個公園看到的創意。

    今天來拜年的人當中，還有一對特別的父子，那就是蕭立陽和父親蕭德文。

    蕭德文和蕭立陽父子兩個坐下，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家，得知翠竹是因為有喜了才留在家里過年，蕭德文笑著對翠竹和奶奶道：“葉嫂，翠竹，我今天和立陽來給你們拜年，還想青你們幫個忙。”

    翠竹和奶奶忙問是什么忙。

    蕭立陽鼓起勇氣道：“葉婆，翠竹，我不瞞你們，我喜歡羅雙蓮，想娶她，我知道她還沒有對象，你們能不能幫我問問她？”

    翠竹聽了有些驚訝。

    蕭立陽雖然長得高大，并不是那種很帥氣的小伙子，只讀完了初中，但是人是不錯的。今年二十三歲，讀書時學習不很好，因為留級，所以和翠竹同學。

    蕭立陽學了兩年維修電器，也修自行車和摩托車，在山嶺鎮已經開了幾年店，也不知道生意好壞。但是他一個未婚的小伙子敢在街上買地基，說借錢也要建好兩層房子，沖這一點，翠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奶奶只是笑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因為雙蓮雖然常在這里，但是這樣的終身大事，奶奶不敢答應，因為畢竟不是自己的孫女，何況當初翠竹也說要自己做主呢。

    翠竹只好笑道：“德文伯，立陽，這事呢，我要先問雙蓮。不過雙蓮說過，現在他哥哥還在外地，她要遲點結婚。要等我們家的房子建好后再想自己的事情。再說，雙蓮今年才十九歲。我媽當然希望雙蓮不要嫁遠，因為雙虎還沒有這么快回來。這樣吧，我可以問問她。”

    蕭立陽馬上道：“翠竹，雙蓮沒有到年紀，我可以等。今年要建房子，就是她同意，結婚肯定也要到明年。你幫我問問她，有什么條件也只管說。不要說遲一年，遲二年三年也沒有關系，我都可以等她。”

    翠竹道：“立陽，雙蓮雖然是羅雙虎的妹妹，但是，她在我眼里，就是我的親妹妹一樣。她能干漂亮性子好，雙虎也就她一個妹妹，我們都希望她可以嫁一個可靠又自己喜歡的人。這樣吧，我等初九她出來時，我抽空問問她。如果她愿意，我和她哥哥肯定不會反對的。”

    翠竹說完，又笑道：“立陽，如果有空，你也可以自己去問她，這樣不是更好？反正你們也都認識還會打招呼。”

    蕭德文笑道：“立陽和其他人說話可以，對這樣的姑娘說話沒有膽量。”

    翠竹笑道：“這也沒有什么。結婚也要緣分。比如說我和羅雙虎，我爸爸那時只想希望我早點嫁出去。這么多人做媒，可是我還是同意了羅雙虎。我這么大膽自己做主嫁人，也敢和彭瑞英一樣穿裙子上街，我們農村很多人都看不順眼。也不知道背后會怎么說我。”

    蕭立陽笑道：“翠竹，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我們鄉里剛結婚就自己做主當家，賺錢買地建房，姑娘家敢販雞，去打工賺錢辦幼兒園，我們山嶺鄉里的男人都沒有你這樣的膽量和能力。我覺山嶺鄉除了你，就雙蓮最好最出眾了。我想好了，我現在這樣單修理東西，賺的錢有限，等建好了房子，我在一樓，除了一個小間修理，留一個大間賣零件電器還有日用品，錢不夠，我可以貸款。羅雙蓮愿意的話，她依舊可以在幼兒園當老師，我不會干涉她的。”

    翠竹道：“在我眼里，立陽你是不錯的。我們從小一起玩一起讀過書。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緣分了。”

    見翠竹這樣說，蕭德文和蕭立陽于是起身告辭謝道：“翠竹，不管成不成，我們先感謝你。”

    看著這對父子出去，奶奶笑著問翠竹道：“翠竹，你說雙蓮會不會愿意呢？我看雙蓮真的好，也許她可以找一個當老師或有工作的人。”

    翠竹道：“奶奶，雙蓮和我一樣，只想嫁自己喜歡的人。我只能答應問問，做主是不可能的。不要說我，就是我婆婆和雙虎，也不會強迫雙蓮找對象的。”

    奶奶怎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當初翠竹答應了大十歲還在外地工作的羅雙虎，奶奶嘴上自然支持翠竹，可是心里也是有疙瘩的。不過奶奶心里的疙瘩和蕭天寶不同，蕭天寶看重聘金，自己是擔心羅雙虎大十歲，好像實在大太多了。

    那時翠竹十九歲，羅雙虎二十九歲，暫時是看不出什么，因為二十九歲的男人，也還算年輕。但是想到翠竹三十歲，羅雙虎就四十歲；翠竹四十歲，羅雙虎就五十歲，兩個人會不會不和諧？

    可是看到婚后的翠竹和羅雙虎出入成雙，恩愛無比，奶奶心里總算踏實了。

    正月初三早上，朱琴坐了班車來值班，在辦公室坐下不久，正在百無聊賴，羅勇出來了。

    辦公室在樓上，朱琴真的有些感動激動。

    “羅勇，新春快樂！”

    “朱琴，新春快樂！”

    朱琴才一起身，羅勇已經抱起一起個小轉圈，很快又給了朱琴一個長長的溫柔。

    朱琴覺得看著羅勇俊朗的臉，有些動情，很快輕點了一下羅勇臉上，很快拉著羅勇坐下，親自倒了一杯茶，招呼羅勇吃茶點——不過只有四樣：瓜子，糖，蘋果，姜片。

    羅勇笑著放下背包道：”你這樣值班真不錯，可以看電視，又有東西吃。“

    朱琴加了一句道：”還有羅帥哥陪。“

    羅勇笑道：”朱琴，你這樣一說，我有點飄飄然。“

    朱琴笑道：”獨自樂不如與人樂。我是第一車這樣值班，這些茶點都是我們大師傅遵照我們所長準備的。我給你削蘋果吧，我先去清洗一下。“

    朱琴去屋子里洗了兩個蘋果，拿了一把水果刀出來，這個要動手，羅勇接過來道：”我的羅稅官，我來吧，看看我的技術好好還是你的技術好。“

    朱琴只好笑著看羅勇削蘋果，只一會兒功夫，朱琴睜大眼睛，驚訝不已。

    羅勇削的蘋果皮是一完整的一串，長長的像掛起風鈴。

    ”怎么樣？我這手藝可上得高臺？“

    羅勇笑問道。

    朱琴贊道：”羅勇，這個不是學校教的吧？你在哪里學的？“

    －－－－－－題外話－－－－－－

    如果付出與收獲不對等，無須有過多的抱怨，這會讓你的心更累；如果面臨最徹底的失敗，也不必和命運較真，我們來世上走一遭，都有許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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