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貴故意賣關(guān)子，但倪卿卿不想猜，立刻催促盛貴給答案。盛貴又咳嗽了幾聲，得意道：“鐵木珪和一眾女真人，大罵我們中原人自稱禮儀之邦，卻食言而肥。太子卻不再忍耐，直接道，若不接受新的和親人選，直接開戰(zhàn)就是。“
“哇，太子這么剛？”倪卿卿拍手叫好。
“今時不同往日。”盛貴解惑道，“女真人打了敗仗后，幾個皇子為爭可汗的位置，打得不可開交，戰(zhàn)斗力今非昔比。所以如今強勢的，是我們?nèi)f歷朝，該夾起尾巴來做人的，是女真人。”
“正是正是。”倪卿卿點頭附和，強者才有話語權(quán)嘛。
“但鐵木珪依然心大，沒了齊霄玟，他點名要柳悠鈺，柳悠鈺與鎮(zhèn)北王的婚事未成，也算是未嫁女子。”
“確實心大。”倪卿卿樂道，“太子怎么回他的。”
“太子說，你們女真若不懼鎮(zhèn)北王，盡可到丞相府領(lǐng)人去。”
倪卿卿笑得更歡，道：“就鎮(zhèn)北王那性子，若鐵木珪敢動柳悠鈺一根頭發(fā)絲，那鐵木珪肯定死得凄慘。”
“誰說不是。”盛貴瞇了瞇小眼，接著道，“鐵木珪點名又要你。”
“我嗎？”倪卿卿嗔怒道，“鐵木珪那廝，是想帶我回女真，折磨我一輩子吧。”
“半是折磨，半是當接生婆用吧。”盛貴思索著道，“草原上，牛馬多，正需要你這樣的接生婆。而且他們那蠻荒之地，缺大夫，尤其缺會接生治不孕的大夫。”
倪卿卿正經(jīng)道：“別瞧不起接生婆，你盛小爺，還不是接生婆接生的。接生婆和媒婆一樣，明明就是個挺偉大的職業(yè)嘛，卻被世人這般鄙夷，真是替她們不值。”
“稍有體面的人家，誰會讓女兒學這些三教九流的路數(shù)。”盛貴不認同地道，“都是命，生得低賤，就該認命。”
“別命不命的，你我也沒有多高貴，人家三姑六婆，也沒有多低賤。”倪卿卿道，“反正與你也說不通，但以后別鼻孔朝天的看人，那模樣難看。”
“按世子妃您的意思，是眾生平等咯？”盛貴拱手，假模假樣地佩服道，“世子妃還真有佛性，莫非是受了鎮(zhèn)北王妃的熏陶？”
“眾生不一定平等，不過也不必那么勢利眼。”倪卿卿撩起馬車簾子，望了望車外瓢潑的大雨，才道，“總歸以后對下面的人，客氣些，沒有壞處。”
“嗯，知道啦。”盛貴漫不經(jīng)心地受教。
經(jīng)過一戶人家時，兩個乞丐正抱著身子，蜷縮在屋檐下避雨。
盛貴突然笑道：“嘿，世子妃，那有兩個乞丐呢，眾生平等，要不要賞他們兩錠銀子？”
“賞啊，就當積善行德了。”倪卿卿聳了聳肩，掏出兩錠散碎銀子，交給轎子外的侍衛(wèi)，輕聲道，“去送給他們，記住是“送”，不是“賞”，記得別太囂張。”
侍衛(wèi)接了銀子，輕放在了兩個乞丐跟前。
剛好天空亮起了閃電，倪卿卿看清了兩個乞丐的臉，兩個乞丐感激對著轎子里的人磕頭，也看清了倪卿卿的臉。
居然還是熟人！
兩個乞丐拿了銀子，激動追上來，一個乞丐沒了兩腿，但能出聲，一個乞丐被割了舌頭，但跑得卻快。
“倪姑娘！“那沒腿的乞丐，也就是季秀才，邊爬邊道，“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救我們吧！”
那季家的老婆子，一邊追著馬車，一邊對著倪卿卿瘋狂作揖。
“怎么回事？”李年琦掀開馬車簾子，厭惡道，“哪里來的乞丐，還不快滾！”
盛貴抱著手臂笑道：“世子妃，眾生平等呢。這兩個有仇怨的救人，你救還是不救？”
馬車暫時停了下來，倪卿卿問馬車外的人道：“我怎么救你們？”
季老婆子折回身去，背了斷腿的季秀才過來，噗通一下，跪在里雨水里。
季秀才的雙腿殘缺，已經(jīng)化膿，發(fā)出陣陣惡臭，人也快沒了半條命。
倪卿卿皺了皺眉道：“我若救了你們，你們可還會去尋柳悠靜的麻煩。”
季老婆子劇烈搖頭，季秀才有氣無力地道：“不會啦，也不敢啦。她就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夜叉，我們再不敢去招惹啦！”
倪卿卿嘆口氣，給了他們一大錠銀子，道：“你看著老實，發(fā)起狂來，也是個瘋子。這銀子拿著，去尋個醫(yī)館，處理好化膿的傷口。”
季老婆子感恩戴德地接過銀子，嘴里嗚嗚啊啊，又對著倪卿卿磕了響頭。
李年琦冒雨過來，鄙夷望了一眼地上的母子，厚著臉皮上了倪卿卿的馬車。
倪卿卿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李年琦仿佛沒瞧見，很是自在地拍了拍頭上的雨水。月白袍子上沾染的胭脂，也被雨水打濕，花花綠綠的暈開，略微有些狼狽。
馬車繼續(xù)往尚書府而去，李年琦對一身的狼狽視而不見，搖著濕漉漉的扇子，很是瀟灑地道：“你倒是個爛好人。當真是錢多了，沒處花么？”
“做大夫的，是有些悲天憫人的。”倪卿卿聳聳肩，望著馬車外的冷雨，淡淡出聲。就當是積德行善，又沒有什么壞處。
盛貴縮了縮身子，抱怨道：“李公子，下雨了，涼快，用不著扇扇子。”
李年琦從善如流，將扇子瀟灑丟出了馬車外，又望著倪卿卿，道：“當心兩個乞丐，賴著你不放。”
倪卿卿不想與李年琦多少話，便沒好氣地道：“那也是我的事，于你無關(guān)。”
李年琦也不惱，接著道：“我花三萬兩，買你那件潑了墨的嫁衣。銀子我會付，但嫁衣，你先得給我拿來。”
倪卿卿扭過臉來，不悅道：“李年琦，你故意的吧，那件嫁衣你留著何用？再說了，既然你想要那件嫁衣，早說啊，半道才提起，這不是故意找事嗎？”
“是又如何？”李年琦擰了擰頭發(fā)上的冷水，理直氣壯地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jīng)地義。”
倪卿卿又想翻白眼，盛貴抱著手臂，道：“這有何難？不就是那件不能穿的嫁衣嘛，來個人。”
有人在馬車外出了聲。
盛貴笑著吩咐道：“即刻回府去，將那件波了墨的嫁衣，送到李府來。”
侍衛(wèi)領(lǐng)了命，運起輕功，飛快消失在了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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