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如針刺一般從四面八方而來。
貓兒此時固然寒冷難忍,神思卻還保持著清醒。
那船上說不定就有泰王的人。
演戲演全套。
她先不能露頭,要按照泰王送來的紙上所列出的皇帝不喜邀寵的性情,死死忍著求救的念頭。
如此才算她順從了泰王的命令,表達(dá)了效忠和誠意。
河水冰冷如千年寒冰,她潛藏在水中不驚起一絲兒水花,順流前進(jìn)。
不知過了幾息還是幾年,她胸腔刺痛,有了憋悶之感。
火候已到。
她立刻往上撲騰,身下卻傳來一股吸力,帶動著她往河底而去。
她開始慌了神,手腳并用不停劃動,身下的吸力不降反增,帶動著她的身子,將她緊緊的卡進(jìn)了一處河底洞穴……
河面上,皇帝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nèi)缦嘛溩右话銚渫〒渫ㄌM(jìn)了水中。
撈了不多時,有人高聲喊道:“撈上了一個。”拖著那宮娥往岸上去。
宮娥一動不動的被送去了岸上,散亂長發(fā)拂開,露出一張腫脹的看不出長相的臉。
侍衛(wèi)立刻不停歇的壓她胸腹,疾聲喚道:“說,你是誰?”
宮娥沒有動靜。
侍衛(wèi)們的搶救舉動更劇烈,詢問的話語也更頻繁:
“說,你是誰?”
“你是不是胡貓兒姑娘?”
“你只要點頭和搖頭!”
岸上的宮娥最后一次吐出河水,巍顫顫睜開了眼睛。
侍衛(wèi)立刻重復(fù)問道:“你是不是胡貓兒?”
宮娥緩緩張了嘴。
侍衛(wèi)立刻附耳去聽。
“是……不是……”
侍衛(wèi)著急道:“究竟是不是?”
明珠終于說出了完整的話:“不是胡姑姑……你們就不打算……救了嗎?”你們是明衛(wèi),我是暗衛(wèi),咱也算一個系統(tǒng)里的同僚,不帶這么輕視人的哇!
船上人等的著急,見岸邊有了動靜,楊臨揚(yáng)聲問道:“是誰?”
那侍衛(wèi)搖搖頭:“稟報公公,不是胡貓兒!
楊臨氣的跺腳:“還愣著作甚,快撈!”
侍衛(wèi)們一個猛子重新扎進(jìn)水里,慢慢往四周搜摸了去。
水下,貓兒意識開始迷糊。
恍惚間,她老娘的身影顯現(xiàn)。
她心下有些激動,問道:“媽媽,你說我這次能回家嗎?雖然我是噎死穿過來的,可淹死說不定能穿回去!
她老娘蹲在她面前,撫摸著她的額頭,面上顯出深深的憐惜:“疼嗎?”
她笑嘻嘻道:“不疼,一點都不疼!
老娘緩緩流了淚,摸著她的臉頰道:“如果能替你受,爸媽一定沖在前面護(hù)著你。你現(xiàn)下只是昏迷,還沒有死。你要撐著這口氣,不要想著穿回來。這條路不能回頭,你再也回不來了!
她心下一瞬間痛的喘不過氣,哭著搖頭道:“我想回去,我日日夜夜都想回家……”
老娘再撫摸了她臉頰,輕聲道:“他們來救你了,你不要掙扎,不要把救你的人也拖死。乖乖配合著他們,就能活……”
貓兒的神思有了一瞬間的清醒,只覺著身子仿佛開始被人拖動。
她只掙扎了一息便倏地放松,結(jié)結(jié)實實暈了過去。
*——*——*
皇帝從河里救回來的宮娥昏睡了三天三夜,依然死活未知,這是宮里最近的一件事。
在后宮尚算的上一件大事。
畢竟除了上上回太后病重、上回皇后病重之外,還從未見皇帝對一位女子這般著急——整個太醫(yī)院都險些住進(jìn)了御書房東次間暖閣,隨時關(guān)注著床榻上那位宮女兒的性命。
而對于掖庭來說,這也就是一件事而已。
那胡貓兒死死活活了好幾回,兇險也兇險過,可沒見哪回是真的死翹翹,最后還不是要活過來。
故而,掖庭的人民對胡貓兒的死活并不擔(dān)心。
泰半太監(jiān)們起了個盤口,要賭的是,這回胡貓兒醒來,皇帝到底收不收她進(jìn)后宮。
絕大多數(shù)人押的是“收”。
少數(shù)人押的“不收”。
少數(shù)人太少,以至于這成了一個一賠一百的盤口。
這“少數(shù)”之人,也不過是一大一小兩個太監(jiān)。
一位是五福,一位是吳公公。
五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信貓兒。
貓兒此前說過她不會進(jìn)后宮,那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就是不會進(jìn)。姑姑說的話,五福從未懷疑過。
吳公公并不是信貓兒,也不是不想讓她進(jìn)后宮。
相反,他太想讓她高抬貴手,忘記與他的這樁糊涂親事,然后開開心心的進(jìn)后宮。
然而以他和她數(shù)次交手的經(jīng)驗,他覺著胡貓兒不是常人,是瘋子。瘋子進(jìn)后宮,怎么可能這般順利。
重曄宮,隨喜的心思卻不像掖庭眾人這般樂觀。
胡貓兒究竟是人是鬼,重曄宮眾人看的比誰都清楚。
那就是個皮相稍微好一丟丟的凡人。身上雖然有些沒有探清楚的秘密,然而再怎樣,都無法掩飾她是個凡人的真相。
說什么死而復(fù)生,第一回可能是巧合,第二回就已經(jīng)是演戲了,這第三回能不能活過來還真要打個問號。
這個問號令隨喜十分頭疼。
自家主子這幾日身在軍營有事阻攔,人回不來,消息卻一條條的傳回來。
其中近八成的消息都是在詢問胡貓兒的性命。
隨喜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擔(dān)憂。
胡貓兒現(xiàn)下看著仿佛用處不大,那是因為主子在布線啊,要讓胡貓兒在未來發(fā)揮大作用啊。
若她一死,主子日后在軍中想進(jìn)一步打開局面,可比登天還難啊。
哪怕他亮出皇子身份又如何?
一位名聲差勁的皇子,能有多少號召力?!
隨喜要給主子回信的筆抖了一抖,外間檐上有了動靜。
暗衛(wèi)提前傳信:“主子回宮,已進(jìn)了東華門。”
隨喜精神一震,忙忙起身站去門外。未幾,蕭定曄大步進(jìn)來,并不停歇,待進(jìn)了書房,方肅然道:“她還沒醒?”
隨喜知道他問的是誰,忙忙搖搖頭,將這幾日太醫(yī)的醫(yī)案報出來:“呼吸似有似無,時斷時續(xù),接近于瀕死。”
蕭定曄雙拳緊握,緊咬牙關(guān),幾息間方頹然坐去了椅上,問道:“河道可曾探完?”
隨喜輕輕吁了口氣,道:
“一連探了兩夜,已經(jīng)探清楚。胡貓兒落水附近河底,有一處坑洞,直達(dá)宮外護(hù)城河。除了這一處,在河道旁的地方,還發(fā)現(xiàn)了兩處。觀坑道痕跡,均為新洞。
胡貓兒便是在水下,被吸進(jìn)了坑洞,卡在洞口掙脫不開,才出了事!
蕭定曄閉目細(xì)細(xì)思忖。
這些日子他和手下人連番查探,重重跡象顯示,這些坑道與三哥有八成的關(guān)系。
河底坑洞,該是和井下坑道一般,屬于同一體系。
然而從胡貓兒落水處到坑洞處,前后長達(dá)一里有余。三哥不會讓胡貓兒送死,這事該是意外。
他續(xù)問道:“父皇那邊可知道河底坑洞的存在?”
隨喜搖搖頭,推測道:“那坑洞在水底下,本就不顯眼。侍衛(wèi)救了胡貓兒,該是轉(zhuǎn)身就走,并未注意到有坑洞。這幾日,也未發(fā)覺有皇上的人在探尋河底!
蕭定曄長長喘了口氣,面上的疲憊難以遮掩。
他搖一搖昏沉沉的腦袋,吩咐道:“備水,沐浴。我要去一趟御書房。”
*——*——*
御書房。
院里熬著湯藥,清苦藥味從窗欞和門廊里蔓延進(jìn)來,充斥的到處都是。
東次間,蕭定曄裝扮的人模狗樣,坐在下首,向龍椅上皇帝稟報著他近幾日在營中的表現(xiàn),面上滿是得意:
“孩兒今日回來,就是想問問父皇,如若下回孩兒升任千戶,能不能隨父皇去祭祀皇陵,為祖父燒柱香?”
皇帝瞧著他的神氣勁兒,連日未開顏的臉上終于顯出一絲笑意,乜斜著他道:“你今日巴巴的回宮,就是為了來顯擺你的軍功?”
蕭定曄一笑,道:“哪里是顯擺?這明明是說實話。孩兒進(jìn)軍營兩個來月,改造了投石機(jī)、陷馬刺棘和弓弩,上了戰(zhàn)場不知省了多少兵力,算的上大軍功。”
皇帝揶揄道:“你這些軍功章里,多少是你自己掙的,多少是你手下的能工巧匠幫你掙的?”
蕭定曄面上顯出幾分扭捏神色,低語道:“便是能尋來高人,也是孩兒的本事!
他自入了軍營,雖說風(fēng)吹日曬,面貌上粗糙了許多,然而精神頭兒與往日大不相同。
皇帝的心緒終于有了些安慰,含笑道:“按你說的辦。如若能升至千戶,就帶你去祭皇陵。”
藥香味縈繞鼻端,里間暖閣偶爾傳來宮娥與太醫(yī)們的輕聲細(xì)語。
蕭定曄知道暖閣里躺著的就是胡貓兒。
也知道父皇在過去的三日里,至少有一日于夜間,守在暖閣直到半夜。
父皇對胡貓兒的心思究竟如何,他沒有任何結(jié)論。
說是中意,有點像,有點不像。
說會收進(jìn)后宮,可能會,又可能不會。
這般若即若離,不像父皇會做的事。
一道長廊相隔的暖閣里,太醫(yī)們和宮娥們的聲音漸大,一陣騷動聲倏地傳來。
他的心陡然吊在了半空中,卻并不能進(jìn)去看。
非但不能進(jìn)去看,他還要做出充耳不聞的模樣,擺弄著手上的杯蓋。
一時里間有了急急腳步聲,有宮娥面懷喜色前來稟報:“皇上,胡姑娘醒了……”
皇帝一擺手,并無多余的表情,只定定看向蕭定曄。
幾息后,皇帝淡淡道:“你等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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