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篝火再起。
小猴在一旁胡亂打拳玩耍,蕭定曄同貓兒講著地形:
“原本我二人便是要先借道晏南,再拐向晏北。現(xiàn)下看日頭、星辰的方位,再看這林間四處花開,葉落極慢,已是到了南邊。”
貓兒忙追問:“可是繼續(xù)往前,出了群山,就能準備拐去北邊?”
他搖搖頭:
“現(xiàn)下已是九月,北地這個時候已開始轉(zhuǎn)冷。若你我沒有馬車,只這般靠著腳走,等剛剛挨到北邊,已是寒冬臘月,你我定然要被凍死在路上。
為今之計,只有在南邊先尋個落腳處,等開了春,再繼續(xù)前行。”
貓兒唉聲嘆氣道:“這一行,我將我半輩子的路都走完,下半輩子再不想要腿,能讓我躺著活下去,就是老天對我的眷顧。”
他立刻捂了她嘴,蹙眉道:“莫亂說。”
看著她現(xiàn)下再次成了個蓬頭垢面的女野人,心下愧疚:
“今后否極泰來,多少人侍候你,你行走一步,都是有人抬著轎子送你去,將你的一雙腳養(yǎng)的白白嫩嫩。”
她搖一搖頭:“不求白嫩,只求莫長水泡,便是阿彌陀佛了!”
到了第二日,兩人又拖著兩條腿往前而行,待到了日暮時分,遙見陣陣炊煙,貓兒愣愣望著那頭,喃喃道:“誰把林子點著了?我們要不要逃一逃?”
蕭定曄立刻上了樹,向遠處眺望,驚喜道:“村落,前方有人家!”
貓兒腳步踉蹌,喚了一聲“娘啊”,朝著炊煙跌跌撞撞跑去。
周遭突然突然傳來窸窣之聲,從草叢中忽的鉆出三只毛色黑亮的大狗,停在幾丈之外,停在遠處嗚嗚做聲。
未幾,大狗身后走出一位紅衣少女。
她狐疑上前,望著略略能看出性別的貓兒和蕭定曄,遲疑道:“你二人,是夫妻?”
***
榻上被褥不算多厚,也極陳舊。
貓兒躺在竹榻上,有些不敢相信眼下的處境。
前一日還睡在草叢中,膽戰(zhàn)心驚害怕招來虎狼,后一日就洗的干干凈凈,換了一身衣裳,并且還能吃飽白飯,打著嗝躺在了床榻上。
天壤之別。
她雙目炯炯望著身畔的蕭定曄:“你掐掐我,我怎地覺著在做夢?”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含笑道:“自然是真的。這山中物產(chǎn)豐富,理應(yīng)會有村落山寨。”
她忙忙支起身子:“我們使些銀子,便在此處落腳到開春,可成?”
實在是爬坡上坎躲猛獸,苦日子過怕了。
他心下嘆一口氣,將她擁在懷中,喃喃道:“為夫這一輩子,是將你拖累苦了。”
她不屑道:“說這些空話有何用?你就說說日后補償我多少銀子?”
他失笑,點著她鼻尖道:“除了銀子,還想要什么?”
她卻搖搖頭:“有了花不盡的銀子,就是有了天下。還能要什么?再也想不出比銀子更好的。”
他便有些掃興。
這一路她在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上,是真的吆定不松口。
平日他“為夫為夫”的自稱,她聽也聽的,偶爾說笑也喚他一聲“夫君”,然而更多的卻沒有。
偶爾被他追問煩了,便拿他的親事來堵他的嘴。
她這一招果然好使,每當他被問及所定的親事,他便啞口無言。
承諾說多了,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提及。
說多少都無用,真正做到才有用。
她躺在榻上舒服的直哼哼,半晌方想起小猴,不由出聲喚道:“狗兒?”
狗兒近幾日又犯了老毛病,瞧見她仿佛見了閻羅王,只敢躲在蕭定曄身畔,卻不敢靠近她。
她也不知她到底哪里惹了它,它也不是人,不會說話,一人一猴常常是雞同鴨講,說不到一處去。
此時小猴聽她喚它,從蕭定曄的臂彎里探出腦袋,難得的竄到她懷中,應(yīng)付的挨了挨,便重又回了蕭定曄臂彎里。
她不由嘆道:“突然有了一種有人要同我爭寵的感覺,競爭對手還是只猴。”
他撲哧一笑:“我眼里只有你,沒有猴。”
此時外間忽的有些窸窣之聲,兩人忙忙噤聲。
房外卻是兩個老婦在低聲說話。
一人道:“這二人真是夫妻?”
另一人道:“瞧著像是,卿卿我我的。”
前一人不快道:“怎能像是?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這‘像’和‘是’可差了老遠。”
后一人也不快道:“旁人睡在一張窄榻上,不是夫妻,能睡在一處?”
貓兒聽到此時,不由“切”了一聲。
她和蕭定曄還真不是夫妻,過去幾個月也是真的睡在了一處,偶爾還做些小動作。
總之過的是不要臉的生活。
若按照這個朝代的道德水平來細究,她是要被千百次的浸豬籠的。
外面的兩個婆子繼續(xù)在交談。
“不管是不是夫妻,躺在了一張床上,就諸事好辦。”
“我們這寨子,已許久未有一對男女上門了。”
談話最后以一句“我要趕緊去準備,忙碌一夜,明兒早該是差不離”而結(jié)束。
貓兒悄聲道:“聽聽,這寨子要隆重迎接你我二人呢。”
他長舒一口氣:“得虧我當機立斷,認下了你我夫妻的身份。若是再拿姑外甥身份去誆騙人,只怕明兒便不會有款待。”
他將她往臂彎里拉一拉,低聲道:“睡吧,明兒尋到寨主,正好商談久住之事。”
他一下又一下?lián)嶂常炔坏剿幕卦挘故淄ィ崖耦^沉沉睡去,只眉頭卻下意識的蹙著,如同在山林中擔驚受怕的每一夜。
***
第二日有些落雨。
兩人醒來時,已快到午時。
牛毛細雨打在檐上,最后匯聚成水滴,一滴滴掉在石階上。
貓兒穿好衣裳出了房,遇見主人家,便有些訕訕。
她和蕭定曄原本沒做什么,可扌包成一團睡到這個時候,卻是幾張嘴都說不清。
主人家是一位寡居的老嫗。
昨兒日暮,紅衣少女將兩人帶回寨子里,便交托給了這老嫗。
老嫗?zāi)昙夒m大,卻十分開明。
她將熱水、帕子準備好,又將飯菜端進來,笑呵呵道:“我們都是從年輕時過來的,能理解,能理解。”
說的貓兒越加羞臊。
老嫗瞧見她扭捏神色,心下更加篤定她二人的關(guān)系,催促道:“快些吃,吃過午飯,老婆子帶你二人去四處走走。”
貓兒凈過頭臉,探頭去瞧飯菜,卻只是青菜白飯,與昨兒夜里聽到話不一樣呢。
不是說為了二人徹夜做準備嗎?
這白飯青菜雖看著溫馨,卻離隆重二字有些遠。
用過午飯,兩人扌包著小猴,跟著老嫗出了院落,往寨子深處而去。
此處寨子是典型的晏南風(fēng)格,依山而建,多數(shù)房舍皆用青竹所造。
只遠遠看到一處塔樓,是青石磚建成。
寨子被環(huán)山包圍,氣候宜人,現(xiàn)下雖下著牛毛細雨,卻并不顯得冷。
寨民們用過午飯,不愿歇晌,坐在各家各戶門前,一邊剝著豆角、串著紅椒,一邊互相說著熱鬧話。
瞧見老婦身畔跟著一對男女,眾人紛紛道:“這便是昨日新到的一對夫妻?不容易啊!”
貓兒心中詫異,隱隱有些不安。
她抬頭望著身畔的蕭定曄,他似也覺出異常,只緩緩向她搖頭,極低聲道:“既來之,則安之。”
牽起她的手,離她更近一些。
沿途寨民瞧見兩人恩愛模樣,面上更是顯出滿意之色。
有人低聲道:“這回怕是能成。”
另有人又道:“成與不成,試一試便知曉。”
忽的有人驚咦一聲:“那姑娘的眼珠子……”
貓兒待要細聽,卻再無下文。
她更緊的牽著蕭定曄的臂彎,極低聲道:“真的有些奇怪……”
話剛剛出口,前方道路陡的一拐,陪在兩人身畔的老婦指著前方一處花壇,笑道:“過來看看,這是寨子里獨有的‘七情花’,外面是沒有的。”
貓兒腳步一頓,面上含笑道:“雨中賞花雖有趣,卻不如天晴。前方若無路,我等不若返回?”
老婦倏地轉(zhuǎn)回身,極有深意的瞟了她和蕭定曄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蕭定曄臂彎的小猴身上,轉(zhuǎn)身隨手摘了一朵七情花,往小猴面前一送。
一陣清香撲鼻而來,小猴卻“吱吱”兩聲尖叫,掙扎著往外一竄,直直越過七情花叢,逃進了花草深處不見了蹤影。
貓兒心下著急,便要追上前去。未料到將將踩到花壇中,原本還泥土平整的腳下忽然往下一陷,整個人已騰空下落。
蕭定曄立刻抽出腰間軟劍,卷住貓兒腰間,兩只腳往花壇邊上一踩,待要用力,腳下一瞬間滑膩異常,再也撐不住他的身子。
他心下暗道一聲糟糕,眼前泥土紛紛掉落,兩人齊齊往地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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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能寫到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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