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燕盯著遲聿和言一色瞧，仿佛在看什么永遠(yuǎn)不會膩的心愛之物，目光強(qiáng)烈，讓人難以忽視。
她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腦中天馬行空，想了一個又一個，遲聿和言一色‘不合諧’的原因。
如果她曾在言一色的世界生活，她會懂，遲聿眼下的言行舉止，是戀愛腦的表現(xiàn)，而言一色則是事業(yè)腦，不是一個理念，能和諧才奇怪了。
遲聿察覺到言燕過分放肆的視線，線條鋒利的眼眸一抬，一道寒光飛射過去，如有實(shí)質(zhì)般，扎在她臉上。
言燕驀地打了一個激靈，縮了縮肩膀，頭猛然低下，好可怕的人！只是一個眼神，就給她一種真的會被撕碎的感覺！
他以前怕不是在兇殘嗜血的獸群中混過！
言一色手中拿著的三根絲線，幾近純黑，并不太細(xì)，十寸長，摸起來手感粗礪麻癢，她又運(yùn)足內(nèi)力在眼睛上，聚精會神觀察半天，倒真有了幾分眉目。
她想了想，從軟榻上起身，向里走去，從多寶閣上翻找出一個夜明珠，借著它散發(fā)出的光亮，再看三根似乎平平無奇的絲線，發(fā)現(xiàn)上面隱隱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而每一點(diǎn)銀色，其實(shí)都是肉眼難見的一個字符。
也不知是用什么辦法做到的。
而從銀芒閃爍的情況來看，絲線上面的字符應(yīng)該是密密麻麻，且排列沒有規(guī)律。
言一色笑了笑，若有所思。
她重新坐回軟榻，將這三根大有玄機(jī)的線放在案幾上，另一只手把玩著夜明珠，時不時拋接幾下，剔透純澈的眼，看向遲聿，贊道，“將機(jī)密內(nèi)容記載在絲線上，也是奇思妙想了，但對于得到它的外人來說……”
言一色拉長了話音，語氣意味深長。
遲聿妖冷的紅眸，深邃凜冽，不以為意接話，唇角笑意涼薄，“應(yīng)該燒了。”
言一色眼眸一亮，“哈哈，你很懂嘛。”
她一手握拳捶在掌心，又點(diǎn)頭附和道，“就是，反正也看不懂，就算能看懂了，誰知上面到底記載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萬一只是個‘下雨要打傘’的廢話，怎么辦？就好比一個人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找到了寶藏，卻發(fā)現(xiàn)寶藏的真面目竟然只是一塊一毛不值的石頭，叫人情何以堪！”
遲聿寵溺地看著她，用兩個字精辟總結(jié)，“禍害。”
言一色神采飛揚(yáng)，“對，禍害！”
遲聿和言一色，就這么用三言兩語決定了‘機(jī)密絲線’的命運(yùn)，兩人沒有任何往下探究的欲望。
慕子今本是想試探一下遲聿的能耐，看他能否沖破重重阻礙，破解上面的機(jī)密內(nèi)容，又或者，他會給自己一個驚喜，手下有招攬到的能人異士，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得到慕家兵器坊的秘密！
但他卻萬萬想不到，遲聿根本不接招！
因?yàn)樵谶t聿看來不劃算，是真是假、價值多少等等先不說，就從消息的時效性上來看，需要長時間鉆研的機(jī)密，跟廢消息沒什么兩樣，另外還浪費(fèi)了人、財、物。
在這一點(diǎn)上，言一色和他倒是不謀而合。
但言燕苦惱了，她看向言一色，弱弱開口，“仙女，真要把這個燒了？”
言一色聽言，忽然想起，這三根絲線，是言燕手底下的蒼億宮所要之物，既然蒼億宮和委托方有交易，如果拿不出東西來，必然要承擔(dān)不小的損失。
“啊，我就是隨口意思一下！喏，還給你，隨意處置。”
她說著，將價值連城的三根線扔給了言燕，態(tài)度之散漫，像在扔三根細(xì)海帶。
言燕穩(wěn)穩(wěn)接住，樂得像個傻孩子，滿心滿眼都是蒼億宮即將到賬的銀錢，以及……她在下屬面前的威信總算沒塌！說將東西拿到手就拿到手！
別看言燕在言一色、言玄等人面前言行不忌，在自己下屬面前，可是極為注重言行舉止！因?yàn)樗o自己搞了個驕傲無敵、所向披靡的人設(shè)，為了維持形象，也是相當(dāng)辛苦。
言一色將夜明珠抱在懷里，摩挲幾下，腦海中靈光一閃，好奇道，“八卦一下，想要慕王府兵器坊機(jī)密的人是誰啊？”
蒼億宮是買賣情報的龐大組織，原則上是要對委托人的一切信息保密，但言燕是幕后主子，原則是她定的沒錯，但那是給別人定的，她可不受約束。
所以，她毫不遲疑便坦白道，“天魂閣的人，是同行。”
雖然來蒼億宮買情報之人，身份做了重重掩蓋，但還是被蒼億宮查到了老巢。
蒼億宮和天魂閣同是做販賣消息的生意，但一個是行業(yè)三巨頭之一，一個是第二梯隊(duì)的佼佼者。
差距還是很明顯。
言一色從言燕口中簡單了解了一下。
遲聿在聽到天魂閣時，眸底閃過譏諷，唇畔掠過冷笑，稍縱即逝。
外面，才踏進(jìn)殿中的蘇玦和墨書，正好聽到了言燕跟言一色在說天魂閣。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眸光中，是只有彼此才懂的深意。
前方領(lǐng)他們進(jìn)來的是流思。
流思面對遲聿和言一色，屈膝行禮，穩(wěn)聲道，“陛下，娘娘，蘇大人和墨書姑娘來了。”
她說著，便退了下去。
蘇玦和墨書見了禮，在椅子上落座，與言燕坐在了一起。
墨書右手邊是蘇玦，左手邊是言燕。
言燕在看到墨書的第一眼后，就沒移開過目光，神情古里古怪，末了，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對墨書發(fā)出了‘我們是一類人’的友善信號。
雖然無論是女子的神態(tài)語氣，還是言行舉止，墨書偽裝得都很到位，但言燕還是憑身為女人的直覺，看出了她是男扮女裝！
這世道，女扮男裝不算太奇怪，但男扮女裝還挺稀罕，尤其還是墨書這種幾乎沒有破綻的男性女人！
言燕將‘裝女人’看作是墨書的古怪癖好，同時認(rèn)為他技藝高妙，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有資格和她相提并論，且結(jié)交。
墨書被言燕露骨的眼神嚇到了，他在言域時，見過她，對她的為人處事也算了解，但那時，他是易容過的男侍衛(wèi)樣子，言燕從未注意到過他！
可眼下，她卻莫名盯著他看，且似乎不懷好意，這讓他十分驚悚！
墨書和言燕心思各異，陷入短暫的對望中。
蘇玦好似沒有意識到墨書的處境，清俊的臉龐上笑意輕柔，氣息矜貴溫和，看向遲聿，不疾不徐開口，“陛下，聽說內(nèi)含兵器坊機(jī)密的要物到手了。”
在戲園子門外那條街上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算隱密，而蘇玦的人，又一直都在留意慕子今的動向，所以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遲聿曾明確下達(dá)過指令，將矛頭指向慕家兵器坊，而那三根絲線上有兵器坊的機(jī)密內(nèi)容，既然到手，可謂事關(guān)重大。
所以蘇玦在得到消息后，便和在他那里躲清閑的墨書進(jìn)宮來見遲聿。
言燕聽到蘇玦問這個，從袖中掏出三根黑線，在空中揮了揮。
墨書見她總算不盯著自己了，心中莫名松口氣。
蘇玦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在詫異，因?yàn)閾?jù)他得到的消息，這東西應(yīng)該在遲聿手里才對。
他不認(rèn)為言燕有這個本事，能從遲聿手中搶東西，應(yīng)該是遲聿愿意放手，可為什么？
因?yàn)槟锬锏囊馑迹?br />
蘇玦笑看著言燕，語氣有些疏離但并不冷漠，“搖光令主……”
言燕出聲打斷他，一本正經(jīng)道，“叫我燕小仙女。”
她覺得自己是言一色的人，言一色是仙女，她就應(yīng)該是小仙女。
墨書冷哼了一聲，“厚顏無恥。”
蘇玦卻是面不改色，從善如流開口，意圖敲側(cè)擊，“燕小仙女，這東西在你手里，你打算如何處置？”
言燕答得干脆，沒有任何隱瞞之意，“當(dāng)然是給通過蒼億宮買這東西的人了。”
言燕并不在意暴露自己和蒼億宮的關(guān)系，因?yàn)樯n億宮本就是隸屬言域的明面勢力，她就是隱藏不說，諸如蘇玦、慕子今之流，心中也都清楚。
蘇玦看言燕說得理所當(dāng)然，眼底閃過驚訝之色。
墨書一愣，不禁轉(zhuǎn)頭看向遲聿，“陛下，為何要將這機(jī)密，交給天魂閣里的叛徒。”
正如言燕不介意暴露蒼億宮，墨書也不會對天魂閣的事藏著掖著，因?yàn)樗嘈乓匝匝嗟谋臼拢欢ㄖ捞旎觊w的背后之主，是他家陛下！
言燕確實(shí)知道，所以今夜在街上時，她才會輕易地將東西塞給言一色，畢竟，言一色拿到了就等于遲聿是拿到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jīng)完成了交接，只要天魂閣那邊再將銀錢付清就行了。
但她沒想到，回到宮中后，遲聿和言一色竟打算把東西燒了！
所以她只好要過來。
但他眼下聽到墨書的話后，還是愣了下。
因?yàn)椤淹健帧?br />
而言一色是驚了，不僅是叛徒問題，還有天魂閣是遲聿所有的問題。
她過頭，雙眸瞇起，盯著遲聿看，哼笑一聲，“原來天魂閣是你的！可在江湖中，怎么才堪堪是一流的地位？我依稀記得，你說過，你做什么都要第一呢！”
遲聿聞言，暗紅如砂的眼中閃過什么，一張完美到天妒人怨的臉，突然靠近言一色，放柔了嗓音，啞聲道，“你將孤的話，記得這么清楚，看來你對孤，比面上表現(xiàn)出來的要上心？嗯？”
遲聿和言一色的臉，近在咫尺，氣息清冽冷寒，磅礴深厚，好似神秘深海，浩瀚蒼穹。
言一色只失神了一下，便憑借自己強(qiáng)悍的定力，保持住了清醒，嘴角抽了抽。
遲聿變本加厲，繼續(xù)‘柔情’攻勢，“孤眼下給你一個表達(dá)傾慕之意的機(jī)會，你說，孤洗耳恭聽。”
言一色抿唇假笑，倒抽一口冷氣，抬起手指戳著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推離自己身邊。
沒好氣道了一句，“自戀是病，得治。”
遲聿和言一色突然的互動，看在他人眼里叫：旁若無人。
言燕瞧得津津有味，心下遺憾，若是她家仙女親上去就好了！
蘇玦和墨書默默承受著兩人對他們的忽視，同時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惡意，這就是……欺負(fù)他們還都是光棍！
蘇玦和墨書默契地對視一眼，突然又會心一笑。
兩人不約而同轉(zhuǎn)頭，看向因?yàn)檠砸簧冢諗苛吮╈鍍礆埖倪t聿，心底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輕松，完全區(qū)別于單獨(dú)面對遲聿時的緊繃僵硬。
遲聿坐于軟榻上，身姿慵懶，笑看了一眼不再提‘第一’這事的言一色，眸光收回，滑到墨書和蘇玦身上。
漫不經(jīng)心反問，“慕子今的東西能好拿？”
兩人一怔，心下隱隱明白了什么。
蘇玦謹(jǐn)慎開口，“所以陛下不要？”
遲聿眸光一凝，定在他身上，唇邊笑意漠然，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算計，別有深意道，“有人會想要。”
蘇玦了然，“那個叛徒！”
墨書陰測測道，“反正也不是好東西，正好給他，說不定，還能讓他背后的主子，也嘗嘗慕子今的手段！”
遲聿早就發(fā)覺天魂閣里出了叛徒，但一直按兵不動，是想放長線釣大魚，而那叛徒背后的主子，對此一無所知，自以為在一步一步給遲聿下套，殊不知真正掌控局面的，是他。
墨書撂下譏諷的話后，‘嗖’地轉(zhuǎn)頭看向了言燕，笑容滿面道，“燕小仙女，你一定要萬無一失地將東西交到該給的人手里啊！”
言燕板著一張冷寒的臉，豪氣地拍拍胸脯，“交給我！你放心！都是兄弟！改天我將存子和玄子，介紹給你認(rèn)識一下！”
墨書茫然，“介紹給我干什么？”
言燕神色認(rèn)真，“因?yàn)槟銜矚g他們的。”
墨書臉色驀地一黑。
言一色噗嗤一聲笑了，“墨書姑娘，行情很好嘛。”
蘇玦眼里染上笑意，忍不住清咳幾聲。
墨書冷冷瞪了言燕一眼，不想再看她那張臉！
言一色笑夠了，后知后覺想到什么，扭頭問遲聿，“你手下天魂閣里的叛徒，是誰的人？他為什么要慕王府兵器坊的機(jī)密？他背后主子跟慕王府有仇？”
遲聿暗紅的眼眸里掠過寒光，跟言一色說話時，語氣卻是柔緩，“不，他是沖孤來。”
……
夜更深，風(fēng)愈急，大街小巷上的人們也漸漸散去，爆竹聲、煙火聲停，一望無際的夜空終于安靜下來。
尚書府。
蘇玦帶著一身寒氣進(jìn)了房門，屋內(nèi)清新溫暖，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奇異、深遠(yuǎn)、馥郁、沁涼，聞之讓人心情愉悅。
他腳下一頓，因?yàn)檫@香味他很熟悉。
這時有婢女上前，取下了他的裘衣。
只著靛青色錦袍的蘇玦，芝蘭玉樹，清雅貴氣，一雙睿智深沉的眼，溫和慈悲，他視線落在青釉落地花瓶上，唇角勾了下，流露譏諷之色，卻又眨眼間平復(fù)。
他抬腳往里走去。
轉(zhuǎn)過一道屏風(fēng)后，朝瞧見窗邊放置著一張鑲金嵌玉的軟榻，上面睡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貌美妖嬈，身段婀娜，懷中抱著一個柔軟的靠枕，與此同時，手中還抓著一只雪狐的尾巴。
四周燈火幽微，空氣里的奇香比房門口更濃郁，蘇玦明白，這都是古裳天生自帶的體香。
雪狐本是沒精神地臥在軟榻上，見到蘇玦出現(xiàn)，眼睛剎那間靈動起來，直直盯著他，帶著某種渴望。
蘇玦心下一動，搖頭失笑，明白以古裳喜好磋磨人、獸的性子，莎莎陪在她身邊，必然吃了些苦頭。
他腳步無聲，悄然走過去，將莎莎的尾巴從古裳手中解救出來，然后將它抱起，轉(zhuǎn)過身，正準(zhǔn)備將它送回自己的窩里，古裳突然動了，于軟榻上坐起來，睡眼惺忪，口中呢喃，聲音甜膩勾人，“蘇大哥你回來了？好晚！”
蘇玦回頭，神色溫柔地看著她，溫柔低語，“我給你端盞茶來。”
他說罷，邁腿離開，將莎莎交給下人照顧，要來一盞茶后，又折身走到了古裳面前。
古裳已經(jīng)清醒過來，白皙透凈的臉上暈染開些許紅暈，不知是因?yàn)榉績?nèi)熱氣太足，還是因?yàn)閯偹选?br />
她身上的香氣因?yàn)樾艳D(zhuǎn)，似乎又膩了幾分，魅惑的狐貍眼，水潤的紅唇，嬌軟的神色，美艷勾人，國色天香。
蘇玦怔怔看著她，似乎沉溺于她的其美色，不可自拔。
古裳心下得意，面上卻未顯露分毫，仰著小臉，叫道，“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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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成河豚。
重審，下一章264別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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