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司玉衍看了劉為從一眼,漫不經心的往里走,過了二門,見到前方的寢堂,心中竟忽覺溫暖。
“王爺!”劉為從攔住了他的去路,“您這個時候,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你是在質問我嗎?”司玉衍話語中夾著風雪,眼眸如刀的射向自己的謀士。
“在下不敢!”劉為從躬身行禮,卻未有多少畏懼,“王爺,您來這兒來的次數越頻繁,別人就越是將目光聚集在這里。于您,于素衣娘子……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何況,素衣娘子只是個藥女,不值您如此上心!
王妃雖然不討喜,但畢竟是宰相家的掌珠,您更應該以她為重,對她寵之愛之……”
他乃商賈之子,自小聰慧伶俐,求學至十歲,才明白自己無論學的多好,都與仕無緣。
三年前,毛遂自薦投入懷王門下,希望從謀入手,成為當代……乃至后世稱頌的軍師!
距離成功只差了一步,懷王請旨的折子都已經擬好,結果他中毒,無法返還北梁。劉為從也從一位軍中謀士,變成了王府的管家。
這讓他如何心甘?
“不值?”司玉衍嗤笑一聲,“一個肯用命救我的女子,如何不值?我即便對她寵之、愛之……也無不可!”
他不否認,藍纖云出身高貴,可他也從不敢泯滅素衣的情。
這世上,重情女子本就不多,重成她這樣……若不是惠及自身,他免不得要說一句風涼話,’這小娘子病的不輕!’……
接觸下來才覺得,她的愛之重,怕是連她自己都承受不來!
今天戴著面具過了一天,說了一天口是心非的話,才驚覺素衣的真……
她的情,是真的!
她的目的,還有待商榷……
“王爺,不可!”劉為從直起身子,“您對一個妓子寵之、愛之,卻將宰相千金冷置……與您的仕途無益啊!”
“我的仕途在邊疆,不在朝堂!”他越過劉為從,向寢堂走去。
他要利用這張臉,將她背后的目的查個清楚!
在此之前,寵之、愛之……又如何?
劉為從看著前方消瘦的背影,眼眸中劃過一道深邃……
良久,才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皂靴……又過了良久,他才緩慢的抬頭,直起身子,轉身離開。
素衣蜷縮在邢寶懷里,頭枕著他的胸膛,外面冬陽靜好,溫暖的光線透過窗欞照射進來,打在她的臉上,讓那一層透明的絨毛染上了金色。
呼吸清淺,身子瘦弱,乖乖的小樣兒……惹人疼愛!
司玉衍掀開門簾,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光景。
“王爺,你來可有什么事?”邢寶壓著嗓音,同時也壓著憤怒在問。
素衣每月只有十五那天才屬于司玉衍,其他時間……都是他的!
“有些事情想問素衣……”面對邢寶的敵意,司玉衍已經習以為常,從進錦都,這種敵意就沒有在他身上消失過。
他也不高興!
素衣是他的藥女,憑什么邢寶每天都抱著?
要抱,也合該是他抱著才對!
“嗯?”素衣緩緩張開眼睛,帶著睡意濃重的鼻音,“你回來了……”
司玉衍身子向后靠了靠,握緊了雙拳,穩步走到素衣對面坐下,看著她眼中,自己的倒映,心中污濁的地方,莫名的干凈起來,還帶著一束陽光,顯得分外明亮,將他的心都照暖了。
她說:你回來了!
不是,你怎么來了?不是,你來有什么事?不是,你為什么來這……
簡簡單單一句,他好似回家一般,回到了……一個溫暖的家!
素衣眼皮沉重,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卻貪心的像要多看他幾眼。
本以為,每月只有十五那一天能見到他,未想到,他今天也來了……
真好!
可是,好困!
“元月十五那天……你可要隨我去賞燈?”司玉衍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膝蓋上,他有些緊張,怕她拒絕。
他不想只有每月十五那固定的解蠱流程,他希望多接觸她,多了解她,只有這樣……才能將她真正的目的查出來!
“好!”素衣實在是撐不住了,緩緩的合上的眼皮,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進入了一場美夢……
“收腿……出拳……快退……”素衣來回搖動著紙扇,額頭上的汗珠兒沒一刻停歇的往外冒,即便是樹蔭下,吹過來的風也帶著北梁特有的悶熱。
“玉素,我要不要站在太陽下練啊?”邢寶擦著頭上的汗,向她要求加大難度,凡行伍操練都是在大太陽底下,沒有躲在樹蔭下練的。
不過,讓他覺得神奇的是,無論哪次操練,玉素總是站在樹蔭下,沒一次站在太陽底下的。
由于上一次戰役中,玉素軍功奇高,帶兵操練的營長,對她也是格外的寬容。
畢竟,操練他們的目的,是為了上陣殺敵。
玉素已然是一名猛將,委實沒必要在日常的操練中為難她。
“這么大的樹蔭下,你練都濕透了兩身衣服,還去太陽底下……平時沒曬夠,是嗎?”素衣用紙扇點了點他身上濕透的第三件,“下次操練的時候,你可以跟營長提:你打算在太陽底下多練會!保證他一定會滿足你這個需求!”
今日是他們沐休,她便帶著他練刀。
這套刀法……據說,是教官壓箱底兒的秘笈!
她閑來無事的時候,曾向教官要過……沒想到,他還真給她看了。
刀法厚重,持刀要有力……一看就比較適合身體強壯的男人練,于是,她越看越困……最后,用手撐著眼皮,把整本兒都看完了。
“可要練練?”教官笑瞇瞇的收回,問的話語和藹可親。
“不要!”素衣扔下這兩個字,倒頭就睡。
她擅長手法、動作,皆快速輕盈,這刀法根本就不適合她練!
教官拿過來給她,便只是給她看看……
不過,她記憶力比較好!
雖不能記住全部,但這十之八九的刀法,也夠邢寶用的了。
“呃……呵呵……呵呵……”邢寶騷騷頭,“那還是算了吧!”
他已經跟玉素練了好幾個月,很清楚她的性子,說不用,便是不用。
剛才是他犯蠢了!
“好了,你身上衣服濕了,回營房換干凈的來。”
“要不……別換了!”邢寶抖了抖濕漉漉的衣襟兒,“回來再練,還得濕透,不如就等練完了再換……”
他見玉素左眉越抬越高,自是明白,這事兒沒得商量!
嘆了一口氣,轉身向營房走……
玉素這太干凈的毛病,絕對是富人家才能養的出來的!
他當乞丐那幾年,一個月不洗澡都是正常的。玉素來了以后,天天逼著他洗澡,有一次,他犯倔,不想洗,還伸手推她……
結果,他被打的一身青紫,頭還被按在洗澡水里,嗆了好幾口水。
自那以后,他成了營房里,除了她,最干凈的人!
這幾月,她教他識字、教他刀法,雖然練字用的是樹枝,學刀用的是最重的石刀,他卻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當然,幫她洗衣、幫她打水、幫她干這、干那……都是基本的束脩。
“這套刀法不錯!”司玉衍背著手,走到素衣身邊,發現她沒有半點兒要行禮的意思,不免覺得有些新鮮。
“當然不錯!”素衣揚了揚脖子,歪頭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盯著營房的方向。
倒不是,她多盼望邢寶能飛回來,只是這三皇子太高,仰著頭看他,太累!
邢寶比他還高,但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讓邢寶坐下,三皇子……就不能這么干了!
恃才傲物也得有度,過了,就是找死了!
“你為什么不愿意做的親兵?”司玉衍對于這個問題想了好久,只是這段兒時間忙,沒時間來問她。
“親兵不就是為你擋刀的?”素衣左手抱著右手肘,用扇子一下下的刮著下巴,見邢寶急吼吼的跑過來,臉上露出了老父親般的笑容。
“見過將軍!”邢寶抱拳行禮,見司玉衍點頭,便看向玉素。
“看我干嘛?剛才那套動作,再來十遍,衣服濕透,再回去換。”素衣用紙扇敲打他結實的手臂、大腿,“揮刀的時候,不要只用你手臂的力量,將你的腿扎實地面,借助全身的力氣揮刀,會比你現在要省力,對方卻要承受更大的沖擊。”
邢寶拿起石刀,舞的虎虎生風,司玉衍就在旁邊抱著肩膀看,素衣也在看,沒有再出聲指點。這套刀法的核心,不在外形,而在每一次揮刀的用力以及用力的角度。
這位三皇子能征善戰,有勇有謀,在他旁邊說多了,邢寶還沒會,他先會了……
邢寶覺得,這兩人的視線,可能自帶重力,壓的他,練了五遍就又回去換衣服了。
“你很怕死?”司玉衍有些意外,據手下親兵描述,她那天的舉止,可謂’勇往直前’了。
“我……怕啊!”素衣笑了一下,給個他認為合理的理由,可以省下很多口舌。
“呃……”司玉衍無奈扶額,答案要不要這么敷衍?
又過一月,突厥再次舉兵來犯,三皇子整兵迎戰……
戰前一夜,素衣提溜著邢寶的耳朵,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不要把軍功落在她身上!
同夜,司玉衍也耳提面授的讓自己的親兵,盯著玉素,將她殺敵的過程,完整的描述給他。
這次突厥與大龘的兵力有些懸殊,司玉衍也是險勝,賬下士兵更是傷亡慘重。
整個大營彌漫著悲傷的氣息,只有一人,完全不受干擾,站在夜風中,看著不遠處的戰場……濃重的血腥氣,逆風也嗆人!
“在看什么?”司玉衍順著玉素的視線看向星火點點的戰場,“沒什么好看的!”
他第一次經歷這些的時候,心中難免悲傷,昨天還在你身邊端茶遞水的人,今天就躺在那里,無聲無息的血染滿身。
可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如今,他已沒了那種徹骨的傷心,只留淡淡的悲涼。
“確實……沒什么好看的!”素衣認同的點點頭,是人,便有利益的糾葛,有糾葛,便有紛爭……
當這種紛爭,大到國家之間,那便是戰爭!
尋常仇恨都有人到閱江樓來買兇殺人,國家之爭,當然要伏尸百萬才符合大國氣質。
“我的親兵一個都沒死,至多,受了點兒傷!”司玉衍目視前方,一本正經的表述。
“看著我那個親兵,不是被人砍了一刀,傷的重嗎?”讓人盯了她那么久,才回答她上次隨便給出的理由……他也太隨便了些!
“傷的不重……”司玉衍緊抿著嘴唇,懊惱的點了下頭,“你知道啊!”
“戰場上想活下來,自然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素衣對他點了下頭,轉身往回走。
她的心,其實并不靜!
邢寶受傷了,不重,從他身上流出的血,卻讓她染紅了眼。
拿起地上的刀,將那突厥兵大卸八塊,濺了一身的血,溫熱中帶著腥氣。身旁的突厥兵,迫于她身上的氣勢,舉著刀,哆嗦了半天,也不敢上前……
這絕對是她做過最重的活兒、最蠢的事!
沒想到,欺負個人,也能把人欺負到心里去……
唉!
這個憨傻的邢寶,她勉強收做家人吧!
“那你考慮來做我的親兵嗎?”司玉衍聽到那親兵的描述,只覺熱血沸騰,恨不能沖天嚎叫!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用最簡單的動作,收割最復雜的人命!
這樣的人,不收在身邊,他會抱憾終身的!
“不打算聽聽……我真正不愿意的理由?”
“你說!”
“我討厭麻煩!”素衣伸出食指,對著他上下比劃了一下,“皇親國戚,乃是麻煩之最!”
“我會讓你省去所有麻煩!”
“那你打算給邢寶一個什么樣的前程?”既然是她的家人,便要站在人群的頂端,被人尊重、受人敬仰!
“那要看他是什么塊什么料子了!”他是欣賞玉素,但不代表他會因為她而提拔一個蠢貨!
“他會是做將軍的料……”即便不是,她也會讓他是!
“哦?”司玉衍笑了,突然覺得,她執拗的小性兒,還挺可愛!“明天你帶著他,來我賬下報道吧!”
“嗯……”
夜風不在,陽光暖暖,素衣笑的有些開心……
“她一直都這樣嗜睡嗎?”他之前得到的情報,也說她經常會睡覺,是很能睡的那種睡法。
“喝了藥后,變得特別嗜睡!”邢寶問過古佛,是何緣故導致的?
古佛說:她喝藥后,身體不耐寒,為了能夠過冬,她的身體會自動進入睡眠狀態,來抵御過多的身體消耗,如同熊要冬眠一般。
可熊在冬眠前,會瘋狂進食,養一身的膘,再睡幾個月,把寒冬睡過去。
素衣身上沒有二兩肉,吃的還少,如果一直睡下去,很有可能不會再醒來……
邢寶自從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每當她睡著的時候,都會不時的探她的鼻息。
每次伸手前的忐忑,他總是無法習慣……也不想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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