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善看著面前的玉衍,心中五味雜陳,昨日的荒唐,今早的后悔,壓的他有些透不過氣……趙給使回稟藍纖云的反應,更是讓他內心的淤堵雪上加霜。
藍纖云,此女薄情寡性,少廉寡恥!
若尋常女子遇此事,或深埋心底,永不再提;或與夫君攤牌,光明磊落;或隱下實情,主動求離……
只有她,披著道德標桿的皮兒,包著豪放浪蕩的芯兒。
他雖有錯,可若藍纖云身邊有婢女陪著,也不至于犯下錯事。
此次賞寶宴,主要是給老五、老七選媳婦,經過了藍纖云的事情,他面對玉衍的時候,心中總是有愧,又有氣……
明明已經洞房花燭好多年,藍纖云還是處子之身,這讓他更加難以擺脫,只得讓香鳳留著藍纖云身邊,以防事變!
“我……”司玉衍拿著盒子的手放到背后,“我來是和你說一下邢寶的事……”
“哦?”司玉善提起幾分興趣,“他怎么說?”
“邢寶打算今年十月再從錦都啟程回北梁……”司玉衍頓了頓,“和素衣一起!”
他每次想到素衣與邢寶遠遠離去的樣子,胸口總是憋悶,又宣泄不出,直讓他覺得難受。
“嗤~~”司玉善翻了個白眼,“沒想到,我親封的大將軍,竟是個癡情種子!”
若不是他此時無人可用,邢寶又是個直臣,當真想批了他請辭的折子,收了他的封賞,讓他光溜溜兒的滾蛋!
敢跟他這樣一點技巧不用的談條件,是缺心眼兒,還是傻?
“哥,此事,你怎么看?”司玉衍情緒有些低落,將手上的盒子放在書案上,雙臂交疊,下巴抵在臂上,視線低垂,情緒低落。
“北梁是你的天下,邢寶是你的將軍,你說,怎么辦?”司玉善也學著他的樣子,趴在了他對面,兩顆大頭面對面,如同小時候一樣……
“瞎說!”司玉衍嘟囔了一句,“天下是你的,邢寶也是你的將軍,我就是你手中的刀,為你斬四方。”
如今刀已破損,難有往日雄風!
“那我的刀,邢寶的事,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好呢?”司玉善歪頭靠在肉肉的上臂,頗覺得,此刻的玉衍很像是被父皇訓斥后的模樣,既迷茫,又無助。
“突厥在年初借走的糧食,不足以支撐他們度過難關。根據北梁的軍報,他們已經開始小范圍的搶劫過路商旅,怕是過段時間,便會發起大規模戰事。”司玉衍支起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吳旺城雖然不錯,但比之邢寶,差距還是有些大的。”
“能想個什么辦法,讓邢寶先到北梁嗎?”
守將一事,關系國家門戶,兒戲不得!
“沒有!”司玉衍見哥哥臉色變了,忙說道:“素衣什么方法都試過了,可邢寶執意要留在錦都陪她。
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兩全之法,就是我和邢寶一起回北梁,這樣他能陪素衣,素衣能救我……”
“不行!”司玉善起身斷喝,在書案的另一頭來回踱步,“你不能離開錦都!”
玉衍在錦都防護的如此嚴密的情況下,依舊被人成功下毒,若是到了山高皇帝遠的北梁,那些暗處的宵小只會更加猖狂的圍攻他。
如今的司玉衍不比當初,即便解毒成功,他還需調理。
錦都雖四季分明,卻不似北梁夏日極熱,冬日極冷,外人進入北梁,身體強壯的要病上一月,身體弱些的,可能就要交代在北梁城里了。
“那這件事就無解了!”司玉衍頗為遺憾,他心中其實更想回到北梁,那里早已成為他心中真正的家園,錦都于他而言,不過是哥哥的朝堂,哥哥的家,他始終,都是個外人!
“無解?”司玉善一揮袖子,“我這就下旨,讓邢寶即刻起身回北梁,難道,他還敢抗旨不尊?”
他的視線隨著袖子擺動的弧度,看見了書案上齊刷刷擺著的圣旨……
司玉衍在他惱怒的視線下,伸出手,緩緩的盒子拿起來,快速藏到身后,若無其事的低頭喝茶,未見哥哥此刻臉上復雜的表情。
司玉善見他和小時偷吃糖果一樣,將舔的黏糊糊的糖藏在身后,若無其事的拿起書,假裝翻頁的時候,才發現手指黏在了書上,然后將書撕壞了。
父皇得知此事,便嚴厲的批評了玉衍,并要求他將書重新抄寫一份,那時他不過五歲,最是貪玩調皮的時候,如何能坐下安心抄書?
他便替玉衍抄寫,父皇拿過去,看了他一眼,未說什么便讓他們離去了。
事后,玉衍笑嘻嘻的送了他一盒子糖果,隨后便去玩了。
“你們拿圣旨如此兒戲,下面的臣子才有樣學樣的,不拿朕的旨意當一回事兒!”司玉衍恨聲說到,將桌子上兩個黃澄澄的圣旨扔給趙給使,“拿出去燒掉,看著就心煩!”
“別們啊!”司玉衍急忙擺手,“我可沒抗旨不尊啊!況且,我們也是你的臣子,該罰罰、該說說,也讓其他臣子看看,天子威嚴,不可小覷!”
“嗯!”司玉善挑著眉,撇著眼,看著他身后的長盒子,“我信你個鬼!”
“你不信,我能有什么辦法呢?”司玉衍無奈攤手,篤定哥哥不會強開他的盒子,那是逼著他也抗旨,這么傻的事兒,哥哥怎么可能會干?
“你說,罰他們什么比較好?”
‘威嚴’二字,不立不威,不罰不嚴!
“我們這樣……”司玉衍身體往前靠了靠,“老五愛書,你把他家里的書都封箱三月,禁足一月;老七愛財,你罰他俸祿,最好罰的多一點兒!
這樣朝臣見你對自家兄弟也下的去狠手,他們自然也就不敢對你的話,兒戲視之了。”
“嗯!”司玉善頻頻點頭,非常認同,“趙給使,重新擬旨,按照玉衍的話辦,還有,再下一道旨意,賜婚宰相府二公子!”
司玉衍聽到此時,不由一愣,哥哥這是賜婚上癮了嗎?
“皇上,您要給藍二公子賜婚的閨秀是?”趙給使躬身詢問。
圣旨的內容向來由他口述,由翰林院撰擬,由庶吉士執筆,再交由小宦官去宣旨。
中間不能有一道程序是錯的,尤其,是他!
“突厥公主!”司玉善在宣紙上寫下一個’賞’字,圓潤飄逸,頗為滿意的點頭。
先是罰了老五、老七,此時,藍白默那老狐貍,若是敢抗旨不尊,他就敢誅了他九族!
“哥,臉上的表情收一收!”司玉衍敲了敲書案,戲謔的看著他臉上邪惡的笑容,“別想美事兒了!藍白默一定會接旨謝恩的。”
“唉!”司玉善嘆息,“我還真的很期待他抗旨呢!”
藍白默心思太細,手段太高,這么多年,什么尾巴都沒留下。這次玉衍中毒,他第一反應就是藍白默做的,他絕對有這個能力!
可,他找不到藍白默這樣做的動機……
司玉衍笑著搖頭,拿起身后的盒子與哥哥告別,見他親自送到門口,幾次張嘴想說,藍纖云的事情……
可面對哥哥那張疲憊的臉,覺得此時,還是不要煩他的好。
回頭讓閱江樓去查好了,他們收銀子痛快,消息給的也痛快。
趙給使與懷王一起進宮,又一起出宮,王爺怕事情不妥,便吩咐他:先去盛王、壽王府上宣旨,再去藍府宣旨。
他笑著應下,在岔路與懷王分開,帶著千牛衛先往盛王府去了。
趙給使敲開盛王府的大門,司玉玨手拿書卷,有些呆呆的看著他們,在下人擺好的香案前跪下接旨,好似也沒反應過來,是不是的抬頭看他一眼,滿是疑惑。
“你們……要封我的書,要圈我一個月?”司玉玨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圣旨,頗有些不明的看著趙給使。
“是要封您的書,三月;您禁足,一月……”趙給使躬身回話,覺得懷王這招兒是真狠!
打蛇,打七寸!
兩位王爺最在乎什么,便罰什么?
“能……能不封嗎?”司玉玨微微躬身,在趙給使耳邊小小聲的說。
“王爺,您已經有一次抗旨的行為了,如果還有第二次……”趙給使的聲音微冷,不識抬舉到他這種程度,難怪做不成大龘之主!
每日都在書里,都不知現實歲月幾何?
“那封的時候,我能在旁邊看著嗎?”司玉玨指了指他身后的千牛衛,“我怕他們粗手粗腳的,把我的書都弄壞了。”
“那是自然!”趙給使微微抬頭,笑著應下,“那王爺,此處我便不多留了。”
一次要跑三家,也是很累的!
“你不用看著他們封完?”司玉玨呆呆的回問。
“自是不必的!”趙給使笑著躬身,“奴,還要去壽王府去宣旨,就先行一步了。”
“皇上也給七弟下旨了?”司玉玨微微抬眉,似有些意外,整個皇室,最寵愛的便是七弟,怎么也未想到,他也會被罰。
“唉!”趙給使輕嘆一句,“兩位王爺都抗旨,皇上也是為難,只得略施薄懲,還望王爺諒解!”
“趙給使,這是什么話?”司玉玨一甩長袖,頗為惱怒的看著他,“皇上為君,我為臣,抗旨本就不對,我也做好了被圈禁或發配的準備,書籍也略略收拾了幾箱……”
“是小的說錯了!”趙給使打了一下嘴,行禮告退。
出了大門,回身見千牛衛在里面進進出出的收拾,盛王時不時是在一旁囑咐,臉上沒有半點怨色,宛如隔壁讀書的溫潤郎君。
盛王府的順利,不代表壽王也會乖乖聽話,圣旨宣到一半,司玉厚就要進宮找皇上,被他安撫了下來,并表示回去會與皇上替他求情,他才算安分的接旨謝恩。
……
鄧氏跪在香案后方的軟墊上,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見藍白默接過圣旨,轉手遞給她,便去送趙給使了。
金黃的提花錦緞,仙鶴底紋,圣旨兩端織成兩條提花翻飛的銀龍,‘奉天誥命’四個篆字威嚴肅穆。
圣旨內容精悍洗練,上面書端正小楷,每個字她都認得,連在一起卻不懂了。
昨日她還與幾個看上的人家閑聊,隱隱透出想要結親的意思。今日圣旨便到,許給她又一門皇親,突厥的皇親公主-阿依笯。
這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的賜婚,于她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一個公主尚難管教,這個還是突厥的公主,來自蠻夷之地,茹毛飲血,全無禮節……
“相爺,這圣旨我們接不得啊!”鄧氏眼含淚水的看著他,將手上的圣旨往前送到他面前,期望這個跟她過來大半輩子的男人,能做些什么……
“啪!”藍白默伸手就是一巴掌,“蠢婦!你可知,你手上捧的是何物?”
“圣旨……”
“既然知道,還說這種混賬話?”藍白默雙手背在身后,一臉怒容,“好好收著圣旨,這是天恩!”
他越過鄧氏,往書房方向走去,臉上沒了剛剛的怒容,木著一張臉,回到自己的書房。
幾個謀士在書房落座,七嘴八舌的研究圣旨背后的圣心……
“你們先回去吧!”他擺擺手,幾個人吵的他頭疼。
圣心為何?
什么也不為!
皇上就是想看著他抗旨,好有個借口,可以對他藍家下手,連陰謀詭計都不愿意用,就這么明晃晃的告訴他:皇上看他藍家不順眼!
他又何嘗看司玉善順眼過?
身上毫無帝王之氣,文不成、武不就,整體看過去,也就還算是勤勉。
若不是有司玉衍在朝中給皇上助力,他屁股下的位置,早就不穩了。
藍白默起身來到窗邊,拿起白色棉帕,細心的擦著蘭花的葉子。
他愛蘭,卻無人知!
“娘,不要難過!”藍云霄摟著鄧氏的肩膀,“娶個公主來,也沒什么不好!”
“好?”鄧氏尖聲質問,“你當我是沒有公主兒媳嗎?好什么好?”
“娘!!!”藍云霄握住鄧氏要摔圣旨的手,“娘,慎言!”
他從娘手中抽出圣旨,轉交給小廝,并叮囑供在祠堂最中央的位置。
“為什么?為什么?”鄧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為什么要賜給你公主?盛王、壽王都未娶妻,為何會落在你的頭上?”
難道,她就是個注定沒有婆婆命的人?
藍云霄扶著娘回了她的寢堂,叫婢女上一盞燕窩,他親手喂給娘吃。
他大哥娶的是公主,他妹妹嫁的是王爺,他如今也要代表大龘與突厥和親……
皇上是否把藍家與皇家安排的過于緊密了?
他現在也鬧不清楚,皇上是想要鏟除藍家,削弱藍家,還是想要繼續重用藍家?
一門出了三戚,風光太過,便如烈火烹油,如此高舉重摔,皇上是打算連根須都不給他們剩下嗎?
“娘,你且放寬心!”藍云霄將碗放到一邊,“即便是突厥人,我也會努力過好,讓她好好孝順您,也會盡快給您生個大胖孫子的!”
娘因為孝昌公主無有子嗣的事情,已經操碎了心,奈何公主就是執意不肯讓大哥納小,娘想抱孫子的夢,就一直不能得以實現。
“就你嘴甜!”鄧氏點了點他的鼻尖兒,“你下午不是還有武學?快去吧!注意些,不要受傷!”
“那娘你好好休息!”藍云霄起身出去。
鄧氏看著自己兒子高大的背影,想著要娶一個蠻夷的公主,心中的火騰然而起……
憑什么?
憑什么皇家不想要的女人,往她兒子身上推?
這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她將自己貼身的嬤嬤叫來,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嬤嬤便行禮離去……
無論如何,她都要再為自己兒子爭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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